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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问归人 ...
楔子
苏瑾懒洋洋躺在紫木摇椅上摆弄支半截的翡翠嘴旱烟袋时,窗外正飘着细碎的雪粉。顾文笙见了一把劈过她的手将烟袋抢了回来,满脸厌恶地嘲讽道,“我的东西也是你配碰的吗?”
苏瑾听了也不恼,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起身,冲他嫣然一笑,“啧啧,顾督军人前做戏,人后冷脸。真真让人寒心啊!”
顾文笙怔住片刻转瞬眼里又蓄满厌恶,“婊子勾引人的那套留在总司令那玩儿,别在这恶心我。”
苏瑾低垂着眉目让人看不清神色,过了片刻才回道,“督军这话可不对,婊子无情,而我的一颗真心可都放在您这儿了。”说着拿起顾文笙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
顾文笙猛地甩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滚出去!”
苏瑾不以为意地笑笑,扭着纤细的腰身出了门,北风夹着雪粒,落在脸上点点冰凉。
一、苏瑾
苏瑾是总司令的红人,这是众所皆知的。而她与其说是情人倒更可以形容成总司令手下的美艳间谍,是带刺的绝色玫瑰。
如今苏瑾被安排在顾文笙身边摆明了是要监控他,而顾文笙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接受恩典的模样,装出被美人计套得牢牢的窝囊样。
苏瑾最初去见顾文笙的时候,天气已入深秋,高跟鞋踩在顾公馆院里的金色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萧瑟的枯枝败叶间,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着元宝领的水红色闪光印花缎长衫,配着亮闪闪的钻石项坠,真是当得艳丽二字。
苏瑾被佣人引着进了顾文笙的书房,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现身,便背手自顾自在他书房里踱步闲逛。上好的楠木地板,翠色抽纱式窗帘,镶钻法式吊灯……她一处处仔细看去,嘴角不禁扬起笑意,又微嗅了嗅,闻到淡淡烟草气息缭绕其间。
而顾文笙就在不远处静静观察着苏瑾的一举一动,面目带着些许冷意。可笑,装出那副天真的少女模样便以为能掩饰她探察秘密的举动吗?他顾文笙若是这么好骗,早横死街头了。
不过很快他又噙起一分笑意大步走到苏瑾面前,“苏小姐,久等了,请问找我顾某何事?”
苏瑾媚眼一瞟,嗔道“无事就不能找顾督军了吗?”
结果苏瑾缠得顾文笙一整日不得分身,白日挽着他去了大舞台听戏,晚间又和结伴他去了名流舞会。
几乎顷刻之间,人们的眼睛就锁在了二人身上,纷纷揣测总司令的意图,而这顾文笙又能否在这美人计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最后顾文笙送苏瑾回家时已是暮色四合,正是深秋时节,天气已经转凉。苏瑾的鼻尖和小脸冻得有些发红,她却浑然不觉,一路上像只小鸟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笑,似是心情极好。
顾文笙偶尔附和几句,她便越加有兴致,娇滴滴的笑声荡在晚风中。
那时二人相谈甚欢,氛围本是极好的,却在临别前被顾文笙冷声打断,“苏小姐,我想你也该玩够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转瞬又笑道:“今日是够了,不过你明日可还要陪我。”
顾文笙的语气很冷淡,像是对世间最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今日我不过是陪你演场戏,苏小姐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吧。”
苏瑾把脖子挺得高高的,语气里带着些傲慢,“你才是聪明人,该明白总司令很快就会亲自做媒为你我安排婚事。”
他被她搞得有些恼怒,“若是成婚,我的妻子也只会是湘琳。”然后顾文笙连多看一眼苏瑾都不屑,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苏瑾愣愣站在原地,任晚风拂过,吹得人遍体生凉。
