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十年心》相期以茶

1、正文

　　文/相期以茶
　　2015.2.20

　　江蔓越初中毕业的那一年，网络上流传着一句很煽情的话：“过了今年六月，我连偷看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从小学到高中文理分科前，她都跟傅又卓同班，后来她甚至鬼迷心窍似的跟他报考了同一所大学……而她就这样偷偷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这么多年。

　　小时候，江爸爸喜欢听许冠杰的歌，江蔓越便也跟着听了不少。只是听了这么多年，还是五音不全的，连脍炙人口的《浪子心声》都磕磕巴巴地唱不下来。

　　不过，里面有一句歌词，她倒是一直记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长大后的江蔓越时常在想：傅又卓到底在不在她的命里呢？

　　她是那么地喜欢他，整整十一年。

　　**

　　“这堂课的内容比较多，所以耽误了大家十分钟。那就先讲到这里吧……下课。”

　　江蔓越心下着急，等高数课教授的话音一落，就把提前收拾好的书包拎起来，往二楼的平台花园赶。

　　等跑到平台花园的拐角处时，远远望见了傅又卓俊朗挺拔的身影，江蔓越才舒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

　　今天，傅又卓穿了一件灰褐色格子衬衫，倒是显得成熟了不少。但他一开口，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优优，怎么又在这里见到你了？你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优优，是江蔓越的小名。

　　“没有……我、我就是路过。”江蔓越见傅又卓一脸不相信，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贼喊捉贼似的地反咬一口，“说不定是你跟踪我呢。”

　　“哦？”傅又卓不置可否，只紧紧地注视着江蔓越的双眸，试图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片刻，江蔓越看似恶狠狠、实则心虚地瞪了傅又卓一眼。

　　这一下，倒是成功把对面的傅又卓瞪得怔住了。

　　江蔓越见状，撂下一句“我要去上课了”，便落荒而逃。

　　这个平台花园，是连通中央教学楼和工商管理学院两栋楼的，也是傅又卓星期二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的必经之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假装和他偶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中那会儿，高二文理分班后，她便日日如是。

　　当然，并不是每天都可以如愿的。所以她的要求很低，只要打水的时候路过他的班级，看似漫不经心地从门口、窗外瞥到他的背影，然后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回去。而且接下来的几节课里，都会变得特别亢奋。

　　后来，她拼了命地挤过那条名为“高考”的独木桥，考上原本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F大。开学后，选修了自己最不擅长的通识课，只为了每星期能有一节课和他在一个教室里。

　　尽管可容纳上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她几乎没有几回能坐到他身边的。但令她雀跃的是，最近这几次得以坐在他旁边，都是他帮她占的位子。

　　**

　　通识课。

　　教授找了十位同学担任讨论小组的组长，让他们自由挑选组员。

　　作为其中一位组长的傅又卓，正忙着将自己的兄弟们拉进组里。

　　因为这是工商管理学院的课，所以江蔓越在这个班里就只认识傅又卓一个人。她抿了抿唇，犹豫地站在墙角，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好。

　　“阿卓，我们组全都是汉子怎么行呢？女生比较细心啊。”一个男生笑着，向坐在一旁的徐芝彤招了招手，悄声对傅又卓道，“咱们系花想和你一组。”

　　傅又卓眉心微不可见地一皱：“你少操心，我们组有女生。”说罢，转头看向江蔓越，喊道，“优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

　　被点名的江蔓越愣愣地抬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便仍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师罚你站啦？”傅又卓有些恨铁不成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江蔓越跟前，轻轻扯住她外套上的帽子，将她拎进了组里。

　　下午，讨论小组约好了一起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写课题研究报告。

　　讨论小组有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江蔓越，另一个女生是和傅又卓同专业同班的“系花”徐芝彤。

　　江蔓越到的时候，傅又卓和徐芝彤面对面坐着，正在研究课题。

　　江蔓越看着他们的侧影，恍惚间竟也觉得，这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连她这个喜欢了傅又卓十一年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太过般配。

　　徐芝彤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儿，不仅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画作常被放在文化长廊展览，花样滑冰曾拿过青少年组的冠军，在F 大合唱团里面担任过几次领唱……这样的女孩子，成绩还不赖，让人怎么不喜欢。

　　江蔓越向来都自信地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她从小就什么都爱学，却没有学出什么成就，但爸爸妈妈也都依着她，还夸她是个好学的孩子。可是这些，和徐芝彤比起来，就差得太远……

　　看着俩人近在咫尺的脑袋，江蔓越不由得想起小学的日子——

　　四年级那会儿，江蔓越和傅又卓的英语老师很看重他们，常在午休的时候在办公室里给他们俩开小灶，为参加奥英竞赛作准备。

　　办公室里很多老师和同学，江蔓越和傅又卓只得在同一张桌上做习题。听上去是这么勉强，当年的小江蔓越可是超级乐意的。

　　不过，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是想偷看傅又卓的答案而已。

　　“江蔓越，你在看什么？”

　　“我，我……我看到你头上有白头发了。”小江蔓越吓得一个哆嗦，忙编了一个借口。

　　“不可能，昨天妈妈才说我头发黑得跟芝麻似的呢。”小傅又卓撅起嘴，说，“不然你拔下来，给我看看。”

