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日记》清水潮音

7、第七章 障碍

　　每次出门婉姨都会全程跟着，甚至去洗手间都会等在外面，如此严密的监视，与以前对端木琉璃的态度全然不同。虽然婉姨嘴上没说，态度依旧恭顺，但不安的感觉却日渐强烈，所以决定早些动手。

　　解决掉一个碍事的人，方法有很多，但如何能够不被警察或是端木家的人发觉，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绝不可以被查出跟我有关，引火上身，我可不想这个身体也要背负着犯罪记录。因此最好要像是自然意外死亡，要有详细的计划，预备补救计划，只要被发现的可能性不为零，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轻易行动，

　　在婉姨严密监视我的同时，我也在尽量观察婉姨。聪明、干练、圆滑、受过高等教育，身材窈窕，长相一般，气质颇佳，单身，无男友，或者说没有任何朋友。近乎病态地热衷于工作，没有任何私生活。对端木家百分之百地忠诚，尤其对端木瑛的尊重和爱戴简直到了无以复加地程度。做为一个管家，婉姨担得起端木瑛对她的信任，没有任何死角。

　　看来，挑拨、栽赃没有任何可行性。综合考虑之后，药物过敏是一个很好的着眼点。既然在外面受到严密监视，我把计划放在家里施行。

　　琉璃的资金被冻住，只能用自己从前的账号，从黑市网购了所需要的物品，用我原装的指纹扫描验证后，黑市老板确定是老顾客，在付了高昂地快递费之后，货物三天之后就被送到了端木家。

　　约定的时间我“恰好”在端木家门口散步，看到“不知何时”角落里放着一本《圣经》，顺手捡来起来。拿到房间，打开伪装，取出我要的东西，验货发现无误之后我想我可以开始行动了。

　　趁着午休的空挡，我避开仆人，独自悄悄来到婉姨的房间，戴好手套，先关紧门窗，检查婉姨现在都会服用哪些药物，哪怕服用的是维生素，都可以成为用来制造她药物过敏的“偶然”，婉姨的房间不大，装修是端木家族的统一风格，床单被罩都是统一的白色，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强迫症。”我心里暗下结论。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药品，有不少种类，但量最多的通常也是最常吃的，有六个白色小瓶是一样的，拿起一个药瓶看标签却发现标签被彻底撕下。我打开一瓶，偷了一粒，刚刚盖上盖子，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本被我支开的婉姨突然出现。我明明是看着她跟着司机出去的，端木瑛虽说断绝了我的经济来源，但是端木家名下有不少时装店铺。我时常指定一种颜色、样式的连衣裙叫婉姨帮我筛选，从店里带回来，然后我在一堆符合条件的裙子当中选出自己喜欢的。

　　如此任性的做法当然是模仿原主。正常来讲她每次出去，应该是三到五小时之后才回来，这是我计算、实验过三次的结果。

　　“我想看《辞海》，听说你这里有一本，抱歉，没有允许就进了你的房间。”我淡定地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小姐您以前从不会进仆人的房间”，婉姨淡淡地瞥了一眼我带着手套的手，不置可否，“而且《辞海》是您让我扔掉的，因为您说一看到这么厚的书就头疼，再也不要看到它。”婉姨面无表情，标准的播音腔回复道。

　　唔……只听那名叫老姜的厨子侃大山的时候提到说婉姨手里有《辞海》，结果又一次低估了端木琉璃的学渣程度，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一时尴尬，很无辜地冲她笑，轻声道：“嘿嘿，时间太久了，我忘了。”好在，端木琉璃记性不太好，这个理由可以用来充数。

　　婉姨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良久才缓缓地道：“一个月前的事，小姐从未知道，怎么说是忘了？”

　　Oh！No！我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调整好呼吸，稳定情绪，毫不心虚地对上婉姨的眼睛。纵然有一万疑点，我的身体依旧是端木琉璃，从基因上来说我就是端木琉璃，这一点无可否认。紧张感瞬间消散，装出小萝莉独有的懵懂困惑的样子：“婉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姐以前私下里从不叫我婉姨。”她又神补刀了一句，语气是那样坚决地笃定。
　　哎呦，真是说多错多，我都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诈我。呜呜，人家好不容易成了大小姐，第一天挨打，第二天被尹寒那个变态吓，接下来就被经济封锁，现如今又被这个女人抓住了小辫子，好讨厌哇，人家不要嘛（呕……您能正常说话吗？）。

　　眼前这个精明的女管家不带一丝怀疑地给我判定了死刑，任何的狡辩都变得毫无意义。原来一早就发现了吗？不仅暗自苦笑，这些日子来我还故意去模仿端木琉璃美式英语口音、语速、动作，甚至是大小姐的任性，现在想来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真是讽刺啊……

　　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在诈我，但我也不会乖乖承认。“那我以前叫你什么？”既然如此，就实行B计划。一边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尽可能自然而然地把手放进兜里。

　　只要打开兜里的开关按钮，里面的液态光/气就会溢出，光/气——无色微有气味的剧毒，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关好了门窗，毒气会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扩散，只要让婉姨情绪激动到忽略味道这个小小的异样，照常呼吸，几分钟内就会死亡，而我受过闭气训练，当然现在使用端木琉璃的身体的我也会有一定风险，但是如果被举报到端木瑛那里，落到尹寒手里，那我会生不如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你究竟是谁？”不知不觉间，婉姨捉住我的肩膀，万年不变的播音腔出现了一丝颤抖，身子不经意地颤了一下，眼中带着惊恐充满困惑地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那里会有答案。可惜自始自终那里都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半丝波澜。

