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雪炎舞

1、楚楚（1）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但因为长得太帅而被人跟踪就太丧心病狂了吧？

　　那人自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没有被我发现，殊不知，我早就把她的身高体重身材样貌乃至三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了。开玩笑，我可是连作案无数次、技术炉火纯青的惯偷摸我口袋都能敏锐地感觉得到，就凭你这一看就是菜鸟级别的跟踪技术，想不被我发觉？也太小看我了吧！

　　不过呢，我并不打算找跟踪我的人算账，因为这个跟踪我的人，是个美女——实打实的美女，秀发飞扬，宛如绸缎；瑶鼻樱唇，身姿婀娜。明明是一副清丽脱俗的古典美女模样，却又穿着一条时尚感十足的黑色连衣裙，足蹬黑色高跟长靴，肩膀上甚至还围了一条毛茸茸的黑色皮草——清纯中透露着媚惑，整个一黑夜中的精灵。

　　嗯……与其说是美女跟踪我，不如说我是在故意带着她兜圈子，而且尽量往那些偏僻的人迹罕至的树林地方带。不过，你们可别想歪，我对她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种肮脏下流的想法……嗯，私心的确是有一点啦，这个美女真的长得很可爱呀，我可以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然后略施小计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离家出门前老爷子可是发了话，若过年的时候不能给他带个俊俏的孙媳妇儿回家，那我就得乖乖接受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给我介绍的对象——天知道那些女孩子们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比一个老气，一个比一个极品。

　　眼前这个美女虽然很有古典美女气质，但眼睛却很单纯清澈，一副天然呆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刚踏出校门，毫无为人处事经验的小姑娘一般，就算跟在我的身后，也是走走停停，似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下去似的。所以，我敢肯定，她之所以跟踪我，一是因为我长得英俊潇洒有气质，让她一见之下便芳心暗许难以自持情不自禁地跟我走，二是因为——她迷路了，而我的人品很好，对她来说很有安全感，值得信赖，所以才选择跟着我走而不是去向警察蜀黍问路。

　　可惜呀，可惜，早知道今天会走桃花运，我就应该穿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嘛！虽然这身丑不啦叽的工衣并不能掩盖我的英俊，但若有一件阿迪什么斯啊美什么邦威的衣服一穿，绝对气质秒杀谢霆锋周润发啊。

　　而且，我租住的地方，也是全镇最脏乱的角落地区——因为想省点房租嘛。这个城市号称工资高，连打工的也一个月至少拿三千，但物价也贵的惊人啊，就算我租的是最烂的房子，房租也仍旧一个月三百多了，加上水电费清洁费上网费什么的，每个月至少要拿出五百——所以就算是只有二十平米的小房间，我仍是与一个同事合租了，房费水电费我俩分摊，每人二百五。

　　对了，说到我的那个室友，不知道他现在回来了没？如果他在的话，那我就能放心地领着美女到我们租房子的地方去喝酒聊天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我这个室友呀，他有洁癖，特别爱干净。无论我把屋子搞得有多乱，只要有他在，总能在十分钟之内收拾得干净整齐。这7S整理水平啊，那可是杠杠滴！有他在的话，我们的房间虽然简陋，那也是绝对能见得了人的。

　　嗯，就这样决定了，先带美女兜圈子，等美女又累又饿又惶恐无助的时候，再装作偶遇的样子帮她找到她要去的地方，如果路程远的话就劝她就这附近的旅馆住一晚，顺便请她一起吃个饭，那时她一定会对我感激涕零，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要到她的联系方式；如果路程不太远，我就以“好人做到底”为由，直接将她送到目的地，如果她不拒绝的话——当然，以我的口才，绝对有本事让她拒绝不了的——这样，就算我要不到她的联系方式，起码也会知道她住在哪里、必须经过的路线或者经常要去的地方呀。有了这些信息，还不愁以后找不到再次和她“偶遇”的机会吗？

