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花鬼》猫草薄荷

65、汽酒

　　不到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老师们似乎已经和不认真听讲的学生们尽释前嫌了，全都放下身段，过了一遍课本上最基础的内容。我有些心猿意马，眼睛看着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家里的事情搅的我烦恼无比，老史三天两头跑到我们家里去闹，让妈妈还他钱，而妈妈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始终不理老史。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思春啦？”杨熙忽然问我。她的语言总是很粗俗。我懒得理她。
　　“下学以后去不去玩？”
　　她找我基本没别的事，不是让我替她和葛天传话跑腿，就是硬拉着我陪她玩。我摇了摇头，说不去。
　　“你要不去就绝交，少复习一天会死啊！”
　　杨熙最喜欢强迫我，我也向来对她逆来顺受，毕竟我还是需要在学校有个伴儿的。班里基本都是几个人的小团伙，“亲密”得插不进一根针去，更别说一个人。如果你一个人孤立于大家之外，不属于他们中间的任何一派，将会是一件很尴尬很麻烦的事。我几乎不和班里的其他人打交道，如果杨熙不理我了，我连做个化学实验都找不到一组的人。不得罪杨熙是很现实的本能反应。
　　杨熙拿出手机在课桌下打着字，嘴里说：“我已经通知大家你也要去了，你想好了，你要不去，大家骂你我可不管。”我想，根本没人在乎我去不去——除了杨熙，但我还是把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
　　放学了，我独自一人在教室里背书，还没看完“启蒙运动”就被杨熙打断了。
　　“人齐了，别看了，走吧！”
　　真的，我不止一次地想和杨熙彻底闹掰，虽然一种痛苦的结束不过意味着另外一种痛苦的来临。我这样想着，迅速地收拾好了书包，杨熙一把背上我的包，拉着我的手冲出了教室。
　　其实，每次我都不明白，杨熙为什么非要叫我一起去玩，事实上，任何有葛天在的场合，她是根本不需要我的。几个同学，应该都是我们学校的，但有多半我都不认识，只是看着面熟。我们一起步行去学校附近的KTV。
　　葛天和杨熙手牵着手走在最后，其他几个男男女女们在前面打闹说笑着，而我走在最后的最后，像游魂一样吊在队尾。刚开始，杨熙还时不时地注意我一下，回头和我说几句话，没过一会儿就把我给忘了，只顾和葛天甜甜蜜蜜。我不知道该感到失落还是轻松，或许都有吧。
　　他们这些人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不仅是杨熙，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他们会用剧烈的热情拉你去玩，可是到最后你会发现，他们并不是真心想和你这个人一起玩。他们只是喜欢人多，喜欢热闹本身，很快你就被抛在脑后了。
　　学校附近有很多小巷子，是有名的步行街。一家家小店都亮起了黄黄的灯光，清冷的空气里飘着香甜的热奶茶和各种章鱼烧、烤肉、寿司、爆米花等等小吃的味道。没有大马路与高楼大厦，这里显得古朴而亲切，有许多不同城市、不同国家的观光客也在巷子里流连。很快，我们就被步行街里的人群冲散了，我也不急着追他们，不同语言的说话声、各种声调的笑声，混入香甜的空气中，飘进夜空深处，天似乎也不像别处那样是浓稠的蓝黑色。
　　我口渴了，可是一路都没有找到卖苏打水的超市，我只好买了一瓶汽水。起开盖子，喝下去一大口，先是感觉到了野果的味道，然后又有无数冰凉小泡在嗓子里跳跃着。汽水也有它的好处，我想。
　　我渴极了，咕噜咕噜喝了半瓶，然后眼前就有些晕，身体跟着热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我又看了一眼瓶子，原来这是一瓶汽水酒，野果汁兑伏特加。果汁加伏特加？这不就是我和轩郎吗？我摇着头笑了笑。
　　我举起瓶子，不敢大口喝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尝，然后又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透过蓝绿色的瓶子，看着前方，那些行走的男男女女都被拉成了弯曲的纸片人……忽然，一张扭曲的脸在冲我笑，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是谁？我放下瓶子，朝那个方向看去，只有三三两两嬉笑的人群。我晃了晃瓶子，汽水酒已经被我喝完了。难道是我看错了？我又朝刚才那个方向看去，姗姗就夹在人群中。我刚想出声叫她，就看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而手的主人却死死地盯着我。那张脸不再扭曲，可笑容却更加诡异，他不带任何喜悦地笑着，像一只鬼。
　　下一秒钟，我认出了他，他就是郭力！我惊呼一声，朝前面跑去，可是郭力那张搭在姗姗肩膀上的手轻轻一转，姗姗就被轻易地转了过去。郭力以极快的速度朝与我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姗姗也跟着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起跑了起来。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我就看不到郭力和姗姗了，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跑步向来就是我的强项，可是我现在连他们的影子都追不上。我立刻掏出手机来给姗姗打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
　　我在步行街找了很久，最后终于接到了姗姗的电话，她说她正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