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二、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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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道人身上的神魂期气息做不得假。顾家叔侄瞬间明了，他们仅仅针对引气期修士布下的种种筹谋，眼下已全无用处。
但既然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二人不知突然出现的神魂期修士是何来头，左右不过一介散修，并不太放在眼里。顾长老冲侄儿打了个眼色，也不答话，口中“呵”了一声，便有一道烟气自口中喷出，他自己则将手一抬，一边放出一面小盾护住身前，一边携着顾恒松飞快后退。
狭小的通道中，一时浓烟弥漫。吕道人和沈青辞早防着对面杀人灭口，故而在护身术法的防御下从容避开。
他们不知顾长老放出的浓烟有何效用，为防万一并不敢近身，但很快就发现，这浓烟竟能遮蔽神识，如同堵住了他们的眼睛耳朵，全然找不到敌人的踪迹。
意识到这一点时，敌人的攻击已近在咫尺。“咻”的一声，一枝漆黑小戟自浓烟中破风而来，长了眼睛似的直奔沈青辞心口。
后者只来得及打出一道破魔诛邪剑气，足有六重天的术法对上神魂期修士的术法仍有不足。不过其削去小戟三分气息后，已给了稍远处的吕道人时间，破旧的袍子拂出一道后发先至的掌风。与此同时，他亦祭出铁尺法器，沿着小戟飞来的方向狠狠劈了过去。
浓烟被劈开的一瞬，沈青辞二人心情旋起旋落——果然，神魂期修士的遁速极快，即便他们反应再快，亦没能捕捉到对方身形。但见空空如也的岩壁被铁尺斩出一道深深裂缝，轰鸣声在地下溶洞里传出很远，余音未绝，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危险气息又自他们身后传来。
一道浩瀚滂湃的真气无声无息地涌来。明显出自神魂期修士手笔的大招沈青辞不敢硬接，只得退至吕道人身后，由得后者仓促中同样以真气相迎。
无声的气浪炸开。地下溶洞晃了几晃，连一块石头也未震落。但吕道人却因此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忽青忽白，少顷，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显然落了下风。
顾家叔侄事先不知吕道人的存在，可沈青辞二人同样未曾料到对头会是流沙盟名下的长老，只以为是几个铤而走险的散修罢了，因而之前以逸待劳引蛇出洞的举措，未曾取得计划中的上风，反而弄巧成拙，将自己逼入危局。见吕道人还要强撑，沈青辞当机立断，架起飞剑，道：“走！”
浓烟中情况有异瞒不过顾长老。他既已图穷匕见，哪里肯再收手走脱了这两个后患。滚滚浓烟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沈青辞二人没走出两步便觉眼前一花，周遭烟气忽而加速合起，顿时如巨石合抱，压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吕道人还好，凭借修为尚能在压力中支撑片刻。可沈青辞就遭了秧，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压得护身法术光芒大减，他自剑遁中跌出，不得不激引起自宗门中得来的烈火精金符，方才从头晕眼花中缓过神来。
这道“烈火精金咒”犹如救命稻草，化作红白二色的流光，立时将汹涌而来的烟气挡在了三丈开外。吕道人亦得了片刻喘息，心道大宗们弟子果然财大气粗，可他还没开口，便听沈青辞传音道：“这烟气如此厉害，怕是道术一流，符篆至多能抵挡四五柱香。”
吕道人吃了一惊：“难怪某的术法还不是一合之敌。这样的符咒，你有多少？”
“只此一张。”
沈青辞的回答令吕道人刚升起的希望转瞬又沉入谷底。他不甘心地又祭起铁尺法器，运足了真气一鼓作气在浓烟中滚了一周。烟气茫茫，他未能寻到顾家叔侄的踪影，倒是隐约听见二人对话的声音。侧耳一听，顿时气得目眦欲裂。
“早知如此，真不如一早就直接动手的好。二位再挣扎又有何益？不若束手就擒，我等省些工夫，你们也早些去往九幽转生。”
顾恒松语气轻佻。顾长老却冷哼一声：“困兽犹斗，你何苦非要激将？何况，本座难道还会留下他二人的魂魄，给我等添麻烦么？”
叔侄二人甚至不屑传音，用心可见一斑。吕道人心知肚明，但束手无策之下干脆不再忍耐，破口大骂。骂了几句，他自己甚是痛快，还想撺掇沈青辞一道，抬眼一觑，却见后者神情严肃、眉头紧皱，显然维持道术符咒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烈火精金符上光芒渐暗。顾家叔侄似是打定了主意要用烟气困死二人，任吕道人手段迭出，总不肯露面。沈青辞二人无法，只得在消磨时间的同时打坐调息。待吕道人调息停当，这才又一次运足了真气，打算再尝试强行突破。
这一临死反扑可谓狡猾，若是对上毫无搏命经验的新手，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只可惜顾长老自身就是散修中的老狐狸，怎会不提防着猎物回光返照。吕道人奋力一搏，手下意外地势如破竹，正兀自窃喜，岂料寄托在法器上的神识忽然一沉，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铁尺如陷泥淖，不得寸进。
他心中大叫中计。果然，下一刻，浓烟后传来顾长老的冷笑声：“这点把戏，一看就是不入流的散修。法器倒是有些意思，待本座仔细瞧瞧。”