　　哎？美女好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有些不敢再跟踪我了。呦西，时机成熟——给室友彦君打电话，告诉他我马上就回去，问他是否需要我给他捎点什么东西。

　　当然，我这个电话的意图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就是为了让美女听得清楚一点，让她知道——放心，跟着哥是没有错的，不用怕，你马上就能回到有很多人的地方了。

　　彦君好像心情很不好啊，说话有气无力的，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问他怎么了他却只说没事不用担心他在睡觉。真没劲！我还想故意和他开几句玩笑，显示一下我的幽默感和好口才呢。这吊毛今天是怎么了？等下回去看我不修理他！

　　一回头却发现——咦？美女怎么不见了？她原先在的地方一片空无，连片树叶也没落下。

　　我尝试着走了一小截，后面却仍没有动静。我徘徊再三直到回到所租小屋，美女却始终未出现——臭彦君！你还我的美女来！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看到彦君现在的样子，我怒不可遏——我还以为他生病了呢，确定美女不再出现后就急急忙忙赶回去，谁知一进门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在——发呆？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抱着膝盖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看到我回来，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看了看我，便又接着将头靠到墙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这吊毛发什么春呢？禽流感还是登革热？走，哥带你看病去！”让护士用大针筒捅死丫的！我在心里默默加上最后一句话。

　　“辰辰，过来看看我发烧了没有。”他仍旧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恰恰是我对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呆头呆脑的，不大爱说话，有事说事，没事沉默，嗜好读书，跟他讲荤笑话还会脸红——丫的你一个打工的又不是大学生你装什么文质彬彬啊？

　　走过去探探他的额头，又碰碰他的胳膊——“没发烧啊，很正常的温度呀。你哪里不舒服了？”

　　他未回答我的话，只是沉默。丫的，又这样，真没劲！

　　“我又梦到她了。”在我转身准备去冲凉的时候，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认识她，也从来没见过她，可她却一会儿对我哭一会儿又对我伸出手，像是要掐我脖子似的。这个梦几乎每年都会做……”

　　看这样子，是有什么故事要说啊。我连忙放下毛巾，倒了一杯水，拉过凳子坐到他对面准备洗耳恭听。

　　“……以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第一次有印象是在15岁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有印象梦到一个女孩子……”彦君说着，陷入了沉思。

　　“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完全想不起来，似乎总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就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又陆陆续续做过几次类似的梦，内容也渐渐开始有印象了，要么是在开满美丽鲜花的空地上，一个女孩一边摘着我没见过的艳丽花朵一边跑着笑着，我在一旁默默看着，中间似乎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我只是看，她只是笑，互不理睬，仿佛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么就是我一个人抬头看天，天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美丽云彩，还有亭台楼阁时隐时现，但楼阁旁边总有一道黑影不停变换形状，不过无论怎么变，大体上都特别像是一只猫的样子……不过当时我的年纪小，也没有在意。总之这种梦给我的一个感觉就是——神秘！每次做到这种梦，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遥远古老的洪荒时代，醒来时脑子也会空白一瞬间……”说到这里彦君的声音低沉下去，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时候我想象力丰富，甚至还会得意地想，难道我前世是一个神仙？或者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投胎转世，只等机缘巧合我便能离开凡尘回到天上？呵呵……”

　　“喂，哥们，抽支烟。”我却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为了省电，我们用的是功率很小的节能灯，昏暗的灯光配合着这小子低沉的述说声音，加上他现在仰着头只看天花板不看我的样子，就算他讲的不是恐怖故事，我也莫名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为了缓和气氛，我连忙打断了他。

　　他回过神来，看到有东西伸到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却正好捏到了刚点燃的那一端烟头，顿时“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吹着手指，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你小子在搞什么飞机啊？”

　　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我倒在床上哈哈大笑，不顾他那恨恨的眼神。笑够了，我坐了起来，重新把烟递给他：“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

　　“你妹的，我都被你烫成这个样子了，哪还有心情讲故事？洗澡睡觉去！”

