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长空剑》碧水寒宵

46、四四、远游

　　“……弟子现在想通了，过去是我太在意得失输赢，其实游历只是为了磨砺己身，若是因为畏惧连尝试都不敢，岂非失了初衷？”

　　林溪听完沈青辞在论剑台的所见所闻，微微颔首。自游玉容等人走后，沈青辞才真正被论剑台的气氛感染，很是向几位师兄师姐讨教了一番，直叫同行的周师兄等人感叹小师弟于旁的事情都不上心，独独于剑道一途热衷非常，也难怪得了首座的青眼。

　　“弟子将要外出游历，不知师尊可有教我？”沈青辞自觉已经到了火候，便欲向林溪请辞。林溪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引气境界，你也该考虑炼制本命法器的事情了。”

　　剑修的本命法器，自然都是飞剑。不过听对方所言，多半另有玄机，沈青辞打起十二分注意，果然听见自家师尊继续说道：“我心剑一脉以心为剑，本命法器不在丹田处温养，而要在灵台方寸之间日夜锤炼。《明心洞玄剑经》记载了三种飞剑禁制、一种剑丸禁制和一套剑阵禁制，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本命飞剑，严格说来，以上三种皆可，不过各有千秋：单一的飞剑胜在直来直去、锋锐异常，剑丸胜在神出鬼没，剑阵则由一套互相联系的飞剑组成，糅合了阵法套路、另有妙用。沈青辞想了想，自己不愿分心阵法，还是精于一、专于一的好；而自己有心湖幻剑，剑气凝练、不缺锋锐，无论飞剑和剑丸皆是上上之选。但联想到那几种禁制，他心中又有了偏向：“弟子欲要走那唯我唯剑、逍遥自在之路。”

　　“逍遥自在？”林溪眼中闪过一丝波澜，眉头微蹙，“为师曾听玄灵祖师说过，他当年在夕照海奇遇得到《明心洞玄剑经》，其上的确记载的法器禁制的确有逍遥自在之道，可惜当初得到的传承有所残缺，经由门中几位真君推衍、引入其他大道，这才演化出如今半步金仙级数的剑经。若你真要走这条道路，‘空明剑’和‘太一衍虚剑丸’这两种法器禁制都包含了一部分真意，依为师之见，若不能补全真意，不妨在二者之间选择其一。你毕竟境界还低，日后再升华提升也无妨。”

　　沈青辞闻言有些遗憾，但对方所言不无道理，以他的水平，还只能照着前人的经验依葫芦画瓢。但他暗暗对“夕照海”这个消息上了心，说不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奇遇、补全真意呢？与此同时，他又听林溪继续道：“这两种法器炼制需要的材料，你应当都看过了吧？你临行在即，为师没什么好送的，便送你些天青碧玺、浮屠石、寒冥铁，也省了你拼凑珍贵材料的麻烦——不过剩下几种天材地宝，可就得你在游历路上自己寻找了。”

　　语毕，只见林溪伸手一招，取来两只储物袋，正好是炼制“空明剑”和“太一衍虚剑丸”的材料。沈青辞一下子见对方轻描淡写地拿出这么多珍贵材料，饶是再镇定的人也不禁愣怔了一会儿——于金丹宗师而言，珍贵材料不算难得；但看这架势，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可见这位素来心性寡淡的首座，竟是出乎意料的体贴。

　　如此，他所缺的只有炼制法器需要的天材地宝了——“空明剑”还需要星辰流沙和扶摇之角，“太一衍虚剑丸”则还缺烛龙之息和混沌神石。沈青辞感慨之中又不由得心有戚戚，天材地宝何其难得，能得到足够炼制一件法宝的材料就该偷笑了，绝大多数引气修士都是实在无法可想、用普通的材料炼制本命法器了事。但他志存高远，偏偏想尽力试一试。

　　沈青辞还未想出该怎样回答，便听得对方又道：“出了华州，宗门庇护便有限得很了。你此去西荒，还要多加小心，记得离开之前先去宗门处取了一应物事。我再予你一张三阶的道术‘死生幻冥剑气’符篆，你仔细收好。”

　　沈青辞自己体验过这门道术的气息，当然知道其真正对敌时的恐怖之处，足可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了。见他珍而重之地收好，林溪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他离开了。

　　宗门给引气小成外出游历的弟子也提供了少许福利，沈青辞记着自家师尊的叮嘱，于□□堂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包括一块与宗门远途联系的法器玉珏、一个月可以激发一次，一张行走人族大陆修真界的通用路引，以及一张封印了二阶防御道术“烈火精金术”的符篆，足可抵挡二阶道术一炷香之久。

　　临行之前，沈青辞特意与相熟的几位同门告别，可惜周纫兰新入内门，与杨羡、傅凌霜等人皆在闭关，想必许多年内无法见面了。这次他在外门倒是见到了迟文，这位果然沉默寡言了许多，想来经历了不少困难。听到旧日好友与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对方只是淡淡祝福，但已经没了往日热络之感。沈青辞心里感慨，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不知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何年何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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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之人来去潇洒，即便远行游历，也无需准备什么。沈青辞孤身独剑，极光电剑遁术一起，转瞬间隐藏在九天之上的太虚丹霄境便不见了踪迹。