二、顾文笙
顾文笙从一介寒门小子走到奉天督军这步可谓是九死一生。而他当初离鬼门关最近的一次便是两年前他去刺探俄国情报,不慎被俄军逮捕,任俄军百般拷问亦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有用消息。
列车发出隆隆的轰鸣声阻断顾文笙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在被押往哈尔滨的列车上的一节小车厢里,即将被处以枪决。
车厢外守着两名枪尖上带刺刀的俄国大兵一动不动,威严待命。
顾文笙浑身是伤,极其狼狈,几次想逃跑而不得。最终他趁着火车快要进站减缓车速时,假装要去解手,在火车发出的悠长的汽笛声音掩护下,从车窗中跳出顺势一滚,沿着山坡滚落了出去。
正值寒冬,四处莽莽皆是雪色,顾文笙撞在一株朱砂梅上才停了下来,红红粉粉的梅花飘飘扬扬落了他一身。他失去意识晕倒在雪地中,最终恍惚闻到有清雅的香气幽幽环绕了周身。只觉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脸,他似乎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发烧时,母亲亦是小心翼翼探着他的额头,那种关切的感情似是通过纤手直抵到内心。
接着有女子的轻喝声,嘈杂的说话声,纷沓的脚步声……一切声音都像是隔在一层屏障后,无论他多努力都听不真切,
再后来他时常能感受到那样一双温暖轻柔的手覆在额头间,带来片刻的安心静谧,这样朦胧的奇妙感觉让他恋恋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的那刻便是想要寻找那双手的主人。有佣人见他醒来,连忙跑出去唤道,“许小姐,许小姐,他醒了。”
疾步走进屋门的是穿着件乳白色毛大衣的温婉女子,映着户外满地积雪,更显得她气质高雅。
他哑着嗓子说道,“这几日劳烦小姐照料,在下感激不尽。”
她只是微微一笑,“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请问小姐芳名?”
她的声音清韵,带着些甜意,“许湘琳。”
顾文笙与许湘琳坠入爱河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一切那么顺利成章,而这你侬我侬的情谊却被突然出现的苏瑾搅乱了。
果真如苏瑾所说,总司令几日后亲自给顾文笙发了电报,要顾文笙风风光光地迎娶苏瑾入门,言语里亦挟带了威胁之意。
顾文笙明白自己当初刺探情报未死,立了大功得到了晋升的机会。接下来他更扶摇直上做到了督军的位置,使如今的奉军成为最强的势力,总司令自然不可能放任他的发展。
娶苏瑾倒是没什么,顾文笙不信自己玩不过一个女人。可当初对于许湘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该如何是好?
他不顾身边副官的劝谏,一意孤行要先娶许湘琳进门再娶苏瑾,又怕婚礼办得不隆重委屈了湘琳便把婚讯刊在报纸上,纷纷扬扬间传遍了半边天。
三、抢婚
苏瑾看见报纸时,只觉纸上每一个字都刺得人眼睛发疼,涩到极处。心里慌慌的,什么也不愿想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他的婚讯。
直到顾文笙与许湘琳的婚事到了喜期,数十名警士、几名巡长随车出发,沿路维持秩序。
而苏瑾遥遥望着顾公馆的方向,嘴角勾起了莫测的笑。她穿着西式的礼服,层层叠叠纯白的婚纱衬得她像是株纯美的百合。她是徒步走向顾公馆的,一路上自是少不了行人议论纷纷。
顾公馆四处亦挂着珠络的红色电灯,处处皆是洋溢着迎人的喜气,苏瑾立在门前更显得格格不入。
苏瑾缓步走进礼堂,亦没有人敢拦住她,此时司仪人正在为顾文笙二人赞夫妇行礼,苏瑾进来的瞬间便中断了婚事的进行。
四周猛地静谧下来,随即又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充斥着礼堂。
苏瑾的话一出口,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文笙,近半年来只今日是黄道吉日,只怕我们的婚约我等得起,肚里的孩儿等不起。”
举座哗然。
苏瑾拿出一张婚书递给司仪,又姿态妖娆地走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抚平领口上的褶皱,“你说呢?”
