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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卷 黑桃2 ...

  •   付沧海盯着窗边那个年轻女孩。

      一身便衣,穿着普通的格子衬衫、牛仔长裤、平底帆布鞋,女孩有着一副纤细的身材,柔顺光泽的及腰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镜片下,是一双漆黑深邃、却因深不见底而略显无神的大眼睛。肤色雪白,如瓷娃娃般,有种上了釉的冰洁晶莹。
      长得是挺漂亮,但总给人一种哪里出错了的感觉。
      每个“故障”都挺细微,也算不上奇怪,比如没有微表情,没有小动作,人偶似的没什么“活气儿”……但这些小故障堆积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她在那儿,就好像不在那儿,对在场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付沧海对着她左看右看,一张疙疙瘩瘩的老脸僵硬得更像鳄鱼了,也没认出来这是谁、是队里的哪位女同志,刚要开口问——

      祝航飞率先一步冲上去,对那女孩冷脸威吓道:“哎那新来的,有人让你说话吗,啊?发言之前不知道先打报告,不懂规矩!”

      女孩被训了一通,照旧没什么反应和表情,只淡淡垂下长睫,轻轻回了个“是,祝副队。”

      但祝航飞的表情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就是“阴雨转晴”的生动写照,扭头冲付沧海眯眼笑道:“付队,这是咱们队里的实习生甄珍,第一次出外勤不太懂规矩。”

      付沧海听着更纳闷了,在他印象里,刑侦队的确有个女实习生,但不是这个……
      他正想着,身旁的祝航飞冲甄珍十分火光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那儿干杵着?荔香呢?”
      还没等甄珍开口回答——

      “祝副队,我在这儿。”一个绑着蓬松马尾,青春靓丽的女孩从门口走进来,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手里拎着个透明物证袋,里头全是黏糊糊的、不辨正体的呕吐物。
      祝航飞看见吐了个两脚发飘的荔香,更加没好气,手一拍脑门:“你就那点儿出息?警校毕业来队里吃干饭的?!”
      荔香自从进了刑侦队实习,就没听过一句重话,此时攥紧了盛满她已经不成形的今晚宵夜的物证袋,低头望脚,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

      付沧海望着荔香——这个他印象里的“实习生”,又一扭头,冲窗边站着的那个女孩看去,这才明白真相:实习生有两个,而这个叫“甄珍”的,一直以来存在感无限接近于零,所以约等于“不存在”。

      付沧海鼻腔里哼哼了一声,想把这小插曲盖过去,继续查案子,但一低头看见手里的黑桃Q纸牌,不知为什么,刚刚那毫无存在感的实习生说出的一席话,竟成了单曲循环模式,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
      “黑桃代表利剑或长矛……有着‘死亡’的寓意……”
      “黑桃皇后是四张皇后牌中,唯一一位手持武器的王后……”

      付沧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张老脸,在慢慢变白。
      他一个刑侦经验二十余年的堂堂支队长,处级干部,竟然被实习生抢白,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刚出警校的青疙瘩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敢来随便插嘴了,他的威严何在?

      付队长强行按下翻涌的气血,将双手背在身后,起了个“指点江山”的范儿,沉声打断了正教育两个实习生的祝航飞:“小祝,先不忙着训话,咱们得给实习生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不然她们怎么学习进步?来,你先讲,说说对案子什么看法?”
      付沧海点兵点将似的,指了指被血腥味熏得正酝酿下一次山洪大爆发的荔香。

      “我?”荔香宛如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差生,浑身一哆嗦,连呕吐感都给吓没了,“可是我……”
      她眼睛啪嗒啪嗒眨着,为难地看向祝航飞。
      祝副队长这会儿一改私底下的“二皮脸”,全然没有跟同志们打成一片的亲切感,瞪了荔香一眼:“付队让你说你就说!连案子都不会分析,你当什么刑警?回头就给我脱衣服滚蛋!”

