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之宿命》涟心雨

70、夜谈

　　夜幕悄然降临，我走出了营帐，封子月正独自一人坐在营帐前的一堆篝火前。她褪去了英姿飒沓的劲装，换上了一身女儿家平常衣。少了几分英气，但多了几分柔美。

　　她微微抬着头，似乎在凝望着什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广褒的夜空之下，繁星熠熠。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封子月的话突然响起，我扭过头去看她，她也正默默地看着我。

　　“你过来这里坐吧。”她对着我说。

　　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封子月抬头看向夜空，说：“你看一下，看到了什么？”

　　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了，但还是抬起头又看了一下，然后说：“夜空，繁星。”

　　封子月又问：“那你觉得和你平时看到的夜空有什么差别吗？”

　　虽然和平常相比，却没什么差别，但是在营地里，因为没有多少障碍，却显得夜空辽阔。

　　我实话实说道：“比……平时的夜空辽阔了许多。”

　　封子月低声笑了一下，说：“我看到的，可不止这点。”说着她托着头，默默地看着夜空，“我看到的是宁静，是珍贵。”

　　我不解地看着她，封子月说道：“你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我们身在军旅，每天不是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就是在校场上操练，从没有机会能够好好地看一眼身边的风景。也对，身边最美的风景，便是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所守护的河山。眼前的夜空，让我觉得很宁静，因为没有战场上的厮杀声；很珍贵，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可能就要马革裹尸，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夜晚了。”

　　我默默无语地看着她，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了：“我也很希望有一个能够懂我的人，与我一起出生入死。他们都说我很坚强，是巾帼不让须眉，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其实，我是继承父亲的位置，曾经，在父亲统领之下的三万亲兵，所向披靡，是大吴最精锐的骑兵之一。我第一次站在父亲曾统领过的亲兵前时，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当时连话都说不清，以至于部下对我不信任。后来，军营里流言蜚语漫天飞，我开始想退却了，可那时二弟还小，我知道，父亲生前便很看好我，可我却在阵前给他丢脸了。我想了好久，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牝鸡司晨，而是该呆在闺房里做做女工，然后等着出嫁便是了。可这些念头，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我不会躲在闺房里一辈子，我曾因羡慕着那些能够上战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而去苦练武功，可我最后却想退却了。”

　　“我不想后退，但是我却不能敢于面对前方的道路，陷入了进退两难而无法自拔。渡云与我算是一起玩到大的玩伴了，那时还有我弟弟和大殿下，还是想念小时候，什么烦恼都没有，打打闹闹的。那时候的他，整天跟在我的身后喊子月姐姐，可我只是比他大半年而已。后来，他跟随着他的义父出征，早就熟悉了军中的一切，他似乎知道我的困惑，专程来找我聊了好久，什么不懂的，什么担心的，只要跟他说了，他就会替我想好各种解决的办法，甚至连什么样的结果都想得一清二楚，然后教我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不提这些也罢，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吗？”说着她目光紧紧地看着我。

　　我听了她所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有些被触动了，迟疑了一下，说：“封姑娘，其实感情之事并非是我一人所能操控的……”

　　封子月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是误会我了，我并不是想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如果我那样做了，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毕竟感情之事是要两情相悦的。我只是想说，以我与他接触多年，他真的很好很好，我只是羡慕那个能让他真正动心的人而已。他开心便好了，他平时都是善待他人，所以我希望他这么好的一个人，能够也被善待就行了，答应我，不要辜负渡云的一片真心，可以吗？”说着，她的目光紧紧地看着我。

　　我听着她的话，竟不由得迟疑了。封子月似乎察觉到了，说道：“你迟疑了？为什么？难道你对渡云不是真心的吗？”

　　“不是，我……”我正想解释，然而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封子月似乎等着，但她看到我没说下去了，便开口：“为什么不为自己开脱？你知道吗，渡云他总是默默地替别人承受伤害，我只是想不要再给他增加伤害了。恕我直言了，如果你真的不是真心的话，就请你不要再拖下去，我担心他越陷越深，到最后，被伤得最深。”

　　我不由得说道：“看来，你对他也是用情至深。”

　　封子月说道：“我对他用情如何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怪他，但你不要误会了，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他不可能会爱上我，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你这句话说得很对。”我喃喃地说着。

　　“所以？”她盯着我看。

　　“所以？”我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封子月有些无奈，但只能说：“我刚才的话你最好记住了。”

　　封子月转身进了营帐，剩下我一人，呆坐着。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好，就足够了。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用在我的身上是多么的恰当无比呢。脑海里的一些事和记忆，如断片一般逐渐地浮现，本来，能够记起以前的事情，记起自己真正的身份是多么值得庆幸之事，但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害怕。

　　“在想些什么呢？”

　　耳边传来熟悉而温润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李渡云那温柔的笑容，我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到了身旁。

　　正如封子月所说过的那样，他的笑容下到底藏了多少伤痛，曾经亲眼看到他所受过各种伤，却总是在说“我没事”“不用担心”这些话，原来，他是自己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但封子月的话有一句也是对的，她不想他为一个对他没有真心的人盲目付出，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收拾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我在看星星。”

　　李渡云笑了笑，道：“看星星是可以，可别着凉了。”说着他解了外面的袍子，想往我身上披，我立刻退开了。

　　李渡云微微吃惊地看着我，我忙说：“夜深了，我先回营帐休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我就是如此的没用，话有时候虽然到了口边，却还是让我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装作不动声色地逃走。因为一些话说出来了，无论是好与坏，我都担心出现的局面会是我自己把控不住的，只能像封子月所说的那样，一直地拖下去，然而，这样的代价却是让自己和别人都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