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女的小天使》王克克

4、战歌

　　庞德城在坎达特城以南一百公里，叶琳娜河的北岸。准确的说，这里是滨海省的腹地，距离上游的滨海省首府大滨海城只有七十公里。
　　庞德城和坎达特之间是山地丘陵，每一个险要处都修筑了军堡，但是这些都没有挡住魔族的进攻。玛珂菲儿率领精锐骑兵一天就狂奔了一百公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刺眼的狼烟在滨海省升起，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人心惶惶。

　　整个滨海省，三百年前都是人类防护魔族的军屯地。也就是这些年魔族势弱，滨海省和平日久，忘记了风暴洋对面的敌人。但是实力和底蕴在此，滨海人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他们知道，只要顶住魔族的第一波进攻，来自喀什内陆的援军就会源源不断赶来。有了这个底气，大滨海城的援军——滨海骑士团——动作很快，傍晚时分已经接近叶琳娜河，准备第二天渡河增援庞德。
　　而就在太阳刚刚落山，一条火龙出现在叶琳娜河之北。那是由魔族军队高举着的无数火把组成，令人胆寒的火龙。看到魔族的军队，无论庞德城的守军还是援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快了，这支魔族军来得太快了。

　　“我家大统领有令，限尔等一日内开城投降。超过时限，格杀勿论；敢于反抗，格杀勿论；我军破城，成年男子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魔狼军的统领隆诗泰坦因挥舞着魔神军旗绕城一周，大声的喊着玛珂菲儿的命令。冷酷的命令和狰狞的魔军，在黑夜中犹如梦魇，让整个城市颤抖。
　　经历了坎达特的屠城，没有人怀疑魔族的凶残。

　　只是人类不知道的是，这支魔军也精疲力竭。一路征战，精锐的战士也已经接近极限了。黑暗中，玛珂菲儿骑着魔狼小黑，牵着天使小白在视察自己的部队。她经过之处，战士们纷纷起立，向他们的统领敬礼，好奇的看着那个被拴起来的天使。
　　也就是我们的大统领啊，谁能把天使和魔狼一起驯服。

　　“小白，唱支军歌吧。”看到魔族战士们疲惫的脸，玛珂菲儿突发奇想：“会唱我们的战歌吗？”
　　“当然不会。”小白脸一扬，撇着嘴说。
　　“那就我来唱，你来弹琴。”玛珂菲儿很有兴致的清清嗓子，想了一下调子，慢慢的唱起来。

　　“我们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
　　翻耕土地的是马蹄和刀剑。
　　家乡里年轻的寡妇在忙碌，
　　战士们长眠在远方的坟头。
　　炽热的大地，到处是孤儿，
　　翻滚的风暴海的波涛是母亲的眼泪。

　　我们的大地写满了苦难，
　　战士们的刀剑把风暴海搅浑。
　　向外奔流的不是海水，
　　是我们的汗水和鲜血。

　　给我们斟满美酒吧，
　　给出发远征的战士们，
　　这样，利箭和刀刃就不能将我们的胸膛刺穿。
　　于是喀什就不会流下悲伤的泪水，
　　我们的功绩荣耀，永世流传。”

　　玛珂菲儿不会唱歌，简简单单的一首军歌她都能唱的跑调。但是每一个魔族战士都会唱这支歌，这支远征之前，妻子唱给丈夫，父母唱给孩子的歌谣。每一个战士都想起了自己的家，贫瘠穷困的家乡和苦苦等待的家人。他们不由自主的唱起了这首歌：
　　“给我们斟满美酒吧，
　　给出发远征的战士们，
　　这样，利箭和刀刃就不能将我们的胸膛刺穿。
　　于是喀什就不会流下悲伤的泪水，
　　我们的功绩荣耀，永世流传。”
　　最初几个人，然后一个大队，最后整个骑兵队，黑暗中传来整齐的歌声，仿佛惊雷在轰鸣，蕴育着无穷无尽的，毁天灭地的力量。魔族战士们挥舞着武器，放声高歌，力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他们又可以征战厮杀。而庞德城里的人们站在城头远眺，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几乎每个人都在思索，这样的军队是他们能抵挡的吗？是战还是降？

