《巴蜀山来归绣重》渡生

14、席方平（二）

　　“席公子，我与我这侄儿不过是闲散的方外人员，人界和修仙界向来并无瓜葛，这个忙或许我们无能为力了。”
　　眼看都快张口答应的救命稻草突然改变态度，席方平再也忍不住多年来的辛酸，跪坐在地上，双目涣散，似乎整个人的三魂七魄都消散了般。
　　我站在后面看的实在于心不忍，拉了拉齐桓的袖子示意他帮忙。可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这次的齐桓说什么都不再松口。我着实有些恼了，大步向前，扶起坐在地上的席公子，大义凌然的说“席公子你别担心，这狗官人人得而诛之！我安平虽学艺不精，但也明白事理，尚且愿意试一试，只怕结果要是不甚满意，万望公子不要介意。”
　　齐桓轻轻瞥了我一眼，讲完这话我就开始后悔了，要是这大话都说出来了齐桓还不愿意帮我，难道叫我一个人骑着紫电杀到吴志荣府邸去讨公道？
　　席方平在听完话后瞬间就一改前面奔溃的表情，跪倒在我的脚前不停地说谢谢仙姑的大恩大德之类的话，看着这席公子变幻莫测的表情我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席公子究竟想要我怎么帮你呢？”
　　“仙姑好说，小生只求还家父一个公道，奈何阳间狗官遍布，狗官眼里只有那些黄白阿是浊物，哪里知晓什么天理公道！小生旧日曾听闻你们仙人通晓阴阳之道，只求仙姑让我去阴间找那地下青天大老爷还我家清白！”
　　这事也不难办，我自来脚跨阴阳两界带有天眼，去阴间虽然没尝试过但也不是可能，再说以前在阴气太重乱入阴曹着实危险，现如今我鬼气大体清除，想来去阴曹地府浏览顺带看看谛听也是好的，这么想着我也就没有注意齐桓的反应满口答应了，我约着席方平在今夜的子时去他家旧日府邸的井水旁等我，女水主阴，每日这阴时阴地阴体入阴曹便是最佳时机，明日说巧不巧恰逢月满，天时地利，看来这趟应该没有问题了。
　　听到我的答复席方平算是放了下心，乖乖的收拾好自己的着装出了客栈。
　　“自己揽下的事就要自己干完。”齐桓看了我许久本来想是要好好训导我一番，可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抛下这句话就出门了。
　　是夜子时，我和席方平御剑进入席家旧宅，吴志荣那日将这席府纳入自己腰包后却根本不住人，把自己的外室放置在此处随便配了几个家丁看守，进来很是轻松。摆好香炉，撒好茶叶和大米，把提早备好的鸡血抹在了席方平的脖颈上，我自是不担心能否进入，怕是这席方平阳寿未尽阴曹不会让其随意进出。
　　静待时机，月满中天，阴气开始在身旁缭绕，我命席方平摒足了呼吸提起他就跃下了井，要是旁人跃入这井怕是小命不保，可是我们跳进去后确实别有洞天。
　　绣本画册里每每形容阴曹望望偏爱渲染阴森恐怖的氛围，路旁吐舌无首的鬼怪成为里面阴界的标志性象征，今日看来也不尽然，这阴曹遍布雕花纹龙绣狴犴，端的是两旁青云缭绕，簪花八宝锦绣一片，哪里像是地狱之地分明就是地下皇宫呀！
　　我们落脚的是大道的巷子深处，走了没几步就可以看见这地府大道上车水马龙一片，阴曹的人，不不不，现在应该叫鬼了，足不着地在街上飘来飘去的，每个人的容貌还保留着死时的状态，不是这里缺胳膊少腿了就是叼着老长的舌头不停地流口水，最最可怖的就是那些个砍头死的，脑袋到处飘荡还忍不住馋意，边吃东西边落咀嚼完的碎渣。总体来言，除了这人鬼长相差异甚大，人界和阴界的时尚风气倒是没有二般。
　　蹑手蹑脚两人混迹在鬼群中，因着席方平满面的血腥气在里面并无特殊之处，而我面色红润四体完整竟然在这里面显得尤为突出。
　　“趴！”突然站在我身边的一个流着内脏的老鬼后背发出一阵声响，整个鬼身被抽的扭曲了起来，因着舌头已经断裂发不出完整的声响只能呜呜嚎叫，那声音听着让我感觉皮都被磨去一层，这定是被野兽咬噬死去的冤魂，不知怎的突然被打了。我急忙拉住席方平退到街道边上回头望去。
　　只看见街的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驷马并驱，红缎锦顶攒东珠，未见其人但闻其香，靡靡之音轻缓传来。只见一个艳女衣着不过寸缕倚窝在绣垫上手持蛇骨鞭高昂着头看着前方的人群。
　　“贱奴，公子的车你也刚挡！”女子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打滚的老鬼，不多时就有人来把那鬼拖走，人群自觉的为马车散开了一条路道路。也不知道是阴界的什么权贵恶霸这么嚣张跋扈，真是的！我满脸不忿正欲上前为那老人讨公道，但被席方平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车驶走。
　　经过我们跟前时，女子转身钻入锦幛，我探着头望那想看个究竟，迷糊之中只能看见里面的艳色靡靡和扭动的肢体，自觉污了双眼便扭头和席方平继续寻找阴曹的官府。
　　马车中。
　　男子摸着卧躺在怀里的艳女的秀发，一只手拿着金盏杯，看着怀里女子的脸半是痴迷半是疑惑，猛灌了一口酒，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拉开了车帘，只看到一对男女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把女子推开，久久凝视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来席方平看着我总感觉有话要说，但这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这么一副便秘的表情真的让人好生恼怒，我停下步伐看着他，就等他和我把话说完。席方平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似乎权衡了很久才诺诺的说
　　“仙姑……你不觉得……刚才那女子…………有些像你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有点疑惑，那女子的确除了着装和我千差万别，那五官仔细回想起来和我无数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确有那么几分神似，不过自从上次的事件后我有些惧怕镜子，所以近来也没有多照镜子，对自己的长相有些生疏了。
　　“这观音还有千相，这说明人鬼并无什么不同，你等会儿面对鬼官可别这么胆小懦弱了，只当他们就是平常人就好了。”
　　提到我们此行证实，席方平又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冲我恭敬的行了一礼，真是受不了这人多变的性格了。
　　不多行几步，就可以看到不停有鬼从一处官邸走出，有的面有喜色欣喜若狂，而有的却垂头丧气一副恨不得再死一次的感觉，在门口哭天抢地，不时有穿着官服的鬼衙役将这些不服气的鬼差走。
　　看来这里就是鬼官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