　　按沈青辞原本的打算，先是一路往西回去西荒看望父母，然后通过母亲那边在明霞仙宫打探夕照海的消息，明霞仙宫作为西荒盘踞已久的地头蛇，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只怕瞒不过他们。此后他打算从北疆绕一圈，沿路寻觅有无几件天材地宝的踪影。如有机会，他还能顺便去梵光寺拜访慧剑渡真——对于这位点拨了自己的“大师”、剑道上的同道，他还记得与对方的一战之约。

　　不过眼下——沈青辞神识在人族大陆山川图志玉简中一探，遁光一转，去往华州最大的国度卫国。华州最为繁华的一座仙城“流光城”，入口就隐藏在卫国国都。

　　卫国月前刚与邻国一场大战方休，边境百姓得以喘息片刻。不过这却与国都丰城的百姓没什么关系——卫国正是欣欣向荣的鼎盛时期，身为平头百姓，只要享受这等太平盛世就够了。

　　过去有宗门为后盾、要寻什么资料只管去明心堂挂上任务或者自行到含英山查找即可，不过到了现在，一切都得自力更生。上一次去修真界的店铺，还是在沈烈的指导之下。沈青辞想起父亲种种叮嘱，于仙城购买了地理山川图、最新的轶事录等等一干物事，这才满意地满载而归。

　　不过想起来仙城路上在丰城街头见到的许多武林人士，沈青辞难得起了兴致，挥退了想要推销自家出租洞府的养气期修士，转身回到了丰城。

　　一身白衣金纹太过招摇，早就被沈青辞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化作了寻常武者的劲装，但修真之人超凡脱俗的气度却难以掩饰，沈青辞负剑悠然行走在丰城街头，连普通的武者都不自觉地避了开去，更不必说街头巷尾的平头百姓了。沈青辞也不在意，循着武者汇聚的方向，迈步走上了一座酒楼。

　　二楼视野甚佳，沈青辞独自占了窗口的位置，犹如听不见旁边座位上众人的窃窃私语，长剑搁在右手边，左手只执了一杯清茶、并未入口，而他的灵识早就延伸了出去——

　　酒楼附近一处稍次些的茶馆，正汇集了许多武林中人。沈青辞猜得没错，寻常时候，街头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武者，今天正是因为清泉门、御剑门和飞云阁三宗召集之故：

　　“……那驭使毒虫的妖人固然厉害，但我三宗亦不敢妄自菲薄。六年前，我等华州同道戮力一心、诛尽玄牡魔教，今天这妖人作恶多端，自也逃不过惩罚！”

　　比起六年前，年纪轻轻已经接任清泉掌门的赵闻道显得沉稳多了。半年前驭使毒虫的妖人于武林横空现世，上一任清泉门掌门就是在毒虫口中死不瞑目，赵闻道悲痛之中力挽狂澜，不仅没有让清泉门分崩离析，甚至短时间内联系了其余二宗，欲效六年前旧事、为师父报仇。

　　那妖人出名时间虽短，但由于手段毒辣，一路横行霸道，不知多少人葬身他手下毒虫腹中，因此针对这众矢之的的武林大会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联系上了许多宗门。

　　沈青辞还记得当年这位丢了青梅竹马的年轻武者。听了一会儿，他觉得越来越耳熟——以毒虫伤人的手段，与青龙寨那位山大王的黔驴之技何其相似？

　　莫非是自己留下的首尾么？沈青辞隐约觉得奇怪，杞国供奉年老无力不假，如卫国这类大国的供奉可不是那等没本事的老朽，青龙寨寨主之类的武者还不是挥挥手就能摁死，如何留得下那“妖人”如此肆无忌惮？

　　那厢，茶馆里还在人声鼎沸。沈青辞蔓延出去的灵识微微一动，自己这边酒楼二楼又有变故，一人越众而出，径直走向了他这桌。沈青辞收回思绪，睁开双眼，见一位身着玄衣高冠、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向他走来，身后几步跟着两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侍卫。这等明显是贵族作风的作派，看在沈青辞眼里只觉玩味。到了跟前，那青年倒是收起了脸上傲慢神色，露出几分恭敬来：

　　“国师有请仙长前往玄都观一叙，还请仙长随本王前往。”

　　那自称本王的青年这样称呼，显然是得了“国师”指点，已经知晓了沈青辞的身份。沈青辞挑了挑眉，对方拱手相请，礼数做足，不过接下来不问自请、直接坐在了对面的行为，却令沈青辞微微皱眉。心头一动，他问道：“可是为了那个驭使毒虫的妖人？”

　　“不愧是仙长，果然未卜先知。”对面那位露出笑容，“想来仙长已经有把握了？”

　　对方一脸温文尔雅，但眼中不自觉流露的复杂神色还是被沈青辞准确捕捉到了。无意纠缠，他索性直接道：“既然是同门相请，我自会往玄都观一行。阁下请便。”

　　话音刚落，暗暗注意这个角落的酒楼众人只觉清风一闪，窗边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桌上一颗明珠。

　　他半点没有给这位凡俗王爷面子的意思。

　　被留在原地的王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那颗明珠。身边一位文士模样的侍从见主子心情不好，大着胆子宽慰道：“不过是个野道士，哪里比得上国师神通广大？王爷不必为这等人忧心，还是按原计划，争取国师的支持……”

　　哪知他话音未落，便被迎头浇了一脑门的冷茶——

　　“蠢材！多拉拢一位仙长就是多一份助力，何况国师老迈，有这位替我们说话，何愁大事不成？！”

　　见王爷越想越气，幕僚抹了一把茶水，腆着脸问道：“那现在呢？王爷要去玄都观吗？”

　　“去什么玄都观！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