　　小江蔓越：“老师，他开小差！”

　　小傅又卓吓得猛地一抬头，却没有瞧见老师：“……”

　　他想打人！(╯‵□′)╯︵┻━┻

　　记忆里，一个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小脑袋，和一个剪了利落短发的小脑袋，靠得好近好近……

　　朦胧中，就像眼前的这幅画面。

　　江蔓越转身，打算出去透口气。

　　**

　　纳兰·容若有一首相思之词，江蔓越很喜欢。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十年踪迹十年心。

　　江蔓越站在教学楼的走廊边上，双手搭在栏杆，头枕在手臂上，自觉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吟着这首词。

　　她是怎么喜欢上傅又卓的呢？怕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小学五年级的野外求生训练，同学们分批上山，寻找营地。江蔓越出发没多久，就和自己小组的同学走散了。

　　须臾间，天上大雨倾盆而下。江蔓越没来得及细想，只急忙寻了一棵大树躲雨。没料却遇见了因为和队友意见产生分歧而独自走开的傅又卓，还跟他在同一棵树下躲雨。

　　还记得当时，傅又卓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撑在俩人头顶，脸上满是雨水。他问她：“害怕吗？”见她摇了摇头，又道，“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去找营地吧。”

　　许多年后，江蔓越回忆起来这段经历，才觉得奇怪：当时怎么就在树下躲雨了呢，也不怕被雷劈？

　　江蔓越的扣扣好友里，只有一些玩得比较好的女生。

　　小学毕业前，江蔓越想要傅又卓的扣扣号，可偏偏又有些害羞，只好拿着个本子、硬着头皮在班里打转，大喊着说要收集全班同学的扣扣号。

　　可是，她踌躇了好几天，也没敢把那个本子递给傅又卓。

　　后来还是傅又卓笑着问她：“江蔓越，你不是在收集班里同学的扣扣号吗？怎么能忘了本少爷我呀？”他一把拿过她的本子，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号。

　　那串号码，江蔓越当即就背了下来。回家之后，她加了他为好友，决定每年给他发“生日快乐”。

　　俩人也算是有缘，初中电脑派位，又分到了同一所学校，甚至还是同班。或许是因着同一个小学升上来的情谊，傅又卓对江蔓越也格外好些儿。

　　傅又卓贪玩的性子不改，成绩却一如既往地好。

　　有次，班主任让江蔓越去办公室拿圣诞节礼物，派给班里的同学。

　　江蔓越刚进教室，同学们就一窝蜂似的涌上来抢礼物。被逼退到角落的江蔓越，只得任凭同学们来抢手里的东西。

　　傅又卓还是班里的小霸王。他挤到江蔓越面前，隔开伸手要来拿礼物的同学们，吼了一句：“你们抢什么，江蔓越还没拿呢！”

　　或许对于傅又卓来说，这不过是句随口说出来的话罢了，可它却让江蔓越的心一时波涛汹涌。

　　江蔓越最怕体育考试，球类运动她样样都不成，长跑也经常吊车尾。

　　傅又卓嘴甜，最会讨老师欢心，见他对训练不用心，老师也不过是说他两句，也没有真的罚过他。所以他便经常嘻嘻哈哈地与其他男同学打闹着，跑在队伍后面。

　　偶尔，他也会跑到她面前，说：“优优，你到底行不行啊？赶紧加油跑啊。”

　　只要江蔓越一抬眼，看到傅又卓嬉闹的背影，她就仿佛有了咬着牙跑下去的力气。

　　——就当作他是在等我吧。

　　可原来，觊觎了十一年，终究还不过是觊觎。

　　**

　　“在这儿干嘛呢，怎么不进去？”是傅又卓的声音。

　　江蔓越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你的十年心，是什么？”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我的十年心，是喜欢你的心吧？

　　可她没敢说。

　　看着傅又卓如星般的眸子，江蔓越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却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反倒问起他来：“你觉得徐芝彤，是个怎样的女孩啊？”

　　同每个暗恋中的女孩一样，江蔓越很期待他的回答，却也害怕他的回答会令自己难过。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挑了挑眉，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她很聪明，无论什么事，都是一说就懂，和她同一个小组，还挺轻松的。”

　　江蔓越“哦”了一声，重新枕起手臂看风景，眼眶却氤氲出了水汽。

　　良久，傅又卓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喂，我可没说过我喜欢那样的女生啊……”

　　这一秒江蔓越正纳闷着，问了一句“什么意思”，下一秒，就已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又卓比她高出一个头，滚滚热气在她头顶吹着……江蔓越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却被搂得更紧。

　　他问她：“我这样回答你，你还不明白吗，优优？”他刻意放缓了语调。

　　江蔓越抬起了头，柔软的刘海蹭过他的下巴，有些儿痒痒的。

　　她望向他清亮坚定的双眸。

　　傅又卓，那个江蔓越暗恋了十一年的男孩，他对她说：“我喜欢江蔓越，很喜欢，很喜欢。而且蠢优优也喜欢了我好久，我早就知道了。”

　　我于你，从来都只是一步之遥。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呢，害我的耐心都用完了，忍不住要先告诉你。

　　你说，我是你的十年心。而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十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