顾文笙当真是气到极点,可又碍于颜面不得发怒,亦迫于各种压力不得不同时娶了苏瑾和许湘琳。
在众宾客散去之后,顾文笙拿着与苏瑾的婚书倏地甩到她的脸上,婚书悠悠飘到地上,他狠狠说道,“费尽心机,可除了有这张纸,你什么都不会有!”语罢携着许湘琳离去了。
她怔怔看着他们迈过门槛,夜空下一片白茫茫,他们渐行渐远消失于视野尽头,眼前景象突然变幻像是隔了层水雾什么也看不清了。苏瑾闭上眼睛仰了仰头,把即将留下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婚书,小心翼翼抚平上面的褶皱,婚书上的双勾金字鲜明如斯,“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箋,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明明写着这样情深的誓言,却全然与她无关。
她用指肚细细抚摸过一字一句,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砸落下来,晕在纸上。
四、真相
于世人眼中,苏瑾无异于风尘女子,众目睽睽之下竟敢说出自己未婚怀孕这种败坏之行,胁迫顾文笙与之成亲。
两个月下来顾文笙出门应酬都是要带着苏瑾的,以示对总司令安排的美人之宠爱,并且深深沉迷其中。
苏瑾几乎要被这些假意温存骗过了,正值寒冬,出屋冷风割在身上冻得生疼,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温柔地裹在她的身上,大氅带着他的温度和烟草气息,暖到心底。她轻轻依偎在他身旁,满天繁星洒着细柔的光映在雪地上,她只望这一刻永远不会停止。
当二人坐上汽车后,顾文笙猛地将她一把推开,眼底的脉脉情谊瞬间化为寒冰,她才自嘲一笑,真真是种抽丝剥茧般的痛,每次燃起的希冀都被他毫不留情毁灭。
顾文笙不曾一步迈入苏瑾的房间,苏瑾脾气不好于是顾公馆里的几个下人都对苏瑾很有怨言,平日里常常嚼舌根说她的不是。而更衬得许湘琳才是大家闺秀,什么都是好的,二人云泥之别。
直到一日,苏瑾收到封秘密电报,瞬间白了脸色,慌慌忙忙地跑去小楼找许湘琳。
许湘琳正独自在饮茶,见苏瑾来了,也不起身。
苏瑾走到许湘琳面前,“亏我当初把你当成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许湘琳啜了一口茶,缓缓回道,“顾文笙的事情不是小事情,总司令当然不会放心只交给你一人。这顾文笙野心勃勃,总司令必是容不得的,苏瑾你还是莫犯傻。”
“文笙对你这样好,你怎么忍心?”苏瑾一直多么渴望顾文笙能稍稍看她一眼,可她爱到心尖上的人将全部的爱意都给了另一个女子,却被践踏如斯,真是可笑。
许湘琳径自斟茶,笑得嘲讽。
苏瑾猛然扬手就将茶具尽数掀到了地上,上好的青瓷碎了满地,“有我在一天,就不会允许你动他!”她又接着说,“我不想和你反目,你离开这里吧。”苏瑾更不愿告诉顾文笙许湘琳亦是总司令派来的间谍,想来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信。
这响声传出去,顾文笙从书房急急跑来,撞见的正是许湘琳身上的青色长衫上沾满水渍,小脸苍白地怯怯站在一旁这一幕。而另一侧苏瑾裹着狐白貂裘颐指气使,满面凌厉。
顾文笙大步走到苏瑾面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你怎么这般让人厌恶?你算什么敢欺负湘琳?”他随手将她一甩,她便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顾文笙头也不回,转身将湘琳拥在怀中。
苏瑾堪堪起身,她站起来扶着墙亦站不稳,嘴唇微张,良久才吐出一句,“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这是苏瑾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她的声音微弱竟带着些哭腔。
顾文笙似是没听见更没听懂,只顾将湘琳搀到榻上。
苏瑾忽地笑了,笑声有些惨厉,“好,好,我看你顾文笙能宠她到几时?”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顾文笙走过来“啪”的一记耳光扇在她的右颊上,登时其上一片红肿。
苏瑾轻抚上脸仍在嗤嗤笑着,转身走得婷婷,挺直的身子像是支撑起最后的骄傲和坚持。
五、苏瑾
天沉得骇人,大块大块灰蒙蒙的云朵压在空中,困住没有温度的冷白日光,风雪欲来。
苏瑾自从与顾文笙闹翻后便大病了一场,整日恹恹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都说人在病中是最容易伤感的。
除了几个女佣偶尔来照顾她之外,再没人关心她。苏瑾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文笙时,她正在山间散步,她眼睁睁看着他身姿矫健地从列车中跳出来,又那般狼狈地晕倒在雪地中。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他额间的碎发被雪沾湿了撇在一旁,露出俊朗干净的五官,脸被冻得发白。
