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四、棠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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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之人所学甚为驳杂，上至星象卜算，下至水文堪舆，林林总总，不说全数精通，至少都要有所涉猎，因此就算是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放到凡俗中也当得一声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赞誉。含英山览胜楼本是九霄剑派道藏收集之所，千年万年累积的藏书丰富远远胜过任何一个凡俗国家的书库，其余几大宗门、修真世家也多半如此，就算是基础杂学，无论广度、深度也都足够一个普通锻体期修士眼花缭乱的。
沈青辞还算是耳濡目染之下有些基础，对照览胜楼给出的玉简名录一一挑选——有注释篆文意义的，有讲解道经中常见典故的，有论述器、丹、符、阵入门基础的，有记叙几大宗门历史的，有总结前人剑术心得的，有记载粗浅入门术法的，不一而足。他捧着一摞仔细挑选的玉简去一楼负责借阅的弟子处复制空白玉简时，已经有几人挑好功法或剑法，从二楼下来了，有那好奇心重的便忍不住问道：“这位师弟莫非没去挑选功法么？怎么还停在一楼？”尔后自己又拍拍脑袋，“是了，听说棠棣小筑的杂学功课也不容易，说来我也该挑些玉简读一读才是。”
那人自说自话，惹得与他一同下来的师兄弟一通哄笑。他也不恼，转身指着楼梯道：“师弟想来是不耐与旁人一道挤挤攘攘的，我们在楼上时已有好些人下来了，此刻上去挑选功法正好得宜，再晚可要当心赶不上午后的功课。”
沈青辞冲那群人点点头，转身上了三楼。关于功法，沈烈同样早就向他提过，一般来说神魂期之前改修功法都相对容易些，只消自行或是请师长帮忙洗练真气即可，而外门、内门与真传弟子所能接触到的功法都不尽相同，乃是因为某些功法入门容易却后劲不足，另一些功法虽说更为精妙却在初期难以掌握，故而前者适用于给外门弟子打基础、提升资质，后者则有非内门弟子不得修习、乃至非真传弟子不得修习之说。外门弟子可以修炼的功法有限，不过话虽如此，挑选功法时还是有径可循——九霄剑派以剑道为立派之基，门中真君真人找寻、创立功法时也多时参照自身剑道感悟而来，因此直指半步金仙乃至金仙道祖境界的真传功法皆是剑修功法，共计三部金仙道祖级数的功法、六部半步金仙级数的功法，分属内门五脉；若想神魂期转修这些功法中的某一部，一开始最好就修习与自身心性相合、与看中的真传功法立意相类的外门功法，尤其是从真传功法中推衍出来的基础篇。
按沈烈的心思，自家儿子用剑时于剑招习练上资质有限，至于发挥出剑中意境则难度更甚于剑招，反而在记忆、剖析剑术上有几分天赋，综合考量下来，不如走法剑修行的路子。法剑一脉以探寻天地法理之旨化入剑道，计有一部直指金仙道祖的功法《守静致虚长生剑》，两部半步金仙级数的功法《斩思慧明剑》和《两仪洞真剑经》。因此，最佳的选择就是由《守静致虚长生剑》推衍而来的基础功法《上善若水剑》。
不过临走时沈烈受了陆秋暝的启发，言语中虽然有所保留，但还是又向沈青辞提了提心剑一脉。相比其余内门四脉，由玄灵真人开创的心剑一脉根基尚浅，迄今也不过两千多年，拿得出手的功法只有玄灵真人自己所修的《明心洞玄剑经》，相传是他成就金丹时奇遇所得，当年拿到时甚为残缺，经过门中诸位真君合作推衍才补全到半步金仙的层次。不过此功法立意高远、别出机杼，若是日后有机缘得以补全，说不得本门又要多出一部足可修到金仙道祖境界的功法来。
