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六·何处安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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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方薇一脸惊愕，“你真的要去？”
云卿点了点头。
“你去年还说不去呢。怎么了，是在这里待着不好吗？”
云卿略有焦虑，声调不自觉地往上扬：“锦庄当然好。但是都过了一年了，他们又突然开始议论。本来师父的死我就没弄清楚，现在可好，他们都以为是我干的了。我在这里哪还待得下去？会给你们锦庄添麻烦，你们原本就是好心让我呆在这里的。而且，我一定要找到陆之岷，问问清楚。”
方薇无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在意他们讲什么。至于添麻烦，那是没有的事！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都不会理会的。”
云卿没有回答。
沉默许久，方薇突然开口了：“决定好了？”
“嗯。往年都是三年一次，去年才举办过，今年竟然也有选秀，好像是因为宫里缺人手。我如果今年不去，恐怕又要这么过上三年了。”
方薇点了点头：“是，这事我也听说了。他们还说因为缺人，所以名额会比以往多一倍，一共选出五百人。进去的机会也大了很多。进去的秀女好的可以被皇上纳入后宫，其他的就是普通宫女。云卿，你真的想好了？”
云卿这才明白方薇误会了她的意思：“喂，方薇，你可不要误会了！我才不想当什么妃嫔，现在皇上都五六十岁了！”
方薇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哪有你这么议论皇上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若只想当一个宫女，那真的要在里面待上一辈子，也几乎没有机会和外面联系，直到老死。况且，你确信陆之岷他们大理寺有证据吗？”
“我不确定，我只是想去找陆之岷。可是听你这么说——如果我是选上了，就要一直被困在里面？”她的眉头紧蹙。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现在，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
一个，进宫去，当个小宫女，悄悄找到陆之岷之后调查师父的死。当然，也有可能跟去年一样，没有任何线索，去世的原因只是师父太老了。但云卿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似乎不太可能。师父的死不正常。至于陆之岷手上有没有证据，她一点底也没有。
另一个，继续呆在锦庄，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还被人们谈论来谈论去，谣言每多传一人，就愈加离谱。
很显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屋外湛蓝凝固的天空中，只有云朵缓慢地移动着，远看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风细细的，拂过云卿的脸和手掌，夏天的闷热竟在这种时候得到了缓解。是的，自己就要进宫去了，用一辈子的时光赌一把。此去到底能不能成功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师父的死，她必须了解。
“明天就是选秀了。云卿，你打算穿什么？”
她撇撇嘴：“随便。反正今年参加的人很少，因为想去的去年几乎都去过了——不用为我担心啦。”
方薇伸手整了整云卿的衣裳：“你若是真的去了，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的眼神悲伤，深深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不管你有没有找到陆之岷，不管他手上有没有任何线索，不管你有没有查清真相……好好过。”
她用力点了点头，虽说方薇很伤心，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机会：“别这么伤感了，我想你一定很开心我查清真相的。我要收东西去了，方薇，你可还有话要和我讲？”
她开口笑了：“你倒是很乐观。好好去收拾东西吧。好像不能带太多东西的。”
她“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的确没有太多东西。其实就只一个香囊——当年进云茗阁的时候爹娘给的，上面绣了几多祥云，坠了流苏。反正当宫女有俸禄可拿，其他财物就没必要了，留给方薇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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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碎步紧跟，旁边的城墙高大中透着一股新奇，旁边走着一群女子，皆诚惶诚恐地低头行着，唯独自己左看看右看看，还四处转头寻找陆之岷的影子。
当然，他一直未出现。
也难怪！这里怎么会有陆之岷呢。她小声自言自语着。
旁边的小太监停步，细声细气道：“别磨磨蹭蹭的，快些跟过来。迟了要罚的！宫里用人正紧，学礼仪又不得马虎，慢吞吞的，看你们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好！”
云卿连声应着：“好、好。”却又经不住问：“秀女被分成了好几拨，我们这一拨这是去哪？干什么？”
小太监白了她一眼：“你还关心别人都去哪儿？一个小小侍女怎么还敢问这个。不过……你们这拨人是去益王府的，管些饮食起居。现在最首要的还是学好礼仪。”
益王府？那是个什么地方，千万不要离大理寺太远才好。
繁琐的礼仪皆已经学好，领路来的小太监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和其他侍女站在院中，只听得一个原先就在益王府中的侍女说道：“现在就安排一下每个人的职务。”
她模样甚是厉害，应该是一个管侍女的。看着这一拨人，她随手指指点点，也就安排好了她们可能要做一辈子的事。想到这里，云卿心里不禁有些寒意。
“你，”她终于指向了云卿，“负责端茶。”
端茶？又是端茶！只不过再也没了烹茶的机会。
她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另一位侍女进了放茶的房间。