他在她常常探着他极烫的额头时会迷迷糊糊按着她的手,他露出孩子般稚气的笑容,看得不知不觉间她的唇角也扬了起来,那种男子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触到人心底。
而其间恰逢总司令急诏她回北平,她便不得已将顾文笙托付给好友许湘琳。
正是这一次的不得已,她就错过了他。
再见他时,他已成为威震关中的顾督军,一身的戎装,一身的凛然霸气。她远远看到他,便听到自己的心脏,砰咚砰咚跳得飞快。他的每一次抬手、投足尽数落在她的眼里,仿佛越过茫茫人海,而她唯能看见他一人。
她自动请命去接近顾文笙,其实是想以自己微薄之力暗中保全他。明明她那么喜欢他,明明是她先遇见他,可为什么还是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于病苦中,不得一人探望安慰。
苏瑾微咳了两声,只觉胸中气闷,便随意裹了件洋式蕾丝睡袍,推开窗去,凛冽的寒风扑面而至,骤冷的气温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苏瑾临窗立了片刻,眼见天渐渐黑了下来,远处山巅只残留着淡淡的余晖,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是他!
忽地有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她激动地关了窗跳坐到梳妆台前,照着镜子忙用胭脂为苍白的脸上添了些生气。
砰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瑾抬起的笑脸僵在半空中。
顾文笙身上落了几片正在消融的雪花,而他带着满脸的阴郁肃杀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拽起,他掐着她纤细的脖颈,渐渐用力。
“说!是不是你暗中逼死了湘琳?”他的眼睛像是要噬人的野兽,瞪得通红。
苏瑾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听了湘琳的死讯更是犹如当头棒喝。
“你以为这几日在此装病就能洗脱嫌疑吗?”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苏瑾几乎被勒得昏死过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时,他又松了手。
苏瑾跌回椅中,大口大口喘着气,明明心疼得要死了,却强撑起嘲讽的笑,“既然你已经以为是我干的,还来质问我有什么意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深爱的人就是这样怀疑她、厌恶她,苏瑾不知道是否还有气力继续爱他。
顾文笙被苏瑾激得更怒了,“你找死!”
六、顾文笙
苏瑾再见到顾文笙时又是过了小半月,当初知道许湘琳的死讯时,她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以许湘琳的性子来说是绝不会自杀寻死的,而能逼死湘琳的人放眼天下除了总司令怕是再没旁人了。
许湘琳明明是总司令安排得那样好的一步棋,怕是总司令如今要动顾文笙了,不惜用许湘琳的死来打垮顾文笙。
苏瑾听仆人说顾文笙因为许湘琳的死整日酗酒,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
她在顾文笙的门前踌躇许久,才最终下定决心推了门进屋。苏瑾的视线猛地一暗,他并未拉开窗帘,整间屋子都昏暗暗的。她眯了眯眼看见他胡茬微青,十分憔悴,正在榻上自斟自饮。琉璃盏中的红酒一杯接着一杯注满又被他飞快饮尽,他竟没注意到她进屋。
他终是饮醉趴在案几上,眉头紧锁,梦呓般说着些让人听不真切的话。
苏瑾见了竟又没骨气地心疼起来,连忙走到他面前,见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便伸手探他的额头,触手滚烫,果真是发烧了。
她的手却被顾文笙猛地死死按住了,她恍惚间一愣只觉往事如火车般轰隆隆纷至沓来,不禁动容用另一只抚过他的脸颊。
“别走!别走!”他闭着眼急急喊着,一把将苏瑾揽住。
夹杂着他特有烟草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她明知他的心里是没有她的,却甘于沉沦这份迷乱中。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爱上他,可她已经回不了头,她宁愿一错再错,飞蛾扑火般沉沦。
当苏瑾再醒来时,顾文笙早已经清醒坐在床头。
他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两人对峙许久,空气像是绷紧了一样,最终还是顾文笙先摇摇晃晃起身又拎起酒瓶仰头饮着。
苏瑾见了开口道,“想不到顾督军半生金戈戎马就毁在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手里,我猜现在总司令一定开心得很。”
顾文笙听后手里的动作一顿,狠狠一甩将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碎了的玻璃闪着熠熠的光,紫红的液体顺着地板一股股流开。
“我就知道湘琳的死和你们都脱不了关系!贱人,你以为爬上我的床以后我就会放过你吗?”