《上善若水剑》这门功法亦是剑修功法，最高可以修到金丹境界，除了炼精化气法门、观想心法之外，还包括了配套同名剑招“若水剑法”、四种相合本命法器的炼制手段以及三门相关术法。沈青辞读过玉简上的介绍，便知道父亲推荐这门功法不无道理——《上善若水剑》立意正如其名，取“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之意，与《守静致虚长生剑》所取“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之理一脉相承，很有几分法剑的意味。兼且他本人心性沉静淡泊，修习这门功法也算合宜。
外门弟子所能兑换的《上善若水剑》功法最多只到引气期，至于神魂期和金丹期的部分至少得内门弟子方可兑换。待沈青辞出了览胜楼，便见到杨羡等人早已兑换完毕，正在门外兴奋地讨论各自兑换了什么功法。
几人见沈青辞也出来了，忙不迭地询问他兑换了什么。沈青辞照实答道：“一部剑修功法《上善若水剑》，以及好些杂学典籍。”杨羡忽的“呀”地惊叫一声，惹得一众尚未离开的外门弟子纷纷侧目。他懊恼道：“我忘记兑换杂学典籍了。”
见迟文和周纫兰也是神色尴尬，沈青辞略一动念便明白了缘由：周纫兰出身泗水周家，这类典籍藏书不比九霄剑派少，迟文在族叔那里亦方便取得典籍，这两人怕是都没想到在一楼精挑细选，连带着杨羡也直奔三楼的功法去了。等这三人陪着杨羡七手八脚地挑好杂学典籍、回到棠棣小筑时，几乎是前脚刚坐稳，后脚负责教授道藏的讲师便到了。
棠棣小筑的讲师要么是专门负责教授弟子的外门长老，要么是接了门派任务的内门弟子，大多是引气期修为，教授这些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已经是绰绰有余。通过法会的散修大多没什么好传承，好些人甚至连篆文也一知半解，靠着□□经磕磕绊绊地修行下来。这些人最先要学习的便是语言文字，盖因修真界所用的文字乃是起源于开天阳文、太古雷文等等先天衍生的灵迹，又衍生出龙章凤纹、流云剑纹等用于铭刻禁制、制符画阵的符篆类符号，因此看似普通的篆文其实都蕴含大道法理，这也是学习器、丹、符、阵、卜等方术的基础。凡俗中的文字虽然也叫篆文，却是修真界篆文简化后的结果，真正的篆文乃是阐述天地大道之用，更为繁冗、体系也更齐全。
其次便是道藏的解读。大能创立功法时，往往与后人学习的时代背景大相径庭，许多行文方式也不尽相同，更兼至法至精，无上法门通常微言大义，一个对道藏研究不深的散修就算拿到了无上功法，也只能望洋兴叹、不解其意。
再次才是各类方术的学习。器、丹、符、医是为方技，阵、命、相、卜是为数术，合称方术。此为法门，而非道行，故而就算是凡俗中的算命先生也粗通一些，只不过算命先生算的是凡人生老病死，修士们算的是天机，而且法门不同，前者十有九不中，后者修为越高、法门越精妙、推衍越准确罢了。许多外门弟子数十年后修为无所寸进，自请外放凡俗享受荣华富贵，就是靠这些方术谋求一地供奉。常人只以为修行法门是修士增强实力的法子，其实方术精研至高深处亦可入道，便如同九霄剑派以剑术入道一般，以阵入道、以丹入道等等在周天万界之中都有先例，所谓三千大道皆可入道，殊途同归，不外如是。像那些满以为一招鲜吃遍天、凭着一个法宝一个强横法术就打遍天下的修士，被法阵困死、被丹毒毒死、被诅咒阴死的不知凡几，可见修士斗法手段变幻莫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算自负实力强横一时，也万不可疏忽大意、骄纵轻敌。
除此之外，有时候讲师兴致来了，也会不定期教些琴棋书画。这些人多是意剑一脉出身的内门弟子，善于将诸般意境化入剑法，于雅事一途多有涉猎。总而言之，修士所学甚是驳杂，到了更高的层次才会要求精于一物，远不是凡人想象中天仙大能手一指便可阖家白日飞升，或是碰上大机缘、捡着一本逆天功法就能修炼到举世无敌那般容易。
