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长空剑》碧水寒宵

28、廿六、悬圃

　　没有多犹豫，沈青辞率先通过传送阵赶往最近的悬圃山。迎客松是悬圃山颇为出名的一处景致，就在山脚下不远。此处考点沿着上山的小径很容易发现，因此除了坐在松下的考官面前有名弟子正在接受考核，隔开了老大一块空地，考场外还等着六七个弟子，想来是不耐烦再去千辛万苦寻找本山的其他考点。沈青辞顺势等在了队伍最后，顺便看看前头几个人都考校了什么题目。

　　悬圃山以符箓之道出名，此地的考官也是悬圃山上一位精善符箓篆文的长老。虽说与考校场地隔得较远，沈青辞凭着锻体后增强的目力看来，也能大概看出被考弟子的动作——现在接受考核的那位出窍期弟子正在一张桌案前俯身执笔，凝神画着什么，而考官则坐在桌案的另一侧抱臂观看，直到对方执笔的手慢慢颤抖起来、不得不停下笔，松下那位长须冉冉的中年修士才点评道：

　　“手法熟练，绝大部分符篆也没有错误，可见平日是下了工夫的。”话锋一转，他伸手一指，桌案上那位弟子方才画好的几张符箓纷纷凌空飞起，“只有七张，而且注入的神识也不均匀。平时提升灵魂强度的丹药吃了不少吧？”考官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脸色渐渐涨红的弟子，见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可惜，达不到要求，我可不能让你通关。重新排队，或者去其他长老那里接受考校吧。”

　　那出窍期弟子听说考校失败，加上刚才消耗了太多灵魂之力，脸色几乎煞白。可无论他如何哀求，监考的长老却始终不肯放松，不闻不问，直接令下一位上来考校。最终那位出窍期弟子还是只得拿着恢复灵魂之力的丹药，沿着登山小径惶惶然离开了。

　　见又一人闯关失败，围观众弟子都是嘘声一片：

　　“我单以为之前碰上的关卡就足够刁难人的了，想不到悬圃山关卡才真正困难——这已经是连续第六个被判失败的了。”

　　听排在前面的师兄解释，沈青辞才明白，此处考核的是利用灵魂力量绘制符箓的技巧。考官所提供的那只画符用的朱笔与他们平时用的朱笔不尽相同，有放大抽取灵魂之力的作用，平时能一口气连续画上一百张符箓的修士，用这支笔至多画十张就吃不消了；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是如方才那个修士一般，一时难以适应对灵魂之力这般强度的抽取，画一张符箓往往还要花上更多的神识，最后坚持画出的符箓数量还要少得多。

　　这就要提到灵魂修行的途径了。修士修行，得到的灵魂修为往往都着落于根本功法上，功法修行越久、理解越深刻，修得的灵魂修为就越多。然而除此之外，还要其他提升灵魂修为的途径，不耐苦修的人往往求诸外道手段，例如刚刚那位出窍期修士，便是通过长期服用提升修为的丹药的途径，以图快速增长修为。但这样得来的修为，没有根本功法的支撑，有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空有数量而无质量，修士自身又缺乏与这力量相匹配的控制能力，一旦碰上这放大了修行缺陷的朱笔，很难及时适应。

　　那位师兄最后总结道：“想我在外门学习方术也算踏踏实实，不过画个符箓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悬圃山的长老今天就得告诉你，你以为你会的，其实都是皮毛而已。”

　　这一点，直到沈青辞亲自握上那支朱笔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养气期仅有灵魂之力勾连，故而长老令他使用养气期特制的另一枝朱笔；而当他执笔集中精神将五脏之力借助朱笔勾连笔下符箓时，立刻感受到了比平时画符箓要滂湃地多的压力，几乎要一下子将五脏之气尽数吸引到笔尖！幸而沈青辞从握上朱笔时就一直保持警醒，这才从要被吸干五脏之气的幻觉之中挣脱出来。

　　闭目定了定神，待有了把握，他才重新落笔。

　　长老命他画的，是常见的“一叶障目”符，乃是一种障眼术法形成的符篆，其上篆文并不复杂，养气期便可以掌握。沈青辞画得认真，也画得缓慢，盖因这一身修为皆是每日苦修不辍得来的缘故，在掌握了朱笔使用技巧后，便再没有出现五脏之气不受控制的情况出现，虽说每张符箓都耗费了成倍的精力，但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他握笔的手始终不曾颤抖，一丝不苟地向符箓中注入五脏之气。

　　候在一边的师兄弟们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只各自长吁短叹、愁眉紧锁，担忧着自家能不能过关。但随着看似修为低微、不过区区养气境界的师弟不紧不慢地画出一张张符箓，渐渐地就有人变了颜色——先前当然也有养气期弟子试过闯关，可那表现比起出窍期更为不堪，大多画不到一两张就得冷汗涔涔地败下阵来。眼前这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年轻小子，居然连画四五张符箓都面不改色。若非他手中握着的朱笔分明是一件上品法器，众人还以为有人给那朱笔掉了包。

　　有那交游广阔、心思灵动的人认出了沈青辞，仔细观察片刻，便若有所思地发散开思维——莫不是这人身份所致，从长辈那里得了什么好处不成？毕竟闻道堂灵魂修为的考校可做不得假，这位的灵魂修为提升速度向来不快，就是在养气境界也比不得那些积累雄厚、却限于资质迟迟不得突破境界的往届师兄们。

