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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残忍的。于我言那匹狼想咬死我,它是残忍的,而于那匹狼言,我让它见了阎王,所以我也比它好不到哪儿去。这个世上还没有不残忍就能活着的人,不信这句话的人想想你盘子里的各种肉片肉块肉泥就算你是个素食者也别忘了那些被你啃了枝干茎叶花朵果实的植物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诅咒你,如果你实在一天三餐就咽白米饭也别忘了稻谷小麦青稞等等一系列的粮食作物一样有生命被你嚼着嚼着就吞了一样会痛只是你不是它们感觉不出来而已。残忍归残忍我也不想再计较这样的时因为费脑子,那匹狼被我扒了皮就用溪水洗了内脏然后就地生火慢慢地啃——刚烤了两块我就发现我晕了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只好把火扑灭剩下的生吞。扒皮的时候力度没弄好,石块掐断了一条大血管血直接往我身上招呼溅了满头满脸完事儿以后忘记擦了,所以我就是用这样一脸血的样子赶到目的地的。这该杀的野外生存训练过了后还有人问我狼血的味道怎么样我只能说是咸的。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虽然不太想回忆但是记忆力确实还保留了一些不太清晰的原始材料。加上十四岁时候眼前的那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这算是我第二次面对死亡,而且刚好两次都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发生的最后当然是我活了。算起来有人叫我天煞孤星并不是没理由的。

      我就那样浑身是血地淌过那条被染红了的小溪,染成红色的左手上抓着一张皱巴巴看不太清的地图同样一片红的右手上抓着一支木棍上面挂着两块被烤焦的狼肉——只有两块狼肉是熟的,而我肚子里生的肉带着血在和胃酸作斗争,茹毛饮血当时如此。那个时候我脸上有伤口简单止血后张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幸亏最后治好了也幸运地没留下疤要不然我这和被伤了眼睛清除出队伍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我就那样走着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那匹狼还留在小溪边骨头粘着碎肉瞪着俩大眼珠子显得可怕,这是匹母狼,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草窝里还有它的小狼崽子在等着吃东西只不过这次那些小狼崽子再怎么等也等不到了因为它们的妈妈现在被我剥了皮切了肉还有几块肉到了我肚子里。说实话我害怕那种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些有可能不存在的狼崽子在知道我干了什么后怨毒的眼睛,还有那匹母狼最后浑浊脏污的双眼。但我再也不会因为看到这样空洞无神的眼睛而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了。为什么?因为习惯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怕死——虽然知道我不会像十四岁那年绑架我的那俩傻帽一样尸体停了三四天已经有了腐败巨人观才被人找个旮旯埋起来但是死亡真的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正因为我怕死我才要努力不怕死地活着,因为这种不怕死的人实质上存在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说白了我就是怕有一天有人把我忘得远远地和一装着骨灰的黑木盒子作伴而且甚至有可能连黑木盒子都没有照着我这个工作的性质牺牲了有可能就是就地掩埋。像是这样一次训练我被狼给叼了后果估计只是供给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刷拉一声我就被他们忘了,这是我最怕的事。所以我才会在怕死的时候最大限度地不怕死。

      狼肉是酸涩的,狼血温热带着腥咸,有时候我觉得我是进化了成了吸血鬼。

      这次训练我吃了一顿野菜炖兔子,还啃了几块狼肉三块饼干打狼的时候碎成了渣子顺带着半死不活踩着最后的时间赶到目的地时满身是血的样子还把几乎所有人吓到够呛,这就是我十七岁时一次野外生存训练的全部内容。哦不,这还教会了我在饿的时候管什么虫子不虫子能吃的就快点吃吧,别等到赶鸭子上架面对一匹饿狼时再来后悔,这求饶的汉语狼听不懂。

      后来变态林以这种那种的名头训了我一顿,那两块烤熟了的狼肉被他和其他人分吃了,这就是说我费了半条命半张脸弄死的狼最后只有几块生肉进了我肚子。

      ·

      野外生存训练之后就是…还是训练……我那半张脸还没好全就被变态林弄进了泥潭,我估计他当时看到一片的黄泥巴色混迷彩色的坑里突然多出一白色绷带肯定很乐,不止他很乐别的教官也很乐回回训练没事就往变态林的那泥坑里凑顺带大惊小怪地问我要是留疤了以后怎么找得到媳妇儿,这伤到骨头了没那么快好绷带蒙了多久我就被人围观了多久。唯一不乐的就是那儿卫生队里的人,我这天天进泥潭天天被水泡基本上是一天换一回绷带,不基本的时候就是一天换个两三回。那时候训练基地受伤的人大多就是什么拉伤啦脱水啦扭到什么地方啦不需要绷带,伤势重的开了口子要绷带的转到军区医院没卫生队什么事儿,然后他们队里的绷带几乎全耗在我这儿了那些死老鸟还不让休息就让我天天训练天天换纱布天天让他们看着泥坑里的一块白色死乐死乐,这也怪不得那卫生队里平时换纱布的时候目光柔情似水的姑娘们一看到那些老鸟就进化成了冰雪女狮王。