苏瑾身子微微轻颤,他为何每每对她如此恶毒,每每说出这些伤得她体无完肤的话,永远拒她千里之外?她久久说不出话来,瞬时心下百转千念最终却又什么想法都抓不住。
苏瑾将头转向窗外不再看他,莹白的雪地上的几株梅树开得那样美,她竭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们离婚吧。”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赌气还是这片真心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顾文笙听后亦没有说话,心中莫名烦躁异常,走过去狠狠捏住她下颌迫她仰头与自己对视,良久才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婚?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走吗?”
七、顾文笙
顾文笙又变回到那个杀伐果断、处事利落的顾督军,奉军势力越来越盛,入关以来军队直逼北平,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然而世人都传顾文笙独宠娇妻苏瑾,二人同进同出,情比金坚,堪称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而其中曲折真实只苏瑾和顾文笙知晓了。
苏瑾明白当下顾文笙与总司令势同水火,眼下正是暴风骤雨前的平静。只是她没想到这冲突交锋来得这般快。
这几日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屋顶的融雪“滴答滴答”落下来,声音不绝于耳。
苏瑾小心翼翼看着总司令下达的新命令,密信上只说要她迷住顾文笙,别事无需介入。苏瑾看后将信置于火烛之上,火苗就舔舐着纸张一路窜了上来。苏瑾愣神间惊觉指尖疼痛,正是火烧到了手。
苏瑾无奈垂眸看着泛红的指尖,想到曾经一直不解佛语中的那句,“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如今想来才明白其中深意,可明白又如何,她的爱早已停不下来。从遇到他那刻起,他就注定成为她一生的劫数。
顾文笙来找苏瑾的时候正是撞见她满脸寥落的模样,似乎往日她都是凌厉美艳、咄咄逼人的。如今她未施粉黛,脸色和唇色苍白,他竟见了有一瞬的怔然,忘了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总司令命我离开北平,后天你和我一同乘车退回关外。”
良久一个轻如薄羽的声音落下,“好。”苏瑾只是专注地摩挲自己的手指,并不抬眼看他。
顾文笙冷冷笑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得到探子来报,总司令在他回关的铁路车站位置埋置了几十袋□□,打算杀了他并诬陷在洋人身上。
而总司令性格多疑,必然会亲自操纵电气机控制爆炸。顾文笙算准如此,便打算集结军队埋伏好然后突然在那时发难,绝地反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如今为避免打草惊蛇,顾文笙表面假意与苏瑾日日形影不离,更必会同乘列车,实际上他后天只会留苏瑾在车上当做幌子。
可如今看着她如此瘦削苍白的模样,原本的话到嘴边他竟险些没有说出口。胸口莫名的压抑有种钝钝的疼痛感怎么也挥不开,明明该高兴的,马上可以为湘琳报仇,江山大业亦唾手可得,可心中这种烦躁和不安到底从何而来。
苏瑾笑着摇摇头,那笑容绝美却带着无边落寞,“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不会质疑。”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顾文笙转过身像门外大步流星走去,走得太快险些滑倒,像是要急忙躲开什么似的。
八、尾声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远处的白雪,早已被黑暗吞噬了。苏瑾和顾文笙乘了辆黄色的钢制汽车出发,汽车在警戒严密的夜色中开往车站。
汽车中苏瑾静静望着车窗外苍茫景色迅速后退,一言不发,直等到了车站汽车缓缓停了下来。
“你先上车,我随后到。”顾文笙言语间有些吞吐。
苏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径自向火车走去。
“苏瑾!”顾文笙看着她娉婷的身姿背向他渐远,一瞬间着魔般脱口唤道。
苏瑾听到后回头望来,昏黄的煤气灯下她着一身朱红大衣盈盈立在风中就像一支寒冬傲立的腊梅。
“没什么……小心着凉。”顾文笙随口敷衍一句掩盖自己的局促。
苏瑾听后心中一暖缓缓漾开一个笑容,如红日初升跃到地面的第一抹光亮,明艳到人的心底。
顾文笙有一瞬间的恍惚,堪堪伸出手去似是要挽留什么,可他还是随后狠狠咒骂自己妇人之仁缩回手,继续专注盯着早已看过无数次的地势图,彷佛那才是唯一该在意的事情。
火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开动了,苏瑾环顾四周发现顾文笙仍没有上次,便将头探出车窗外,她急切的喊声消散在冷风之中,“文笙!”