沈青辞二人眼睁睁看着铁尺上的紫光没入浓烟。吕道人急忙沉下心神勾连法器，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禁制光幕蓦地一亮又一暗。
这一变故没能逃过沈青辞的眼睛。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身着未央城供奉服饰、气息深厚的中年修士自光幕后缓缓踱步而出。
沈青辞认出，这位个子不高、双目狭长的修士，正是同行的几位未央城金丹供奉之一。有了金缕城二位的先例，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尚在暗自戒备。同样见到来人的吕道人却已将庆幸写在了脸上，脱口而出：“金前辈！”
这位姓金的金丹宗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了沈青辞一眼，目光微动，旋即又抬头望向烟气后的某个方向，左手掐了个指诀。
一道绿色细线自他袖间钻了出来，没入浓烟深处。俄而，烟气后传来一声惨叫。
烟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想来，方才发出惨叫的是施术的顾长老，只是不知他是死是活。
沈青辞这才放下心来。他长出一口气，收起几近失效的烈火精金符，冲救了他二人一命的金丹前辈郑重一礼：“多谢前辈！”
吕道人与之相熟，欲向他解释来龙去脉。金道人却止住了他，只听他说本命法器被人夺了去，隔着尚未散尽的烟气以法力将他的铁尺摄了来。法器失而复得，吕道人见危机解除，紧张感消散一空。
他还想再去确认顾家叔侄的生死，但金道人却道：“没时间了。”
沈青辞二人被他不由分说裹挟起来，反而向溶洞深处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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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道人带着剩下的同伴找到顾家叔侄的时候，顾长老的尸身早已凉透。顾恒松却因未被金丹宗师放在眼里的缘故，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其时，黎道人久久不见追踪叛徒那队人折返，不得不做最坏打算，无心再纠结于探索新的楼阁禁制。作为余下修士中地位最高的，他领着一干未央城修士于秘境内围遍寻不得，疑心叛徒垂涎地下溶洞中的物事，先发了消息提醒老友叔侄二人离开，免得被人撞见不好解释，然后才自另一入口装模作样地开始搜索。
然而半路却收到叔侄二人遇害的消息。
乍然见到老友尸首，黎道人一时百感交集。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检查起顾长老形容可怖的尸首，注意到其右腕上一道寸许长的墨绿色伤口。
黎道人深深皱起眉头。他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在奄奄一息的顾恒松天灵盖上轻轻一拂，这位金缕城城主首徒悠悠转醒，茫然了片刻才辨认出置身何处。意识到已经脱险，他面露悲愤，挣扎着起身，向黎道人等人连连哭诉：“家叔……家叔他……请几位前辈替我叔侄二人做主！”
“你叔父是与何人斗法身死？”黎道人追问。
顾恒松似是回想起某些极为可怕的东西，浑身抖了抖。几个呼吸后，他才在黎道人等人急切的目光中，恨恨道：“是魔修！他们一定是魔修！”
“他们？有几个？”
“一开始只有两个，是九霄剑派的沈青辞，还有一个神魂期的散修，我们不知他是谁，不过见到他的本命法器是一铁尺，上书‘止戈’二字。”顾恒松回忆。一位金丹供奉提醒：“是吕止戈吕道人，贫道曾见金尚和与他有些交情，此行恰好在列。”
“他竟认得金前辈？那后来，莫非就是金前辈……”顾恒松脱口而出，忽觉失言，连忙住口，但黎道人等人未曾在意，只是讨论起吕止戈和沈青辞二人。吕止戈居无定所，近些年才云游至惠州地界，身份存疑不无可能；但沈青辞毕竟是名门弟子，若说这位与魔修有联系，几位未央城供奉俱明智地未置可否。
几位金丹宗师之间的交流顾恒松并不知晓，他只知魔修出手，杀了他叔父又救走沈青辞二人，若说之间没有联系，他绝不相信。想了想，生怕几人不信，他又补充，“家叔死前痛苦非常，定然是魔修手笔。他留下遗言，道‘千虫’二字。”
“千虫百蛊教！”黎道人沉声。顾恒松并未听说过，但依然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乃是一只漆黑小虫：“这是证物。”
正是之前咬了顾长老一口的毒虫。黎道人等人一一见过，均倒抽一口冷气，其中一人道：“果然是千虫百蛊教的手笔。难怪徐长老他们前去捉拿金尚和，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都已被制成尸傀。这，这是否要上报给城主？”
“上报是一定的，只是，不是现在。看来金尚和果然躲进了这里，万一让他进了秘境中枢，后果不堪设想，我等如何向城主府交代？”黎道人一脸严肃。
顾恒松却糊涂了：“金前辈……金前辈是出了什么事？”
“他？”黎道人冷哼一声，“那个叛徒，就是杀了你叔父的凶手！”不去看顾恒松的脸色，他又转向几位同僚，正色道，“常人单枪匹马或许无法进入秘境中枢，但千虫百蛊教的魔修手段诡秘，那些个后来才加上的禁制只怕拦不住他。我等必得要入内一探，还请诸位有所准备，若是怕了，不妨现在就退出。”
余下几人均异口同声：“愿为城主效死！”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六二、身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