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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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牵着我的手,穿过喧闹的天桥下。
娘的脸色很不好，手也抓得我好疼。
可是我不敢哭。
娘第一次带我上街，还买了糕点。
“娘，我们要去哪儿？”
娘回头瞪我，把我拽得更紧了。
刀落下的时候，其实我没觉得疼，真的。
只是看着脸色煞白的娘，忽然发现娘老了，不再像别人说的那样漂亮。
——娘，我不疼。
张了张嘴，我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是觉得娘变模糊了。
从你扯着小孩儿霸道的口气帮我抢床位的时候，
我就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我一辈子的天。
没有想过其他的，仿佛一切就是那么自然。
记不清了，记不清那个人为我背了多少黑锅，受了多少师父的责打……
都不记得了，大概，我本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就只剩记忆中那个小孩子扬着灿烂的笑，露出洁白的门牙。
手里还拿着给我的糖葫芦，
裹着金色的糖衣。
是不是如果不长大，我们就不会分开？
那天你吓到我了你知道么？
师父滚烫的烟斗你就那样往我嘴里捅，
好痛。
师父也被你吓到了呢。
你说好嗓子不用来唱戏那就毁了吧。
我好委屈，
我明明就是男儿郎，凭什么要我唱女娇娥？
抬头看你，才发现你哭了，
眼泪没下来，却真真的是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你也会痛吗？
挨师父板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落过水豆子哪。
你摔掉了烟斗瞪着我。
咬咬嘴唇，“我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声音很难听，你却笑了。
其实我没告诉你，只要你开口，我是不会拒绝任何事情的。
一直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你演霸王我唱虞姬，
一天天、一年年、一辈子就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那时侯老北京城都为我们沸腾呢，
走到哪里都是被段老板程老板的叫。
虽然觉得有点烦，但是你好象很享受的样子，罢了，你喜欢就好。
因为你是我的霸王。
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会在最颠峰的时候被个女人碰得支离破碎，
就像破掉的镜子。
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几千片的尖锐扎进心脏，痛得我连呼吸都无力。
你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我的霸王呵，我的西楚霸王。
上次你为我落了水豆子，这次呢？
你也是来安慰我的吧？告诉我所有都是你和我开的玩笑，周幽王为褒姒亡了国，吴三桂为陈圆圆开了山海关……
戏词里都是那么唱的啊。
你，是我的霸王——也只会为了我，对不对？
我等着你的道歉。
你，搂着她告诉我——“她是你嫂子了。”
这个玩笑，我不接受可不可以？
只敢远远的看你了，怕你脸上的幸福会扼住我的喉咙，怕我的情不自禁会伤害你的幸福。
你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呵。
真好，真的很好。
霸王和虞姬，到底不是什么好兆头。
早就说过，只要你开口，我是不会拒绝任何事情的。
她挺着肚子来找我救你，说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
爸爸？一个奢侈的词，我没有唱过。
你的虞姬早就换了人，
我还有资格想你是我的霸王了么？
连那台后的一笔都没有资格再为你描了哪。
霸王呵，西楚霸王。
已不是属于我的了。
没怪过那场红色革命的到来，只是它撕开的人性让我措手不及。
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丑陋不堪，恶心得连自己都发怵。
没想过要伤你，真的，从来没有。
可是再说的冠冕堂皇，她还是死了。
我恶毒的利用了那个特殊的、能够让杀人都变得高尚的时代，
终于手不血刃的杀了她。
但为什么看到你抱着身穿嫁衣的她出来的时候，
我会尝到眼泪的味道？
那火红的颜色，甚至灼伤了我的眼。
忽然想到了娘斩掉我多余手指的时候了。
心口一阵剧痛，我踉跄地跪倒。
原来，不是不痛啊，
娘，是我痛得太厉害，太厉害了啊。
娘。
救我。
不变的舞台，不变的戏词，不变的脸谱，不变的虞姬和霸王。
接过你手中的笔，我颤抖地为你画眉。
有些歪了哪，几十年了，就是曾经那些以为会永不褪色的回忆，
也经不起岁月的冲刷了呢。
乍见你，还真没反应过来。
我们，都老了。
说好要在一起的，你演霸王我唱虞姬，说好的啊。
却谁都没能守住。
你食言了，我也是。
高音都唱不上去了，
你的行动也变迟钝了哪。
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的霸王，
霸王呵，西楚霸王。
让我再唱一次你的虞姬，好么？
最后一次了。
让我，就这样，唱下去。
好不好？
那瞬间的剑尖锋芒，好象你给我糖葫芦时灿烂的笑。
似乎，都没有告诉你：
师兄，那串糖葫芦好甜好甜。
那么，就容许我最后一次的任性吧。
师兄。
你到底不是霸王，我，也不是虞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