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三寸心

3、井中女尸

　　原来，今天早晨村民李同想把家里的几只山羊卖了，谁知有一只已经装到筐里，自己“嗖”地从三轮车上跳下来。
　　撩开蹄子一阵狂奔。李同嚷嚷着让邻居帮忙截住，绝望的小山羊一看前有追兵后有埋伏，竟一头扎进村西的那口废井里。
　　一只羊值个千儿八百块钱呢，李同趴到井沿一望，小山羊并没沉底，正踩在什么东西上扑腾呢。
　　赶紧从家里找出长绳，让街坊邻居攥住，自己往腰间系个死扣。慌慌张张就被他们续到井里。
　　李同扯住两只羊腿，刚想喊人拉起。忽然看到水中浮着一个白色的床单似的东西，随手一抓，一个长发胜雪的头颅一并抬起，吓得他妈呀一声，手一松，小山羊也掉下去了。
　　众人往井中一看，见李同很滑稽地双手东抓一把，西挠一把的，双脚跟骑自行车似的，乱蹬，刚想笑话他两句呢，忽觉情况不对，因为他们看到李同的眼睛瞪得跟钢铃似的，嘴巴张得几乎塞进去个拳头。
　　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拽出来。脚刚一接地，李同嗷啦一声：“老少爷们们，井里面一个长发怪物！忒吓人了！”
　　一个好事者从家里拿来强光探照灯，趴在井台上，几个人仔细端详：什么长发怪物，分明是一具尸体！由于刚才李同的一划拉，尸体已经仰面朝天。双手已经浮出水面，肚皮鼓鼓的。
　　见此情景，赶紧招呼村支书，村里出来这么大的事，那还了得，村支书找来一支破锣围着村子连敲打带吆喝。
　　“老少爷们们，西头废井里出现了一具尸体，为了保护现场，从现在开始，方圆5o米，谁也不许踏进来！”退役军人史振国赶紧用家里的电话报了警。
　　镇派出所一听非同小可，立即上报到县里。
　　半小时后，老刑警侯振华带着新助手王亚楠以及法医老于几人，来到现场。好在镇上的民警们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因为恐惧，村民没人敢下去，用抓钩勾上来的，吓得一哄而散，甚至都没敢看是男是女，以至于尸体背后有一碗口大的抓伤。
　　通过第一性征判断，死者是一名女性，身高1.60米至1.65米，身形苗条，皮肤白净。
　　受害人手足指甲，体表没有刺青文身，手掌细腻无老趼基本可以排除歌舞厅小姐和饭店服务员等特定人群。看她的年龄介乎于30到35之间。
　　令人诧异的是那一头如瀑的银发，老于仔细研探了死者从头皮到发稍的发质，几乎可以确定是未经漂染的。
　　翻开眼脸，老于大吃了一惊，侯振华和王亚楠赶紧凑上前，发现死者眼睛不是常人的黑色或者黄色，而是一种将近透明的白色。
　　老于说：“只有长年生活在地下，不见光线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侯振华看了看外围村民们，一个个露出吃惊恐惧的神态，顿觉无名的压力袭来，同时见助手惶然地望着自己，于是投与她安慰的一笑。
　　老于开始进行初步尸捡：一般来说，法医对死亡的思维方式是，先外因再内因，先凶杀再自杀，先损伤
　　再疾病。也就是说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提高警惕，绝不能放掉杀人的坏蛋。
　　死者鼻腔内有些淤泥，肺部也有大量进水，不排除自杀的嫌疑。
　　由于尸体完全冷到与周围气温相等约为一昼夜，尸冷的程度又与年龄、胖瘦、衣着、环境、季节等有密切关系，检测起来是个繁琐的技术活。
　　当时室外温度为26摄氏度，井内温度为15摄氏度，尸体表面温度为17摄氏度，但盲肠内温度为20摄氏度。结合尸体处在废井内这一特殊地点，运用复杂的尸温计测公式，老于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当天凌晨2时左右，距案发大概8个小时，看受害人牙齿磨损程度，□□耻骨联合面所呈现的隆起状态，年龄应该在35岁左右。
　　最令老于感到费解的是，翻看眼睑，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层东西似的，女尸的皮肤呈青白色，是一种极不健康的颜色，就像多日不见太阳，始终在黑暗中度过的。
　　老于对侯振华说：“头儿，先把尸体运回队里吧”
　　对法医而言，死亡无非就是暴力性死亡和非暴力性死亡两大类。暴力性死亡分为他杀、自杀和意外；非暴力性死亡分为病死和衰老死。
　　然而，无论是暴力性死亡还是非暴力性死亡都会或长或短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会或多或少在尸体上留下一段特殊轨迹。这一系列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对法医来说都是极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信息都将在病理解剖刀的运行下，不断地向法医传递。但是，总不能在这些善良胆小的村民面前对尸体开膛破肚吧！于是老于跟随车子回到县里。
　　奇怪的是，无论是在她的体表还是在她的内脏都没有发现暴力作用的痕迹，她的体内也没有致死性的毒物。
　　经过解剖发现，死者右心室壁出现了可怕的脂肪浸润。也就是说在她的右心，脂肪组织几乎代替了正常的心肌组织也就是说，死者生前患有一种潜在性的心肌疾病——心脏脂肪浸润，又称脂肪心。
　　由于人体的心脏具有很大的代偿能力因此患有脂肪心的病人，在日常生活中这种潜在的心脏病病人，一旦由于体力消耗过大或情绪过于激动而使心脏负担突然增加时，就会使心脏失去代偿能力而突发急性心力衰竭甚至突然死亡。
　　最明显的发现是：死者**严重移位，宫口呈松弛开放状态，老于推断：该女子生育不超过1周。
　　接到这个消息后，侯振华和王亚楠很是兴奋，于是率领众刑警在几个村庄里挨家盘查，三天下来，方圆十里地，28个村庄，地毯式的排。
　　结果是：共有32户家在这个星期里生小孩的，除了两个夭折，其余母亲孩子都健在！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幻灭！这具尸体从哪来的呢，（刚到现场的时候，显影粉用了好几盒，由于昨晚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只提取到几枚模模糊糊的趾纹，经比对，是女死者自己的。侯振华早注意到：老井坐落在一个破烂不堪小村村头，只有几户人家居住，一问才知道，都搬迁到后街去了。
　　侯振华办案那么多年，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可以这样说，最先进的破案工具拿到这里，也只是个摆设！英雄也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