　　深夜，庞德城的少城主带着亲卫渡过叶琳娜河，和来援的滨海军会合。“大人，我的父亲已经准备好了军营，希望您能带着部队连夜渡河，增援庞德城。全城军民都会感激您的义举。”少城主很着急，一见面就直接向骑士团团长乔治男爵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乔治男爵是大滨海地方守备部队的资深军官，但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确切的说，近百年来，人类就没有进行过任何战斗。所以，他有着和平时期军官共有的毛病，不够决断。

　　“可是我们的辎重队还在后面，最快也要明早才能赶来。”乔治说。
　　“我们庞德城什么都不缺，大军食用一年的粮食和盔甲武器都很充足。”少城主对物资储备很有信心，人类百年无战事，滨海又是边防区，武备是最优先的。
　　“大人，实际上我们不需要辎重队。您可以让他们连夜返回大滨海城，我们独自进庞德。”少城主苦苦相求。

　　乔治想了又想，庞德城的要求操作起来没问题，可是还没有交手，辎重队就狼狈的逃回庞德城，好像会损害自己的声威。有必要让辎重队在滨海城里展示自己的胆怯吗？
　　“丢下辎重队抢先进城是愚蠢的，更何况还要在敌前渡河。”他掐着胡子安慰着少城主：“明天一早，我们和辎重队会合再渡河。要是魔族实力强大，我们就在这里筑营，和庞德城互为支援。”

　　“可是……”少城主还想劝，却被乔治男爵堵住了：“我是不会在夜里渡河的，要知道，黑夜是魔族的天下。”
　　少城主想想也不说话了，夜间在魔狼军前强渡，也确实太危险。不如明天吧，毕竟明天也不晚。

　　庞德城下的魔族骑兵很少，大部分都在伊琳娜河边埋伏起来。魔族战士习惯了征战，连续几天不眠不休都是常事。所以在绕城示威之后，魔狼军就在河边休息，也不安营扎寨，简单的散开吃着面包和肉干。
　　河边几个黑影，是玛珂菲儿带着亲信侦察。她仔细的看着人类的军营，确定他们有没有出击的想法。

　　“他们没有动静。”隆诗泰坦因说：“看来他们今晚不会渡河。”
　　“今晚不渡河，就不要渡河了。”玛珂菲儿咬着一根草根，百无聊赖的说。
　　“可是我军也很疲倦了。”古柯说：“将士们需要更多时间休息。还有深夜渡河这种事，会造成混乱。”
　　“难道肉干还没填饱你们的肚子吗？这样一条河就让你们畏惧了？还是南方的风把你们的骨头吹软了？”玛珂菲儿毫不客气的训斥：“上半夜睡觉，午夜出发，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们要绕到敌人后方，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是敌人有天使，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行动的。”马尔扎克说。
　　“很快他们就没有天使了。”玛珂菲儿看着远处的人类营地，冷笑着说。

　　天使作为神的使者，在人类军队一向有着超然的地位，来援的骑士团就有三位天使坐镇。尽管只是中级的力天使，但是滨海担任着警戒魔界的重任，每一个天使都是精英战士。所以当天际出现波动，三位力天使同时发现异样。
　　“嗷嗨”玛珂菲儿骑在小白背上，摇摇晃晃的飞过人类营地，得意洋洋的向下面吹着口哨示威。

　　“什么事？”营地里乱糟糟的，乔治男爵和少城主也出来了。
　　“没事，一个小爬虫，和一个不知自爱的叛徒而已。”一个力天使微笑着说：“不必担心，我们去去就回。”三个天使同时煽动翅膀，向逃窜的玛珂菲儿追去。

　　“小白，你说这三个笨蛋怎么看不出这么简单的引蛇出洞？”玛珂菲儿拍拍心不甘情不愿的小白，问道。
　　“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是追打落水狗。”小白没好气地回答：“天使能分辨魔族的气息，只有你一个人，三个打一个，他们当然无所忌惮了。”
　　“哇，我这边不是还有你嘛？我的小白，你难道不帮忙？你不会背叛主人吧？”玛珂菲儿故作惊讶的问。
　　“我只是一个新生天使！还是一个乐师！”小白气鼓鼓的说：“我不是打打杀杀的野蛮人！我不会打架！”
　　“你可以用七弦琴砸啊。”玛珂菲儿一边回头看着一边和小白说笑：“快点，再快点。”
　　“我已经很快了，我是天使，不是鸟。”小白郁闷的说。