　　那边的人心浮动并未影响到专心闯关的沈青辞。直到第六张符箓绘制完毕，他才不得不停下来——按照他自己的估计，下一张符箓尚未完成时他的法力便将要告罄，索性不去折腾。

　　他一共绘制了六张完整符箓，相比养气期过关所需五张符箓的规定，沈青辞实际上已经完成了考核。不过那中年模样的长老仍然将绘好的符箓收回仔细检查了一遍，方才颔首道：“手法精准，六张符箓，于你养气修为而言，可算得不错了。我这一处便算你过关。”顿了顿，他又道，“日后也不可懈怠，毕竟你现下修为境界还低。”

　　外门长老轻描淡写地点评完，倒是沈青辞自身连续经过两关刁难，这一关过得如此顺利，反而深感意外，更遑论等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同门，俱是眼热不已。这下子尘埃落定，衬托得早先铩羽而归的几人分外脸面无光。外门长老眼光老辣，哪里看不出那些弟子们心里的弯弯绕绕，随口呵斥道：“羡慕什么！平日里惫懒、不肯老老实实修炼也是你们自家的选择，早知今日，早些时候就该多下苦工才是！”

　　有长老压阵，更有前车之鉴在，众人想到早先对比试结果有异议的都被丢出了考场，于是所有人此刻就算再不甘心，竟也无人出言反驳。

　　当然，多少人是因为心知自己修行时走了捷径而心虚才默不作声，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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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光山在外门五山中以阵法传承出名，设在此处的考点也别具一格，必得通过隐藏在各处的传送法阵才能进入，也不知周纫兰究竟是怎么找到的。沈青辞一边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好队友，一边踏入了传送法阵。

　　一道白光闪过，沈青辞已经被传送到了法阵另一头。甫一踏出法阵，沈青辞便忍不住捂住了双眼，只觉双目一片白茫茫刺目已极。两三个呼吸之后他适应下来，才发觉并非光芒刺目，而是身处一座剑阵内，半空中悬着许多柄森寒宝剑，实是剑意侵魂的缘故。

　　无数柄宝剑反射着湛湛寒光，盯得久了，便有窒息之感，仿佛连精神也要被阵法中来回游曳的剑气绞碎了一般。很明显，这一关的目标就是破出剑阵，沈青辞遥遥望见阵眼附近镇压的高台上，除了一只通关玉牌，还有一只插着三炷香的香炉，其中一枝已经燃起了袅袅青烟，想来若是三炷香内无法拿到玉牌，也算通关失败。

　　观察片刻，沈青辞提剑在手，试探着向前踏了一步。附近悬着的几柄剑均轻轻震动起来，刹那间一道青色剑气向他打来，沈青辞横剑一挡，几乎没废什么力气那道气势汹汹的剑气便烟消云散了。正当他惊讶剑阵威力似乎比想象中有所不如时，迎面又是一赤一金两道剑气。如此这般，两三次后，沈青辞便发现不妥——这剑阵所产生的剑气按照五行相生的原理，竟是越来越强，这样下去，不说三炷香，恐怕一炷香后他就要抵挡得吃力，两柱香后连自保都难。

　　不过师门考验究竟不是要将弟子门人斩尽杀绝的杀阵，稍有些头脑的人都该想到移花接木、借力打力的法子。摸清剑气产生的规律后，沈青辞只消借着腾挪工夫，便可引着相克属性的剑气互相泯灭，不过这就令他走到阵眼高台的路变得极为麻烦，往往挪移的方向与目标方向南辕北辙，一柱香过去，他还在阵法外围打转。

　　此时，剑气的威力已经渐渐不容小觑，沈青辞非得集中精神，偶尔还要硬接几剑，才能安然通过。不得不收束了念头，沈青辞心中心湖映照，将游曳剑气的路线尽数记在心头，连同剑阵自身的脉络也一一探明。运起静水流深的心法，他仿佛一瞬间将内心拔高了无数，阵中精妙变化、剑气流动皆于心湖之上纤毫毕现，自己则如同从棋子变成了执子的棋手，跳出局外，反而洞若观火。

　　这剑阵是神魂长老布下，内间另有精妙之处当然不是沈青辞区区养气期的修为能够算尽的。但他于剑道一途另有机缘，单单剑气游曳的规律完全瞒不住他，沈青辞索性以水德剑法包容万物的特性，借助气机牵引，一下子引来数道剑气。这几乎是沈青辞目前修为的极限，即便并不是硬抗，短短时间内他也觉得甚是吃力。当是时，他已然推算出生路所在，右手剑尖画圆，一下子将数道剑气尽数引得倒飞而回，与前方激射而来的剑气猛然碰撞起来。

　　剑气炸裂，附近悬着的宝剑也受到波及，顿时叮叮当当剑鸣之声响成一片！

　　由于剑鸣声太过激烈，附近的剑气似乎受到了干扰，被看不见的阵法灵力拉扯得摇摇晃晃，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短时间内难以推算出受了干扰的阵法发出剑气的方向，沈青辞勉力闪躲，看起来一时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