　　“你可有对别人提起过？”我不动声色，偷偷打量婉姨的神情。在灭口之前我需要确定婉姨是否有向其他人透露过我的异样。

　　“你……是……另一个小姐”无视我的提问，婉姨依旧不放弃在我眼中寻找答案，死死盯着我，喃喃自语。汗湿的手心越来越凉，苍白的脸色连妆底都掩饰不住，嘴唇轻轻颤抖着，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

　　哈？端木琉璃还有双胞胎姐妹？

　　“从小姐醒来开始，就觉得小姐很奇怪，刚开始我没有在意。可是小姐的变化太大了，虽然外貌、身体、声音甚至字迹都和以前一样，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小姐。以前的小姐从不看书……”

　　“那是因为……”我试图解释，让端木琉璃的变化合理化，原本想按下开关，如今有些犹豫。

　　“不仅仅是这样，无论哪里都像却不是，好神秘，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婉姨有些语无伦次地呢喃着，“从前的小姐每天说的话都是关于端木先生，”明明是说端木瑛的坏话吧，我腹诽道，我还记得这个小丫头即使是上课都会跟我抱怨：“哥哥每天就知道工作，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比如“在哥哥眼里我还没有一份文件重要”；再比如：“哥哥是个冷血的人，爸爸妈妈死了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的确没有念叨过这些东西，我也从不打算去说这么幼稚的话。

　　“小姐生日那天，因为先生去参加了一个重要的谈判，没能如约陪小姐过生日，因此小姐才离家出走，跑了出去。虽然从未说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小姐心中，最渴望的是得到先生的关注。可是你——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先生完全是避之不及的陌生人。”婉姨最后无意识地喊着，空洞的眼神对上我，怔了半晌，终于清醒过来，见我一脸镇静，她仓惶收回紧握我手臂的双手，企图掩饰自己的失常，颤抖的身体确泄露了她的情绪。

　　被拆穿了呢，最近我确实有意避开与端木瑛的接触，以免被看出破绽，看来这倒成为我最大的破绽。

　　“所以，你的结论是……”我懒洋洋地询问，对一个将死之人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为了自保，我不在意杀死更多的人。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我需要闭气。

　　“小姐是双重人格！”婉姨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嗳？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用来解释一个人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性格，人格分裂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大概是我先入为主，每天想着猛鬼附身，却从未想过用科学点的说法，在世人眼中，这个应该叫做人格分裂吧。婉姨，谢谢啊！

　　“你打算怎么办？”没有否认，我的坦然算是接受了“人格分裂”这个“猛鬼附体”的科学别名。

　　“琉璃，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吧！”见我默认，婉姨重重喘了几口气，脸上已经平静多了。双目含泪，看着我的目光少了怀疑，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微微舒了口气，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被怀疑人格分裂而已，完全是小事一桩。

　　我闭上眼睛，酝酿好情绪，道：“婉姨……我记不得以前是怎样叫的……我……不记得以前的好多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好害怕……”我全身发抖，带着压抑地哽咽，哭得迷茫而绝望。看样子婉姨对端木琉璃是类似于母亲那种关心，这副无助的样子应该能最大地唤起婉姨的母爱吧？

　　“小姐别怕，有我在，想不起来我们可以去看医生，我已经查过了，在强烈刺激之后转变人格的案例……也是有的。”婉姨稍稍舒了口气，搂过我，拍着我的脑袋安慰，对我解释道，但语气跟拆穿我时相比，多了一丝不确定的味道。

　　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困惑的时候会四处去寻找答案，也许现在内心深处婉姨仍有怀疑，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答案，任何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不会想到灵魂附体转生这类迷信的事情，人格分裂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我的表现间接地肯定了她的猜测，理智上她会接受这一解释。

　　“要是……治不好呢？”我哭着问道，心里清楚我永远都不可能想的起来端木琉璃的过去，我曾经尝试过，无论怎么样努力，即使是回忆我和端木琉璃一起的回忆，也全是我自己的视角，端木琉璃的记忆系统也许还在，但就像是一个记忆宫殿上了一把大锁，我这个没有钥匙的外来灵魂从中提取不到任何信息。

　　婉姨亲近地贴着我的脸，柔声安慰，“我会一直陪着琉璃……”

　　“我不要……被当成……病人”我实在有点哭累了，端木琉璃的体质似乎极差？算了先不考虑这些，讳疾忌医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会替琉璃保密，谁也不告诉，好不好？”婉姨看着眼前哭成花猫的小脸，掏出手帕，擦干眼泪，保证道。

　　“连哥哥也不告诉？”我就势止住泪水，说出了真正目的。端木瑛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而且有尹寒这阵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帮手和审讯逼供的专业团队，这样的一个人，我不确定是否也像婉姨一样好骗。

　　“琉璃，他是你的亲人，而且……”婉姨慈祥地眉目间带着一丝不赞同。果然是端木瑛的人，不打算因为我的恳求而对端木瑛有任何的欺瞒。

　　“我只是记不得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病，而且哥哥又不是心理医生，我不想让哥哥为白我担心。”我试着从端木瑛的利益出发，迂回劝道。果然一提到端木瑛，婉姨面色才有些动容。

　　“他的压力太大了，心里苦却说不出，瑛，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婉姨感叹道，说起端木瑛，婉姨脸上的慈爱与心疼又加深了几分。

　　咦？婉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平时不是尊称为端木瑛为先生吗？现在居然又叫瑛，不像是叫雇主，倒像是叫亲儿子，但婉姨的年纪明显不可能是端木瑛的母亲，而且长相跟端木兄妹也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应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就暂时先不告诉先生，但小姐要和我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婉姨很快恢复了正常，提出她的条件。

　　“我……会的。”哦耶！谈判成功，心里暗爽。至于心理医生，呵呵，可能会猜出里面装的是另一个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