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2 ...
-
02
莱戈拉斯满30岁的时候，顽劣的名声已经远扬密林了。他有一头和精灵王一模一样的金发，和精灵王一样漂亮的蓝眼睛，和精灵王一样英俊的面容，还有……和精灵王截然不同的闹腾性格。
“陛下！小殿下又逃课去密林刷蜘蛛了！”这是莱戈拉斯的哲学导师告状。
“陛下！小殿下又用颜料画了我父伊露维塔的雕塑！”这是巡逻队派来告状的。
“陛下！小殿下又把隔壁班的小家伙给打了！”这是精灵初级学府的辅导员来告状了。
“陛下！小殿下这个月第13次感冒不来上课了！”这是莱戈拉斯的贴身礼仪老师。
“陛下……”
来告状的人熙熙攘攘挤满了瑟兰迪尔的会客厅，伟大的精灵王坐在木制的蜿蜒王座上揉着鼻梁一脸头疼地看着底下闹哄哄的人，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民事纠纷所、居委会女精灵和仲裁院的结合体。事到如今他突然体谅了瑞文戴尔领主不断后退的发际线，单身男精灵养孩子确实太不容易了。
“都闭嘴。”瑟兰迪尔忍无可忍地爆发出一声低吼。瞬间房间里噤声，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低头等待着下文。他的头又是一阵疼，“你们都回去，我去教训一下莱戈拉斯。”
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了然的神色，瑟兰迪尔陛下有多溺爱小殿下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一脸赤裸裸的护短。
“等一等，艾伯格。”负责教导的礼仪官被瑟兰迪尔叫住了，他毕恭毕敬对陛下行了个礼。瑟兰迪尔慵懒地将自己安在王座之上，摩挲着手上的宝蓝色指环，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你说莱戈拉斯感冒了？”
怎么看一个月感冒13次都不正常，明显就是逃学的借口吧。忠心耿耿的礼仪官在心里埋怨，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是的，陛下。”
瑟兰迪尔歪着头略一思索，解开了厚重的狐皮大氅。他坐在王座上时就已经很有压迫感，站起来的时候高大的身姿让人不敢直视。他走下阶梯，贴身的王宫侍卫官很快递上了他的手杖：“那就让我探望一下我的小莱戈拉斯吧。”
这大概是王子的仆从维礼最倒霉的一天了，在五分钟前被称为幽暗密林最灿烂阳光的小王子莱戈拉斯一如既往笑眯眯地叮嘱他“跟老师说我生病了上不了课啊记住啊”然后轻装跑路了，五分钟后维礼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尊贵的精灵之王。
“莱戈拉斯呢？”瑟兰迪尔用眼角的余光示意他把门打开。
维礼吓得腿都要软了。平心而论，瑟兰迪尔矜贵却不自大的个性即使在最苛责的精灵史官笔下也称得上仁慧。但谁不知道小王子是陛下的心头肉啊。他纤细的脖颈还不够精灵王一根手指砍的。
瑟兰迪尔失去了信心，他抬手就开门，被吓呆的精灵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急急忙忙地去拦他。瑟兰迪尔轻飘飘地将他拂在地上——就像弹开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这是我的宫殿，我看望我的儿子也需要人‘恩准’了？”
仆从面骇如土色。精灵王懒得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径直地跨过他。精灵王子的房间一如他布置的那样精致又大方，他掀开高高隆起的被子，看到的是叠在一起的枕头。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维礼恐惧地看着瑟兰迪尔的背影。精灵王却露出了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抓住维礼的领口，用命令的语气发问：“莱戈拉斯去了哪里？”
“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
瑟兰迪尔冷峻的眼睛在他抖如槺的身体掠过，逐字逐句：“别拒绝我，你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嗖”银色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出，稳稳地贯穿了大蜘蛛的头部将它钉在了地上，多毛的四肢还在一弹一弹地抽搐，令人心生厌恶。
发现同伴被击杀的蜘蛛们嘶叫着爬向那人，很快都被箭无虚发的射手结果了。
“莱戈拉斯殿下，往前进蜘蛛越来越密集了，还是先撤退吧。”莱戈拉斯的侍卫流着汗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兴致勃勃地一箭一只大蜘蛛，我神梵拉啊，要是让精灵王知道了他最宠爱的小王子现在不仅没有乖乖上课，还跑到幽暗密林最危险的南部狩猎，估计马上就会被送去曼督斯的殿堂吧。
“恩，我们大概摸到恶心蜘蛛的巢穴了！”身材已经渐趋挺拔的莱戈拉斯自信地说道，“我们把这蜘蛛巢穴端了，这样Ada肯定会开心的！”
陛下不手撕我们就不错了喂！随行的两名侍从官泪流满面。
莱戈拉斯身姿矫捷地穿行在茂密的丛林间，越往巢穴深处走，粘稠的蛛网越发密布，植被也开始越来越湿润，参天的榕树遮云盖日，越是阴暗的地方越有肮脏的生物滋生。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但是不知为何，走了一段路却一只臭虫都看不到了。四周安静地只听到树叶的沙沙声，莱戈拉斯心下疑惑，又提高了速度往前窜去，喋喋不休的侍卫不知不觉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又往前走，借助精灵灵敏的视觉和听觉，他依稀看到了火光，听到了粗鲁的叫嚷声，他敛去声息在树木后潜行，看到的是一群肮脏丑陋的半兽人和大块头食人妖在开篝火会。他迅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值，想以一打多是绝对不可行的。他想无声无息地离开，但是好奇心又让他忍不住围观这一场未开化动物的狂欢。