      荔香眼眶里酝酿着点点泪光,一吸鼻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照本宣科:“那我就说了。那个……从、从现场来看,被害人的钱包留在外套的内兜里,里面有八千多块钱,还有……死者外套口袋里的瑞士名表、苹果手机,这些贵重财物都没有丢失,所以可以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

      听她说完,祝航飞几乎翻了个飞出外太空的白眼。
      荔香并没看见,反倒找着了节奏,继续说道:“被害人身中四十多刀,那地方……我是说生殖器,被凶手砍了下来,身上还被硫酸烧过,凶手应该对死者怀有很深的恨意。再加上案件发生在情人旅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情杀或者仇杀。接下来,我们走访被害者的社会关系,应该能排查到嫌疑人,比如死者生前或许在外包养过二奶之类的。”

      弱弱地说完,荔香心虚地扫了一眼付沧海,只见后者负手而立、岿然不动,于是她更加惴惴不安,声音带着哭腔:“付队,我没有经验,可能说的不对……”

      付沧海根本没理她,心想着“实习生一号果然是个废物,二号自然不足为惧”,随即望向窗边又开始低头看小本儿的甄珍道:“该你了,我看你好像一直有话说,现在让你说个痛快,说吧!”

      站在窗边的甄珍听到付沧海的话,微微抬起头,将手中的小牛皮本轻合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荔香差点晕过去——

      “这不是情杀或者仇杀。”

      甄珍的语气似乎只有一个频率,一个节奏,就是毫无差别地将字吐出来,所以怎么听都像是念经:“死者跟凶手根本不认识。”

      荔香瞪大了眼睛,祝航飞皱起了眉,付沧海的黑脸变得更黑了。

      “被害人在死前打过最后一通电话,是一个没有被保存在通讯录里的陌生号码。而这个号码,就印在死者的钱包里,一张提供色/情服务的小卡片上。凶手应该是在大街上拦下了死者,以卖/淫为由,将那张卡片递给他,诱使被害人先去附近的酒店开好房间,再打电话通知她地址。所以,今晚死者独自来到这家情人旅馆开了房间,不是为了跟情妇幽会,而是为了嫖/娼。”甄珍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道。

      荔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小声嘟囔起来。

      甄珍完全没看见她,继续用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说道:“从这个线索来推论,死者跟凶手并不认识。但凶手将死者杀害之前,对他进行了残忍的折磨与虐待。尤其是将死者的生殖器砍下,切成小块塞入死者口中令其咀嚼的这一行为,凶手通过对性/器官的破坏与侮辱,宣泄了一种对男性的仇恨……”

      “再加上,凶手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犯罪信息——黑桃皇后的扑克牌,死亡的预兆,手持武器的王后……由此推测,”甄珍说到这里,终于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脑中数条线索汇总成了一支,“凶手的外貌条件足以将死者引诱到这里,应该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或有异装癖的相貌清秀、身材瘦小的男子。具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两手可熟练用刀,应为左撇子或经验丰富的医疗行业从事者,如医生、法医等。凶手对男性怀有很深的仇恨,曾遭受过来自男性的严重伤害,如情伤或性侵犯。最重要的一点是……”

      “这是凶手的第二次犯案,他的行凶手法取得了进步,并在现场留下了独属于他的犯罪记号,说明他已经成长为了一名连环杀手,如果不尽快抓住他,不久后他会第三次犯案的。”

      甄珍全部说完,突然想起祝副队长刚刚的交代,随即两脚一并、抬手敬了个礼:“报告付队,我说完了。”

      “……”付沧海瞪大眼,望着甄珍,模样更像一只能直立行走的鳄鱼了。
      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尴尬气息蔓延填充,只有“咔嚓咔嚓”的照相机闪光灯在制造声响。
      突然,312号房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警员刘晖大步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付队,监控调出来了,拍到了一名女性嫌疑人!”