      那次毕业测试和所有套路一样那群老鸟往死里忽悠了我们一把,当时纱布已经拆了脸上很幸运地没留疤也没再被人围观,但是被围观被逼着一天换一次纱布的时候那可不是忽悠的又加上被他们又忽悠了一道,我脑袋抽了一下就一不小心一枪托砸在了变态林的鼻梁骨上,之后我被他又死整了一个多星期但是他也因为鼻梁上的绷带这回事儿同样被全基地围观——他脸比我黑,贴个绷带不下泥坑都比我显眼。——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同队的战友们都不相信,但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于是我正式在变态林的追杀下出师,迈向了我那因为现阶段辉煌而使我以后离开了就觉得一切其他的都黯淡无光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人的血是温的,没有一个人会不向往让人精神振奋的热血。但就像你喝了一杯浓糖水再去啃苹果一样,你会发现似乎苹果的味道已经变得寡淡而无味。那段在记忆里嚣张而纯粹得日子绚烂得让人会上瘾,但是最后我离开了,就像是一个瘾君子一样半吊着浑浑噩噩地活着。如果我只在这种日子中生活过两三年,那么这种生活给我的快乐很快就会淡去,但我在这片鲜艳的红色里浸泡了九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用来淡忘。于是我真的像是一个瘾君子一样在忘记与不忘记间挣扎,以前我过沼泽地的时候都没这么挣扎过。就像是有时候我想起变态林鼻梁骨上的伤会遏制不住地哈哈大笑,想起那些日子的糗事有时候我憋不住了会直接在各种场合里笑场,但是这样歇斯底里地笑过之后呢?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离别的时候的场景和想象之后那些与我毫不相关的人的人生。

      然后痛哭流涕。

      在摆脱了菜鸟的身份的两年后,变态林和那一帮子老鸟出去作任务出了事,那几个精英中的精英留在了任务地点再也没有回来,变态林的位置上调了,我就成了继变态林以后的变态白。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在二十五岁这个应该是最完美的时候退出了那一份热血,说过同生共死的战友们天各一方死的死伤的伤。

      一块狰狞的伤疤揭开后才能被人看到的那些腐烂流脓的血肉,熊熊烈火不顾一切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

      人在一种环境里待久了就会开始被那个环境同化,只不过有的环境同化力强有的环境同化力弱。比如说是我在深山老林里九年养成的不抽烟不喝酒的习惯回到城市还没三个月就被打破了。
      手里是个黑色和纽扣一样还闪着点儿金属光泽的小东西,我要是不认得这是什么我就直接去死好了。这破地方的伏特加不够味,和我从那老毛子手里顺来的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光线晃得眼晕,液体像是加热到沸腾了一样顺着我的喉管割了下去,恍惚间好像变态林站在我前面对我狂吼不许喝酒。一不小心力道没控制住就把那纽扣捏了个粉碎,然后是真的开始晕了眼前一个酒瓶分裂成了两个、四个、八个……咬咬舌尖才发现我没眼晕,这些瓶子真全部堆在我眼睛前面一个个地像是以前用来练手感往天上扔的啤酒瓶子,当然现在里面装的不是啤酒而是比啤酒度数高了那么一丁点的伏特加——这家酒吧绝对只是高了一丁点,多了我不信。纯粹就是假冒伪劣产品。

      手里的那纽扣一样的东西碎成了粉,我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好像证据都已经被我捏碎了,但是我不怕,我衣兜里现在还有三十一个完好的没被荼毒。按这针孔摄像头和监控器的是个老手,而且对我了解还挺深。因为这三十二个小东西是我在我那车库里找到的一般人不知道我家在车库,而且整个楼房三层里二层三层不安就安一层,那哥们目的太明显了。

      这个世界上我得罪过很多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在监狱里有的还在境外再有的还时不时在宴会上找我瞎聊天——前三者说的是我在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这段时间得罪的,后面就是我在现在几年得罪的。得罪的程度不一,有小仇小怨小打小闹也还有一帮子人想把我赶进地狱,但三十二个摄像头窃听器是个什么玩意儿什么架势?我自认我的隐私好像还没那么值钱。

      这些玩意儿告诉我,其实我以为完了的那件糟心事其实还不算完。但似乎除了在我家的这些玩意需要我交给有关部门以外这件事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这实在是有点遗憾。

      因为这件事,我在最好的年华被人从狼王的位置上掀了下来赶出了狼群,而那个掀我下来的人还算不上是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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