房间清凉，却又十分干燥，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茶香。整个屋子没什么阳光洒进，只是暗暗的一片。靠着墙有一个十分大的木柜，被分成许多格子，各装了不同种的茶，并配有抽屉和茶匙一个，茶漏一个，茶荷一个。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极好的质地。就连烹茶的工具质量都这么好，而且还每种茶配一套，实在是太浪费了。茶仓也是根本就没有用上，因为茶都多到装在每一格的木抽屉里了！她唏嘘。
旁边和她一同新来的女孩推了推她：“姐姐喊我们出去了，走吧。”
她只望着茶叶，心中隐隐作痛，丝毫不理会女孩的提醒。
“那我先出去了，你可不要太慢。”
云卿敷衍地嗯了两声，一转身又投入这个茶的世界。边看，还边想：益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茶。莫非宫里大官都是这么样的？不会吧……也许是益王特别爱茶？真是有缘、有缘。
“怎么少了一个人？”屋外传来不悦的声音。
接着便是刚出去的新侍女的解释：“姐姐，她还在里面呢，马上就出来了。”
“好意思让我等？没有进过允许，乱动什么！”她已经站在了门前，看到云卿手里拿着茶具欣赏的身影，怒道。
云卿慌忙之下赶紧转过了头：“姐姐，我……”
“你什么你？益王爷的东西是你能乱动的吗？只是吩咐你端茶，乱摸这些东西干什么。刚来就这么放肆，以后岂不是要做主了？”她目光严厉地瞥了旁边两个小太监，小太监便懂事地上前去把云卿拖了出来。
“我只是看一下啊，以后不会这样了……不要把我赶出去……啊！”一巴掌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她脸上。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这么多年，自己从没挨过打，更别说是被扇巴掌了。想到自己为了找寻师父去世的真相而好不容易进了宫，却又要被赶出去了，眼眶中早已盛满了泪。
“还哭！还哭！”那人边说着，旁边的小太监已经开始用脚踹，踹得云卿倒在了地上，蜷曲着身子，两手紧紧握成拳，“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教育一下，你们别以为进宫是闹着玩的。”
旁边新来的侍女们根本顾不上看，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满脸地惊吓的担忧，心里顾虑着说不定这管侍女的姐姐什么时候就找上了自己的茬。
而原来的侍女早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不这么严厉地管，哪还会有规规矩矩的人呢？的确，在宫里过日子可不是过家家。
眼前渐渐模糊了，教训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和着高贵的建筑深深的宫墙一同陷入混沌。突然，感到不疼了。难道是自己要死了？不，绝对不是，自己怎么会这么禁不住打？还没有找到陆之岷呢。那又会是什么？教训完毕？
“楘王……”教训她的大姐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声。马上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叫了。
随后飘来极其好听却冷淡的声音：“这人是谁？”
“一个不懂事的宫女，今日尽然敢动益王爷的茶具，奴婢正在教训她，以后肯定是不敢了。”
“教训完了吗？”
她莫名其妙，楘王之前来益王府，又不是没见过自己教训宫女，今日还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嗯。”
“那你们都散了吧。”
再没挨打，云卿单手撑着坐了起来，另一手揉揉头。好多了。
眼神刚一清楚，就见一双锦靴，她顿时吓得全身冷汗，赶紧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惊艳的脸庞。眉目清楚如画，英姿飒爽，还有种很难让人亲近的冷酷气场。
好像……有点眼熟？
云卿站了起来，向他行了一礼。心中不禁感慨道：难怪京城中女子人人都喊着要嫁给他呢，这样的长相绝对是自己见过天下最好看的，玉树临风，自己竟看呆了一瞬。
“想起我了？”他看向了云卿。
云卿摇了摇头。
“这么快就忘了。当年在苏州城我欠了你茶钱。当时急着要走了，也是平生第一次赊账。”
搞不好自己还是楘王的债主啊，这下真是了不得。
“现在还你银子你也花不了，干脆帮你个忙。你就说，还想不想在宫里待下去？”
听到这个，她异常坚定：“想！带我去找大理寺少卿。”
一向冷淡的楘王撇过绝美的侧脸，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找陆之岷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呢？我想请大理寺帮个忙。”好像别人欠了自己东西，说话就更有底气一般。
“你确定？”
“你还不还我人情了？”
他嘴角微翘，语气却还是冷冰冰的：“本王一向说到做到。你若是要找大理寺，我便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这下真是找对人了！官职还比陆之岷这个少卿还高一等啊。办事岂不是更好办了？
只知道这王爷身兼数职，没想到还是大理寺卿。
云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然开口：“把我调到你府里行不行啊？就这一个忙，茶钱不用还了！”一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说得真是愚蠢至极。多少女子都盼着到楘王府里去？不管是奉茶的还是洒扫的，都是令人羡慕的职位啊。这种职位怎么止一次茶钱。
楘王皱了皱眉，只说一句：“真是麻烦。”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走了。颀长英俊的背影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都说楘王冷淡，这下真是见识到！转眼那管侍女的大姐就迎了过来，一点之前的厉害都没有了：“楘王吩咐把你调到楘王府里去。哎呀，我今天也是为了你好……”
云卿心中狂喜，道了声谢，走了。
师父，等我找到真相，一定为你报仇雪恨！现在，大理寺也许可以帮到一点点忙，那真相大白之日就不远了。但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让楘王厌烦自己，免得又不帮了。也罢！查完这件事就走，在宫里待着真是受气，丝毫不是自己这种性格能忍受的。
“到了，进去吧。”领路人丢下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六·何处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