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映残阳》鬼子刘

5、第四章 玉佩

　　方碧仪随着两个小太监来到一处断瓦残壁的处所，不用说，这就是冷宫了。既然里面关着都是皇帝不再爱的女人，也没有谁来关注这个地方，修缮的人也不管。碧仪暗自叹气道：“红颜未老恩先断。也都是爱过的，怎么就这么狠心？就是犯了过错，也不必在住所、饮食上亏待太多吧，大不了赐个死，也胜过放在这里孤寂凄凉。就是了，后宫这么多人，少了谁，皇上哪里会记在心上，再说隔三年就有一次选秀……”转而庆幸自己，不需要体验皇上的先恩后威了。
　　小太监指着东面一处小厢房说道：“那处你住着，这里暂且只有你负责打扫，具体做什么，你去见了玉妃娘娘，她的使唤宫女铃铛会告诉你的。宫里的规矩你也都知道的，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要到处闲逛。我就不再嘱咐了。”
　　碧仪知道宫里的人都怕冷宫晦气沾到他们身上，当下答应了，将东西放好，便来正殿参拜玉妃娘娘。
　　一进殿，一只碗啪地摔到碧仪脚下，碗里的稀饭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到碧仪的脚上，烫得生疼。木塌上有个一身素裙的女子尖声叫道：“我不吃，他们在里面放了毒药，想毒死我。他们想的美，要不是我，当年……”
　　旁边有个宫女打扮的人，立刻捂住她的嘴，跺脚道：“娘娘，您还要命不要！这儿来人了。”
　　两人都停住了，眼睛向碧仪直直地扫去。碧仪顾不上自己脚疼，忙跪下行礼。
　　玉妃娘娘哼道：“罢了，你且抬起头来。”
　　碧仪抬头，正好与玉妃娘娘对个眼。这个玉妃娘娘年纪二十来岁，脸色萎黄，倒也能看出颇有姿色，在冷宫里依然鬓发齐整，服饰虽然都旧了点，但却整齐洁净，想来都是旁边这位宫女铃铛贴身伏侍的。
　　铃铛身量苗条，秀气的脸蛋，一身七成旧的罗裙，洗得发白，除了耳垂上一对小小的铃铛，全身干净，别无他物。
　　这个玉妃娘娘想必脾气是暴躁的，她瞧向碧仪的眼光，冷冷的。
　　玉妃娘娘道：“你且起来吧。你长的虽非国色天香，但也落不到打扫冷宫这种差事，怎么，在宫里和谁结怨了吗？主管礼宾司的是张妃，她嘴巴里甜言蜜语，跟一盆火似的，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琢磨着害你呢！你得罪她了吗？”
　　碧仪心里也疑惑，但现在只恭敬回答道：“回娘娘的话，那张妃娘娘奴婢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哪里敢去得罪？再说，哪里的差事都一样，这里奴婢并不觉得不好。”
　　玉妃娘娘不屑道：“得了得了，到宫里的还不都为着能见到皇上，得到他的宠幸。偏你不想？你既然落到这里也是你的命，好在我这里没有人来，你爱扫就扫，爱玩就去玩吧，那么干净又有谁来看？”
　　她转眼瞧向铃铛，吩咐道：“这可不比以前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赏她的了。你把那上头挑剩下给我的簪子就给她了吧，我也不带。”
　　铃铛答应一声，笑道：“娘娘你也该叫人家起来了，地上都是稀饭，别把她的新衣服都给跪脏了，回头又没有新的换。”
　　玉妃娘娘一笑点头，叫碧仪起来。铃铛看碧仪裙摆上已经沾到污泥，忙拉她去外面擦洗。临出门的时候，玉妃娘娘低声叫道：“铃铛，你看看她的脚，有没有烫伤。”
　　原来她看到了！
　　碧仪开始觉得玉妃娘娘不像看起来那么暴躁，那么她是故意摔的碗？那她摔给谁看？说出那些话来又为了什么？
　　铃铛拉着碧仪来到她的房间，里面无甚装饰，枕奁朴素，连铺盖都是旧旧的。铃铛让碧仪脱了鞋袜，细细瞧了，只烫了几个红点，倒不甚疼。
　　铃铛笑道：“好一双美足，要是多了几个疤，可就不美啦！”拿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涂了一些黑黑的药膏在她脚上，碧仪立刻觉得脚上一片清凉。
　　铃铛自去打了一盆水来，不容碧仪推辞，自己蹲下来，使劲揉着碧仪裙子的下摆。碧仪看着她耳边的琉璃铃铛一晃一晃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由笑道：“怪不得姐姐叫铃铛，原来就因为这铃铛坠子。”
　　碧仪抬眼笑道：“才不是。我娘生我时梦见铃铛响，所以给我取名叫铃铛。这是娘娘知道我名字的来意，特意赏我戴的。都这么久了，也不舍得拿下来。”
　　碧仪笑道：“玉妃娘娘待姐姐是极好的，姐姐对娘娘也极忠心。”
　　铃铛绞干碧仪裙角，揩着自己的手，坐在碧仪身边，叹气道：“我从娘娘在家做小姐时就跟了她。娘娘被送到宫里来，后来又接了我来。统一年，娘娘便从才人升到婕妤再到宸妃，免不了惹了人的恨。后来又因为某事，被送到了这里，虽说皇上没有夺掉娘娘封号，但是毕竟什么都没有了。娘娘一下子落到这步田地，脾气自然是差了点，不过我伏侍了这么久，也就习惯了。再说了，除了这位，我还能靠哪个娘娘呢？……”
　　碧仪诧异地望着她，心想这么贴身的铃铛会看不出来娘娘是假装摔碗的？还是，她想试试自己？她为什么要试自己？难道在这冷宫里也有算计不成？这玉妃娘娘和铃铛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铃铛头低着，看不清她脸上什么神色。碧仪只好滴水不漏地回答：“咱们做奴婢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姐姐也不要想太多了。”
　　下午碧仪拿着扫把开始打扫，其实这都多余。铃铛是个有洁癖的人，玉妃娘娘活动的范围内都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一般人说起冷宫时那种蛛网满布、灰尘积尺的样子，她还在院子里密密地栽了不知道从哪里移植过来的桃花，现在都冒出了新芽，明年定会姹紫嫣红、落英缤纷了。看来铃铛倒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再艰苦的环境，她也会自得其乐。奴婢是这样，主人不会差到哪去。他们似乎很享受在冷宫的生活，这么快乐地安排生活。
　　毕竟这冷宫就他们主仆二人，连个粗使的小太监都没有，其他玉妃娘娘不去的地方，铃铛就顾不来了。
　　碧仪扫着后廊上的灰尘，发现地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直通到旁边野草丛生的小路上。这脚印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难道有哪个公公来过这里？
　　碧仪不由得顺着脚印望去，发现在草丛中似乎有个东西在闪光。她走过去一看，竟是个汉白玉雕的观音玉佩，迎着日头闪闪发光。
　　这么名贵的东西，当然不是太监有的。那么是谁会到这个冷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