　　看了下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算了，改天再听他把故事说完，明天要早起上班，去迟到了可不好。

　　“走走走，一起冲凉去！”我也连忙拿过牙杯牙刷，直接把衣服连撕带拽地脱下来扔到床上，赤条条地走向卫生间。

　　“喂，你干什么？”看到我进去，彦君大惊失色，下意识用毛巾遮住自己，大概是想起我也是男的，犹豫了一下，手终究是放开了。

　　我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抢过喷头从头到脚淋个一身水，就开始刷起牙来。再看看他——香皂、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洗面奶？切！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冲个凉还整那么多东西。

　　“这是什么？”我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子，绳子下面坠着一个香囊似的小袋子，袋子四周用线封死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哇，你小子还戴香囊啊？啧啧，你干脆去当个女的好了……”真的，这小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样子估计说自己是女孩子都没人会反对。

　　“不是，这个是护身符。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奶奶给我求的。”

　　“哦。”知道老人们都比较迷信，我也没有取笑，不过还是对里面的东西产生了兴趣。“里面装的什么？能取出来看看不？”

　　“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狗牙而已。我奶奶说不能打开，因为是被高僧施过法的，打开了就不灵了。”

　　“嘁，原来是狗牙啊，我还以为多神秘呢。”我不屑地吐出嘴里的牙膏沫，漱净了口。

　　“不要小看它！这可是满二十年的老狗的牙，很有灵气的。我奶奶说这可是她找了好久、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求来的，本来世上能活到二十年的狗就不多见，还要把狗牙完整地取下来，更难。所以我奶奶说……”

　　“你奶奶说，‘孙子，你该睡觉了’。没想到你一个21世纪的大好青年居然也信这个。”看到话题转到了他奶奶身上，我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我只对美女感兴趣，对老女人可没兴趣。

　　冲过凉后，我居然失眠了，翻来覆去良久还是毫无睡意。感觉到彦君翻了个身，拿出了手机，知道他也没睡着，便碰碰他的胳膊，想听他继续把之前的故事说完。

　　“对了，你之前说，你老是梦到一个美女，那后来呢？”

　　“什么美女？早点睡吧。”没想到他却只是看了看时间，简单咕哝了一句便将手机扔到床头接着睡觉。

　　睡你个头！“你之前说的，小时候经常做梦梦到的。”我非常不满，这家伙为什么能睡这么香？要失眠大家应该一起失眠嘛！

　　可是无论我再怎么踢他、摇他乃至拍他的脸，他都岿然不动。妹的，睡得真沉，跟死猪一样！

　　实在无聊，我的手机也被我玩没电了，我便去摸他的手机。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略有些硬，我便拿了起来——原来是他的护身符。

　　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我打开卫生间的灯，借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这香囊似的布袋做工倒挺精致的，针脚细密，两面绣着一个我不认得的篆体字，应该是他奶奶给他绣的吧。捏捏里面的东西，能感觉到有一根长长的硬硬的玩意儿——应该就是狗牙吧，挺大的一根；还有一颗珠子，黄豆粒大小，圆滚滚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珠子。除此之外，貌似也没什么了。

　　我无聊地坐在床上，一边把玩着他的护身符，一边拿着他的手机看他空间里的照片。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空间设置为“仅自己可见”，搞那么神秘，莫非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是他的空间里也没什么啊，照片和日志、说说都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看得出来这家伙很喜欢猫，专门建了好几个相册，收集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猫的图片，不否认那些猫的确很可爱，但是——哥对猫也不感兴趣！

　　百无聊赖地重新躺下，然而还是毫无睡意。看看时间，才两点多。没办法，干脆去网吧打发时间好了，好久没摸过键盘了，不知道我买的那些装备过期了没有。

　　把护身符扔到桌子上，我在床上乱摸着找我的衣服，摸到彦君那一侧时，蓦然一只手抓住了我——是彦君！

　　他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却急促起来，头也不停地在枕头上胡乱晃动，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就仿佛是有人在卡着他的脖子一般。

