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厌》花魇生

1、相识

　　衿契小楼还是往常般热闹，只是来访者今日谈诗词歌赋者甚少，多半正窃窃私语。
　　“诶？你们听说了吗？今早上皇家画师苏染一家被全部屠口，那叫一个惨哟！”
　　“可不是嘛，一家三十七口人全部惨死，连苏家小公子也不放过，啧啧……”
　　“可我听说苏家大公子逃出来了……而且……此次暗杀……是……宁王爷指使的！”
　　“……我也听说了……宁王爷早有反叛之心……好像被画师苏染知晓，正欲通报边塞麒将军时……欸，真惨。”
　　“是吗？……难道真要皇城天变吗？”
　　七八个文人聚集在一起，又不声张，只得低语。众人表情各异，有惋惜，有悲愤，也有怀疑。可无论哪样，只让舞倾城觉得有辱文人身份。
　　“哼嗯，”舞倾城一声轻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妾身不才，只知文人名士应当吟诗作赋，而不是在衿契小楼中如街头妇人般议人长短，众位如此，莫不是瞧不起衿契小楼？”
　　“舞姑娘何出此言？”一位儒生站起向众位作了个揖，“小生本是苏画师的街坊，苏画师为人处事令小生赞叹，而今遭此不测，小生实为之叹惋。衿契小楼中都为文人之友，小生只是不平，舒舒胸臆罢了，至于瞧不起衿契小楼，那可是小生从未想过的，望舞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妾身莽撞了，”舞倾城顿了顿，盯住儒生的双目，“只是公子可知，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儒生身躯一震，深鞠一躬：“多谢姑娘良言，小生知晓了，这就回家去。”
　　语罢男子便匆匆离开了，只留在座之人一脸深思，缄默许久，忽听有乐声起，抬头一看，只见舞倾城已在台央翩然起舞，众人恍然大悟，连忙如平日般吟诗作赋，只当刚才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舞倾城是衿契小楼的舞姬，自幼习舞，年方十五初登台时，被众人称为皇都第一舞姬，此后观舞者甚多，而舞倾城出场却越来越少，今日一舞又引得众人赞叹不已，待众人散去时已近黄昏。
　　舞倾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头，舞了整整一日，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衿契小楼已经清客，她也迈起步伐向阁楼走去。纵使是已有了倦意，但舞倾城走路的姿态依旧柔美，步步生莲。舞倾城打开闺房的木门，进入房内转身关闭木门。房内的蜡烛早有仆人点好，在黑暗中摇曳着烛火的身姿，许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舞倾城不由扭头一喝：“谁？”
　　无人应答，舞倾城却也实实在在感觉到屋内除她自己外还有一人。舞倾城不是常人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大喊大叫，舞倾城皱了皱眉头，从一旁取下烛台，向黑暗深处走去。黑暗的部分渐渐被光亮充满，舞倾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地上倒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男子。
　　舞倾城愣了愣，她把烛台放在地上，从地上将男子搀扶到她的木床上。这时，她才细细端详起男子，此人应是十八九岁，身着青纱，腰带上用金丝线勾勒的图案证明他非富即贵，虽已几近昏迷，可男子眉头紧锁，证明他家中定遭遇了重大变故，还有腰间玉佩，乃是当今圣上御赐，如此种种，想来此人便是那苏家大公子了。
　　舞倾城心头一沉，她也不是傻子，对当今形势也略有耳闻：宁王既敢下此毒手，必证明日后有法给苏家安上罪名。既如此，她若救了苏家大公子，那便是私藏罪犯，若是不救，若是不救……
　　舞倾城看了看面色苍白，却人英气逼人的男子，抿了抿嘴唇。给男子将血衫脱下，又从隔间将药箱取来，细细为男子上药，幸好血衫上的血多是他人的，男子伤情并不大严重，舞倾城松了口气，上完药后将被子取来给男子盖上，自己转身退出房门去隔间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