　　“一样，再不快点就要追上了。”玛珂菲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了，快点下降。”
　　就在小白落下的一瞬间，三个力天使已经追上来了。带头的天使挽起一张巨弓，寒光一闪，一支金光闪闪的箭直取玛珂菲儿的头颅。
　　玛珂菲儿落地，头也不回的一个回旋斩把箭击飞，三个天使也落地，都手持弓箭，瞄准了她。
　　她身后的小白半跪着，全身是汗，刚才快速的飞行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的手无力的绕在玛珂菲儿的腰上，仿佛不这样就会摔倒。可是，这个有意无意的动作，限制了玛珂菲儿的行动。

　　“小白，不要背叛主人啊。”玛珂菲儿还是笑着，一脸的嘲弄。
　　三支箭飞来，却是对准了小白。“叛徒”带队的天使喊道，天使对背叛的同伴的仇恨更大。
　　“当当当”三声，玛珂菲儿手疾眼快的抽剑挡住，拍了拍小白的头：“小白，你没有退路了。”
　　小白茫然的看着杀气腾腾的三个同伴，眼神里变换着沮丧，无力和绝望，慢慢的松开了手，跪在玛珂菲儿脚下，轻轻的呻.吟着：“神啊，神啊，为什么啊……”

　　“背叛了神主的天使，和恶魔一样都要被抹去。”天使说。
　　“抹去？我好怕啊，三个力天使，好可怕啊。”玛珂菲儿嘿嘿笑着。
　　“是吗？不怕力天使吗？那炽天使呢？”带队的天使微笑着，展开了他的翅膀，洁白的羽毛瞬间变成金黄色，夜色中仿佛太阳一样耀眼。
　　这不是力天使，这是天使战斗力最强的高阶天使——炽天使！
　　这是一个杀局，天使们为魔族布置的！

　　“炽天使啊，还真是动作蛮快的。不过，我还没杀过炽天使呢。”玛珂菲儿轻轻的笑着，挪动了一下，挡在小白身前，看着眼前的三个天使：“小白，你会演奏战歌了吧？给我伴奏。”
　　“大胆魔女！”看到玛珂菲儿旁若无人，炽天使挥舞着弓箭开始喝骂。
　　没等他反应过来，玛珂菲儿猛冲过去，炽天使只看到一个影子，还有就是黑漆漆的剑尖对着他的眼睛。他连忙丢下弓箭去抽剑，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呼救。

　　“我们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
　　翻耕土地的是马蹄和刀剑。
　　家乡里年轻的寡妇在忙碌，
　　战士们长眠在远方的坟头。
　　炽热的大地，到处是孤儿。”
　　小白犹豫着，看着玛珂菲儿追杀炽天使，痛苦的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唱，七弦琴的声音在深夜传出去很远很远。

　　玛珂菲儿追着她的对手，剑尖始终对准对方的咽喉。两个人都在快速移动，旁边的两个力天使根本来不及支援。
　　“魔女去死！”炽天使终于拔出自己的剑，没来及抬高，对着玛珂菲儿的小腹刺过去。却没想到她不躲不避，硬生生的挨了一剑，却一剑刺穿了炽天使的脖子，轻轻一转手腕，炽天使瞪大双眼的头颅滑落，鲜血这才喷上天空。

　　“我们的大地写满了苦难，
　　战士们的刀剑把风暴海搅浑。
　　向外奔流的不是海水，
　　是我们的汗水和鲜血。”
　　小白紧闭着双眼，他能够感受到一个同伴生命之火的消逝，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歌唱，演奏。

　　“唱吧，小白，大声唱吧。”全身是血的玛珂菲儿拔出刺入自己身体的短剑，毫不在意的丢下，转身看着两个惊讶惶恐的力天使，轻蔑的喃喃自语：“我们的功绩荣耀，永世流传。”

作者有话说

　　战歌改编自哥萨克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