精灵是纤细的、敏感的、优雅的，喜爱音乐舞蹈等一系列美的东西。而莱戈拉斯尚是个没成年的幼年的精灵，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野蛮残酷的行径——食人妖将抓来的人类绑在枯树干上，然后架在火上炙烤，烤出来的油滴在火焰里让火更加旺盛。被烹饪的人类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而他的同伴们瘫坐在那里比死还惊恐。
这太可怕太残忍了！莱戈拉斯觉得一阵反胃，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本能地抽出箭囊里的长箭，拉弓，射杀了第一个半兽人。其他的半兽人和食人妖纷纷哇哇哇大叫起来，当他们看到出手的仅仅是一位身单力薄的尖耳朵精灵又发出了吼声，他们抄起地上的石锤狼牙棒冲向了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冷着脸继续射箭，然而丛林狭窄，很快他的远程优势就没有了,敏捷的半兽人已经扑向了他，他果断扔掉弓拔出佩剑迎敌。
“锵”精灵加持过的钢制斩剑格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半兽人的尖爪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的长剑插入半兽人的头颅，同时借力后退。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决定就是拖延眼前这几只半兽人，等待救兵。
同伴的死让这群野蛮的生物开始发狂，他们显然也是有团队作战的智慧的，几只半兽人在前面和莱戈拉斯缠斗，还有两只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他的长剑和食人妖的石锤猛烈撞击，力道之大让他虎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剑也脱手甩了出去。
他被狠狠甩在树上，脊椎传来痛苦的咔咔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一再失败了。“也许骨头裂开了吧。”莱戈拉斯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一摸全是鲜血。养尊处优的密林小王子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乳媪曾说过精灵死亡只是去了西方世界生活，但是大概再也见不到森幽暗林里的阳光了吧，见不到可亲的族人，也见不到……他的Ada了吧？
箭矢破空之声响起。食人妖高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然后沉重地往后坠去，发出了闷响。
小莱戈拉斯瞬间转恐为安，要不是那一片金色盔甲的救世主里有那个身影太过扎眼几乎要泪奔着扑过去了——
精灵王瑟兰迪尔仿佛是临时从宫殿里赶出来的，他穿着他接待下臣时常穿的银色长袍，高开领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同时流露出威严和优雅，柔软的袍饰从他宽厚的肩膀上倾斜下来，下摆绣着庄重繁冗的花纹，金线混着雪纺的质地倒映着密林深处幽暗的光。他看起来像姗姗来迟来赴一场星光盛宴。
有的人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的光芒都会自惭形秽为他让道。
“Ada我错了……”小莱戈拉斯赶紧低下头露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傲慢的君主既不所动。
“Ada我再也不敢了！”莱戈拉斯扑闪着眼睛泫然欲泣地望着瑟兰迪尔。
冰海一般的瑟兰迪尔才有所消融，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莱戈拉斯一眼，发出了一声冷哼：“下次再犯，你就自己去喂食人妖吧。”
他用手势示意随从放下弓，然后解开累赘的大氅，漫不经心地拔出了他的长剑，如水的剑面倒映出他眸中罕见的温柔，仿佛对待情人一般：
“莱戈拉斯，站在那里看Ada为你斩除这些秽物。”
他身披华服，连神色也不曾动容过，闲适地就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但是打从他出剑的那一刻开始，莱戈拉斯的目光再也无法跟上他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流畅的剑影如同劈开湖水那般轻盈。
瑟兰迪尔的脚边已经七七八八地摆满了尸体，最后一只像是小头目的半兽人腿脚发抖，冲他嘶吼着：“卑贱的精灵，你必会受到我们的报复！”
精灵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一剑砍下半兽人头目的人头：“下次投个好看点的胎，记得找瑟兰迪尔报仇！”
他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莱戈拉斯愣了好久叽叽喳喳地撒娇着要父亲教导他剑法。
“莱戈拉斯你要记住。”瑟兰迪尔将小莱戈拉斯抱起来放到侍卫的怀里，冷漠的语气和轻柔的动作成反比，“作为王储，你必须要爱惜你自己的生命。”
同时，也是作为我唯一的孩子。
我多希望你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长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西尔凡精灵，一生都无须沾染鲜血和黑暗。然而我未能给你那样安稳幸福的生活。
他看着小莱戈拉斯懵懂的眼神，最终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