      &
      九月末尾的这个夜晚,对粤城警方来说,注定是无眠的。
      这一晚,抢劫打砸、街头裸奔、连环谋杀,宛如一个个标好了序号的重磅炸/弹,接连投放在了这座城市上空,炸了个整整一夜。

      翌日,天际刚泛鱼肚白,市局大门还没来得及被新鲜的雾霾所笼罩,就陷入了人山人海的拥挤混乱中。
      现场勘查结束,刑侦队收队回到局里,四五辆警车与运尸车之后,跟了满屁股的媒体,一大早就上演了出惊心动魄的追车戏码,从案发地一路追到市局,跟早就以庞然身躯停在路边守株待兔的SNG厢型车两军会合,瞬间把市局门口堵了个有进无出。

      付沧海和祝航飞两位正副队长,刚从车里下来,就被记者们瓮中捉鳖,堵了个“开门大吉”。人群蜂拥而上,从四面八方怼过来的黑话筒当场将二人戳成了俩人形筛子……

      “请问魅夜旅馆发生命案,凶嫌犯案手法疑似9.23虐杀案,这一情况属实吗?如果属实,请问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吗?”
      “请问昨晚的凶杀案,是否与我市黑势力帮派‘白羊组’在闹市区□□劫事件有关?”
      “请问一晚上连续发生两起治安混乱,一起连环谋杀,我市是否陷入一级警戒状态?警方能否确保我市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几乎被人海淹没的付沧海,嘴里大喊着“警方机密”、“无可奉告”之类的官腔,刚喊出来,连个水花花都没溅起,瞬间就被记者们“问题的海洋”席卷而去了……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闹剧现场边缘。
      此时,一辆堪比废铁的二八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以蛇皮走位骑了过来,骑车人嘴里哼着悠闲小曲儿,逮准人群缝隙就朝里渗透。
      “二八大杠”那行将入土的铃铛声带着岁月腐蚀的喑哑,高唱着荒腔走板的“叮铃叮铃”,无孔不入,在人海里掀起一阵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借过借过!”骑车人一脸不耐烦地喊道,蹙起的剑眉之间写满了“挡我者死”。

      人潮汹涌,自行车好不容易才挤出密密麻麻的摄像机与记者,咔咔作响的车轮不堪重负地滚到了市局对面,一家街角报亭前。手刹已退休多年的自行车,在骑车人最原始粗暴的停车方式——用脚刹车后,停了下来。

      “一份儿《朝闻粤览》。”在喧哗嘈杂声中,骑车的高大男人冲报亭老板喊道。

      接着,他一只脚踩地,一只脚还踩在脚蹬子上,上身挺直,使整个自行车以一种稍稍歪斜的姿势,展示起他傲人的腿长。

      骑着破自行车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生命不息,骚包不止”的墨镜,让他在雾霾中能见度基本为零,他抬手扶了扶墨镜,抖落一身的英俊潇洒。

      但就在这时,男子苦心经营的造型却瞬间毁于一旦——
      自行车的手把旁边,那颇具时代感的车铃铛突然“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一阵尘埃后,光荣退休了。

      “我靠,”男人一愣,将墨镜朝鼻尖推了推,露出一双细长而明亮的双眸,望着地上碎成两截的车铃铛,语气悲愤道,“劳模以身捐躯都知道挑个休息日,你这就尥蹶子了我晚上怎么回家啊?”

      无奈,他只得抬腿翻下自行车,赶紧把这辆“古董爷爷”移到路边休息,但就在这时,自行车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老子今天就要休息”的准则——掉链子了。

      这天,当“欣欣报亭”的老板手捧一份《朝闻粤览》走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狂躁症大爆发的韩队长正在原地抓狂,对着自行车龇牙咧嘴,但他明明已经伸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拳脚,却在即将落在自行车上时,猛然僵住了动作。

      “靠!”韩忍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沉痛对白,“老子就这么一辆车……”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喵(挖着鼻孔):韩队,你怕是对“车”的定义有什么误解哦。
    韩忍(火冒三丈):那你见过骑着一辆废铁登场的小言男主吗?不知道宝马奔驰保时捷法拉利怎么写吗?!
    二喵(抠完鼻子,抠指甲缝里的秽物):你满足吧,要啥自行车?本来打算让你骑三轮儿登场呢……
    韩忍:你他妈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二喵(望天):哎呦,今天天气不错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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