然而顾文笙只是立在原地看她,火车渐渐加快了速度。
轰隆隆,轰隆隆——
半响后苏瑾才像是突然猜到什么,露出极为苍凉的笑,两颊缓缓流过清泪。车窗外他的身影越来越看不真切,果然他还是抛弃了她,恨不得送她去死。
她真是输得好惨,输掉了身家性命,输掉了一片真心。
闭上眼的那一刻,似是看到那个有着孩子般稚气笑容的干净青年,似是看到那个一身戎马、威风凛凛的意中人遥遥向她伸出手。
零零星星的雪霰夹着雨落了下来,湿得满地泥泞,入眼处尽是狼藉。
九、终章
“砰”的爆炸巨响传到耳中,刹那间顾文笙竟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脑中嗡地一响,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抬起头去望的勇气也没有。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僵在那里,明明早就计划好的,明明该笑的,可为何像窒息般难受连气都喘不上来。
仿佛过了半生之久才敢抬头,雪雨滴滴点点打在脸上,远处弥漫半边天的烟雾遮住了眼……
这一战,顾文笙部下几乎没有死伤,损伤甚少,大获全胜。他率兵回关,占领北平,烜赫一时。
当顾文笙回到顾公馆后,却不知不觉走到苏瑾生前住过的那个英国都铎哥特式风格的三层小楼。
佣人将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屋子里的布局摆设却一如从前没有变化。他踱步其中,房间里似乎还残留她身上曾有的幽幽香水气味,似乎她并未离去而是躲在某个角落窥伺着他。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却又隔着天涯之遥,让他摸不清心中的感觉,一时间心乱如麻。
顾文笙环顾四周,看见他们的一纸婚书被裱得精美置在桌前,亮眼得近乎讽刺。床头柜上有她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一双眼灵动如水,笑得似能勾人心魄。他看了心中烦闷,便一把拉开桌匣子将照片扔了进去。
他却猛地看见匣子里放着半截的翡翠嘴旱烟袋,尘封的记忆如洪水开闸般汹涌而来。
当初他晕倒在雪地时怀中揣有一支翡翠嘴旱烟袋,翻滚时被磕成两段。而醒来后他摸到怀里只有半截烟袋,便以为是在滚落途中掉了出去,未曾多想只是留了剩下的半截权当做是大难不死的见证。
没料到竟是在苏瑾的房中找到丢失的另一段。
如同当头棒喝。
恍惚间想起醉酒那日那双触及额间的温柔的手,恍惚间想起那种熟悉的清雅幽香是谁袅袅带来,恍惚间想起那些笑容和泪水,那些情谊和话语是谁的真心。
原来是她,从来都是她,顾文笙像是失了三魂七魄般颓然坐在地上,红着眼圈摩挲她娇笑着的照片,“你是在嘲笑我对不对?什么河山我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好不好?”却没人回应他,只有敲窗的冷雪伴着呜咽的风回荡起寂寥的声响。
可她终是回不来了,连尸首都未曾留下。
他终忍不住,泪如雨下。
顾文笙几天几夜抱着那张照片,他只觉得似乎回到那一日,满天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雪,隐约能看见街道两旁争扬而上的松针,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过,他们的笑声荡在晚风中。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像个贪玩的孩子,煤气灯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勾勒出那瞬的温存。
他们一直走着走着,那条路彷佛长得没有尽头。
我其实是短篇起家的,这是一些以前闲来写的旧文,希望能遇到喜欢它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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