　　“怎么回事？鬼压床了？”我吓了一大跳，不知该不该叫醒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的怪声也越来越响，似乎很难受，手脚也开始乱动起来。

　　我觉得毛骨悚然，使劲挣脱他，冲过去想把灯打开，可是屋子里却还是一片漆黑——妈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停了电！

　　“别……别走……”彦君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两个字，伸出手来又要拉我。我非常害怕，在他再次伸手抓我之前摸到了门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拉开门冲了出去。

　　不知不觉跑到了广场上，夜风一吹，我清醒了过来，想起我刚才的样子不禁羞愧万分。

　　“妈的，你是个大男人，怕什么？”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表示了严重鄙视。

　　对了，刚才彦君拉我的时候，手好热，难道是发烧了？

　　的确有可能啊，现在昼夜温差那么大，我们又是用凉水冲的澡，他淋了那么久冷水，不感冒才怪。

　　真没出息，居然被一个发烧的病人吓成那样！我暗啐了自己一口，准备打道回府，把自己上次没喝完的感冒药找出来给彦君喂个两包。

　　奇怪，怎么又感觉有人在背后跟踪我？有完没完啊！

　　“听着，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就乖乖地给我滚回去，别再跟踪老子！否则，劳资有本事让你生不如死！”

　　在花坛里捡了块烂砖头握在手上，朝背后的空气放了一顿狠话后，我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小窝走去。哼，若不是急着回去看彦君那小子，绝对把跟踪我的家伙揪出来好好收拾一顿，女的奸男的杀！

　　刚走了两步，眼前却一黑——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到了我的面前。

　　黑色长靴、黑色连衣短裙、黑色头发，原来是之前的那个精灵美女啊，我的怒气瞬间消散无踪。

　　“哈罗，美女，我们又见——哦，不是，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这么深更半夜的，你也睡不着吗？”

　　我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脸大剌剌地细看。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的脸了，不看白不看。还别说，这姑娘长得的确不错，近看更加养眼啊。

　　不过……美女怎么一脸不爽的样子？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天然呆了，而是一脸怒气，眼神也透露出一股凶恶的感觉。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我堆起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本来这里就是黑咕隆咚的，美女你穿着一身黑不说，表情也这么黑，哥哥心里发毛啊。

　　美女向我伸出了手——纤细修长，很漂亮的一只手啊。

　　咦？怎么回事？

　　无声无息地，那只手上的指甲瞬间变长，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女鬼一般，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长到了一寸多！

　　“鬼呀！”妈的，还好老子还没被吓呆，眼看那只手伸出的方向是我的脖子，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一砖头砸向那只鬼爪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右租住的小窝方向跑去。

　　“呼”地一声，身后一阵风拂过，我的衣领被人从后面提起来了。

　　战战兢兢地回头，还是那个黑衣美女，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凶狠，不过还是人的样子——没有我想象中的青面獠牙，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勉强露出一个坏笑，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确定她是人是鬼——是人的话我就不用怕了，劳资平生最讨厌装神弄鬼的家伙，绝对会好好招待她的；如果真的是鬼的话——妈的就当劳资倒霉，大不了劳资也变鬼和她硬拼！

　　她却敏捷地向旁边一闪，一手仍旧揪着我的后衣领，身子转到了我的侧面，另一只手直直地伸了过来，卡住了我的脖子。

　　妹的，还反了你啊！窒息的感觉传来，我猛然心头火起，不顾对方是男是女，抬腿狠狠踢向她的下身。

　　踢出后，我便绝望了——我的脚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到了后面的虚空中——她居然真的是个鬼！

　　她张开了口，咬向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却起不到丝毫作用。她的嘴离我越来越近，在触到我的脖子的时候张开了嘴。我清楚地看到，她那娇艳的红唇下，赫然是两颗寸许长的獠牙！此时，獠牙的牙尖已经触到了我的皮肤。

　　“嚓”，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我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