棠棣小筑的讲师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对新入门的弟子而言，体系完备的知识传承才是除功法之外宗门相对散修最大的优势。一段时日过去，沈青辞只觉往日不甚了了的地方都明彻了许多，沈烈和邱月白虽说修为、见识都不缺，但终究不如门派中成千上万年总结下来的学习体系，答疑解惑还行，正经全面地教授低阶修士却还差了些火候。就连杨羡这等完全在凡俗中长大、全无修士基础的公子哥儿，早课时所诵读的道经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了。
锻体期修士的心神还不够强大，因此功法中的观想法门暂时还用不到，白日里学习剑术和杂学，到了晚间就浸泡药浴强健体魄，借外药之力滋养魂魄。每半个月闻道堂还有一次听道，有引气期、神魂期前辈或是金丹宗师开坛讲道，外门弟子也可趁此机会寻讲道的师长答疑解惑。靠宗门提供的资源，这些新入门外门弟子的学习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有了棠棣小筑教授的篆文和道经杂学，旁的不说，新弟子们好歹终于明白了早课的内容，渐渐地也能掌握入定的法门。九霄剑派的早课，一则为了让弟子们吐纳昼夜相交时阴阳相生而成的东来紫气，淬炼肉身，加强锻体效果；二则锤炼心性，四篇道经各有侧重，但无一不是阐述天地之理，尤其对锻体期的修士而言，思考大道精义有助于收束念头，以便以后修炼神魂时更好地集中精神。
谈到早课锤炼心性、收束念头，就不得不提及修士们修炼神魂的方式。本方大世界的修真界道门昌盛，其修行目的其实在于神魂本质中的一点真灵，相比肉身，更看重神魂修炼，甚至修行到元神期以后便不再受肉身限制，无论重塑肉身还是元神出窍，皆可随意而为。就算是九霄剑派这等并非纯粹道门的宗门，其宗旨在于以一口本命飞剑性命交修，修至精深处也不以肉身为桎梏，而要将修为境界着落在息息相关的一对真灵与飞剑上。炼气期修士无法直接接触虚无缥缈的神魂，只得走炼精化气的路子，除了锻体期开始就一直持续不断地淬炼肉身以间接滋养神魂，在修行的过程中，神魂逐渐强大，也渐渐出现各种神异，能通过不同的法子进一步修炼神魂。但修炼神魂的法门千变万化，首要的一点就是要收束念头；若是精神不集中，效果不好都是轻的，即便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也不是不可能。
除却学习道法，外门弟子每个月必须接取一次外门任务，由于发布门派任务的明心堂设在内门明镜峰，外门弟子往来不易，因此多是由总理外门庶务的明理堂派专人在月初闻道堂开堂讲道的那一天，向外门弟子统一安排当月必须完成的外门任务。若是修炼之余还想额外接取任务赚取善功，就得自行去明心堂接取了。
外门弟子修为有限，因此外门任务并不艰难，多是在外门各山打杂、或是看守门派下辖的矿场之类。话虽如此，其中却又有许多门道——有意拓展人脉的弟子喜欢看守外门楼阁之类的任务，喜欢钻研方术的弟子希望被分配到外门四山打下手，更有不少弟子看中龙泉山和流珠山的烧火童子一职，每次任务下来总能得到师长赏赐些炼器材料和炼气丹药，无论上交宗门兑换善功还是自家使用都很是划算。但总有那么几件公认不受欢迎的任务，锻体期弟子还好，修为不够、能执行的任务也有限，养气期以上修为的弟子就有可能接到驻守矿场、整理库房这类既没什么油水又费时费力的任务，每个月总要轮到几个人抱怨自家运气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四、棠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