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恐怖》切舍

1、厕所里的红旗袍

　　我小的时候没象现在住的是楼房，有抽水马桶这么高级的玩艺儿。那时候住的是平房，有院子，有炕，就是没有马桶。大家解手都要去公用的旱厕。

　　旱厕，就是茅坑。没有冲水系统，又是公用的，所以脏得很。坑两侧的踏板是木头的，时间久了自然会腐朽，有些甚至干脆没了踏板。所以我们那片里，小的孩子是不会去旱厕的，怕跨不开那么大，怕不小心掉进去。不过大一点4、5岁的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具体的记不清当时自己几岁，记忆都还懵懂。但是似乎是可以自己去上旱厕的年纪了。但是我就是不爱上，连靠近都不行。大人都说我娇气，因为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惯出来毛病了。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愿意去旱厕，我爸打着我去上我都不去，宁可尿了裤子，宁可跑到好远以外的河堤下面去方便。

　　有一天，好像是黄昏，我爸把我从外面拎回来吃饭。我说我要上厕所，要跑河堤那边去，爸叫我去旱厕，否则饭会凉。我死活不干，可是爸拎着我的脖子把我扔进了旱厕。他站在门口，叫我放心有他在。

　　我犹犹豫豫地往里走。靠外面的几个坑都比较脏，因为用的人相对多。我嫌弃，坚持要找个看着干净点踏板完整点坑里没那么满能下得去脚的位子，于是越走越往里。

　　比较靠里面的几个坑已经很干净了。小孩子脾气总是想要最好的，于是我坚持走向最里面的那个位子。可是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茅坑是个开口向外，三面封闭的环境，一般人上厕所肯定是脸朝外，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面对黑咕隆咚又肮脏恶心的内墙壁。

　　可是这个女的却不在意。

　　那是个穿红旗袍的女人。象哪家的新娘子一样，穿着漂亮的红旗袍。她烫了钢丝大卷的头发，这在八几年，在我们那个小城市可算是很流行很时髦的发型。

　　我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发呆。

　　她旗袍的下摆被搂在前面，背朝外，稍微露出雪白的两片屁股。

　　突然她好像察觉了我，似乎要回过头来！

　　我一惊，头皮炸了一下，身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忙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爸站在门口，我停下脚步踌躇。因为我还没方便。

　　爸问我磨几什么。他知道我会嫌脏，叫我去最里面的，肯定不脏。

　　我赶紧说那个位子有人占着呢。

　　我爸说那你就去别的呗。

　　我撒娇说不去了要去河堤方便。

　　爸给了我一巴掌，叫我少废话赶紧。

　　我磨磨蹭蹭的就说不去，里面有人。

　　我爸怀疑我找借口，便拉了我要进去看到底有没有人。我坚持说有，有个女的，穿红旗袍。爸更生气，说咱这是男厕所怎么会有女人，更加肯定我是在找借口，干脆押着我进去逼我
　　方便。

　　进到最里面的蹲位，很奇怪的，竟然没有人。

　　而且很干净。

　　就是没什么人用的样子。

　　我哭了起来。因为我确实看见有个女的啊，可是怎么就没了呢？

　　当时只觉得委屈，现在想来，不由得脊背发凉。整个小小的茅厕，只有那么一条走道，连个窗户都没有，有的只是砖头垒出的两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在很高的位置上。一头是尽头的墙壁，是最里面的坑位；一头是唯一的出口，我爸爸始终站在那里。整个走道是一通到头没有任何遮挡，连坑位和坑位之间的隔墙都很矮，如果有什么人走动，甚至是有人从坑位里站起来，我和爸爸所在的位置都是可以一览无余的。但是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别的人。

　　那以后我更加坚决的不去旱厕解手，我姥爷甚至为这个用笤帚打了我多少次，附近的小孩都拿这个欺负我嘲笑我，说这么大的人了厕所都不敢去。但是我就是不去。一进去就觉得讨厌。而那个红色旗袍的背影，也在我年幼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最后我父母没有办法，特别准许我夜间解手可以在自家的院子里，爸爸会从炉膛弄些煤灰来给我盖一盖再铲掉倒到旱厕里去。直到后来我上了小学，离开了那个平房，住进了有抽水马桶的楼房，我的厕所恶梦才算了结。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不能确定，“那个”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