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女儿》羲鱼儿

1、国破

　　初春的午后有些微热，大明皇宫里昭仁公主殿里，一名头戴金冠且俊逸的少年正在用不太文雅的姿势逗着自己陶瓷般的小妹玩呢！“小昭仁，小昭仁，快来抓我呀！你不是说你无所不能的吗？快来抓我呀！”一旁的朱慈烺有些好玩得逗着自己小妹说着。
　　身着桃红色衣衫，粉颊有些红润的小昭仁双手插腰，双目怒视着一切，口中央央吐出几个字：“太子哥哥，坏。”这句话，她不知道反反复复练了多少遍，总说得特别溜。
　　昭仁眼睛溜溜一转，忽然抿嘴一笑，可怜汪汪地望着身旁的三哥，拉了拉朱慈炯的衣袖，道：“炯~~炯哥哥，太子哥哥，欺~~~欺负~~~我，帮我~~~帮我好~~不好~~嘛！”
　　旁边站立着的朱慈炯微微摇了摇头道：“二哥，别捉弄昭仁了，她还小，而且话也说不全。”
　　朱慈烺的脸色微有些玩味道：“昭仁从小说话就有些不清楚，可是你也不是没瞧见，骂我的话说得比谁都还溜呢！我在是在帮她。不是吗？”
　　昭仁闻言，小嘴一瘪，轻轻地啜泣了起来：“太~~~太子~哥哥欺~~~欺负~~~欺负我，现在就连~~~~炯哥哥~~也嫌弃~昭仁了，不~~不帮~~昭仁了。” 朱慈炯的面容微微有些变色，但仍旧是耐心地哄着道：“昭仁乖，炯哥哥怎么会嫌弃昭仁呢！炯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昭仁的，昭仁要听话知道吗？”昭仁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尔后才点了点头。
　　“昭丫头，是不是又在欺负你炯哥哥心软了？”黄鹂鸟好听悦耳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昭仁微微抬起头，眼眶中充满欢喜地叫道：“长平姐姐，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长平公主轻轻抱起昭仁小小的身子，微笑道：“刚刚听见不知道是谁拉着她的炯哥哥，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长平公主一番捉弄小昭仁的言论顿时引起了朱慈烺大笑。昭仁瘪着小嘴，一番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又引得朱慈炯的大笑。长平公主微眯着眼睛叹息道：“昭仁可真是开心果呀！我每次只有到她这儿才笑得出来。”
　　一番言落，朱慈烺与朱慈炯纷纷收起了笑容，挂上了一副哀愁的模样。朱慈烺苦笑一声道：“也不知道还能这样笑多久，前方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了。李自成的军队越来越逼近了，还有女真人的军队，也图想着我们大明的江山。”
　　话音刚落，朱慈炯又道：“李自成率领的本是草莽之军，不过胜在勇猛，女真人的精兵也不容小觑呀！对了，皇姐，皇姐夫呢？”
　　长平公主微微脸红道：“还没成婚了，谁许你们这么叫了？” 朱慈炯温文一笑道：“反正都是早晚的事。皇姐，您今年都满十六了，不早就该和那周世显成婚了吗？还不都是这场战祸惹得麻烦。”
　　长平微微颔首，只见昭仁的那两只小手在空中摇摆，细声细气地道：“我~~知道，那~~那个~~周~~周将军~~~长~~长得~~~好英武，皇~~皇姐~每~~~每次~见到他都~~都会脸~~~脸红。”众人哄笑，长平公主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样，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道：“死丫头，又乱说话，看我怎么修理你。”说完扑身上前，昭仁急忙往朱慈炯身后躲去，可是躲避不及时，被长平公主给逮到，狠狠咯吱了昭仁一番，众人再度失声大笑。
　　远处，一位皇袍加身的中年男子远远地望着那边的欢笑，一抹胡须，淡笑道：“昭仁还真是个宝。”转而随即轻叹了一声道：“只可惜，她说话总是结巴，治了这么久还就是没见好过。”
　　他身边的老太监王承恩，躬着身子道：“皇上，昭仁公主天生聪惠，三岁就能背读《三字经》，四岁就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能流利地默写出《大学》。而且还长像又这么的甜美乖巧。可真谓大明的福气呀！再说了，公主现在这么小就那么不了得了，将来说不定会怎么样。所有说昭仁公主身上有点小瑕疵也是应该的。佛祖也造不出这么完美无缺的人待在世上，您说是不？皇上。”
　　崇祯轻而缓地点了一下头道：“你说得有理。好了，看也看完了，回宫。” 王承恩弓身领命。
　　旧历1644年三月十九日的晚上
　　一向威严肃穆的紫禁城中一派凄凉景象。月色辉映下的这一处建筑，格外死寂、凄清。昭仁望着月色，忽然没有一点儿睡意，这些天，父皇，太子哥哥，炯哥哥，炤哥哥还有长平姐姐都好久没来看她了。宫里的气氛也越加紧张了，有好几个带她的嬷嬷总是在以为她熟睡的时候，互相讨论着，窃窃私语着。总是说皇城被围住了，大明保不住了，有一个姓李的将军就快攻进皇城中来了。伺候她的嬷嬷已经私自不见了好几个，众人心中都明了，可谁也没说出来。
　　昭仁低下头，看了看抱在怀中的布娃娃，依旧紧紧地搂着。忽然，公主殿的大门扑通一声剧响，倒了下来。几个嬷嬷也被惊醒了。门外来人是正是昭仁的炯哥哥，他身着布衣，手执铁剑，一脸萧条之色，昭仁忙迎了过去，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开口问道：“炯~~~炯哥哥，怎~怎么~~了？你~~怎么~~这~~这么晚~~来我~~这~~这儿呀？” 炯哥哥怔怔地注视着昭仁，眼睛里充满了昭仁无法理解的悲哀，冷声道：“昭仁，我们亡国了，我们大明亡国了。”亡国？昭仁不明白其中的涵义，还没来得及问，朱慈炯随即扔给旁边嬷嬷一个包袱，冷声道：“给公主换衣服。“几位嬷嬷从来没见过朱慈炯这么寒俊的表情，有些下地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连忙手脚发颤地为昭仁换上衣服。昭仁呆呆地注视着身边的嬷嬷给她换上平常老百姓的衣装，又还没来得及开口，朱慈炯指了指昭仁身旁的小宫女，对嬷嬷们道：“给她换上公主的衣衫。”嬷嬷们齐声答了声：“是”。随即飞快地为小宫女换上昭仁的衣衫。
　　“行了，这样就成。” 朱慈炯有些不耐烦地喊停，众嬷嬷们停止了动作，朱慈炯望了望殿门外，随即一声大吼道：“来人。”一排整齐的锦衣卫立马出现在公主殿门外，朱慈炯缓了缓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沉声道：“一个不留！”“是。”“炯哥哥！”昭仁尖叫了起来，她明白，明白一个不留的意思，那次那次在御花园中父皇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一个不留，第二天御花园打扫的宫女太监在一夜之间全部换成了新人。炯哥哥蒙住了昭仁的眼睛，声音温和道：“乖昭仁，不看，不看。炯哥哥带你去找太子哥哥和炤哥哥。”昭仁还没来得及应话，朱慈炯猛地一下，提起了昭仁，把她抱在怀中，飞快地冲出了宫殿外。
　　“啊”，“啊呀”，“我不要死，放过~~”，“别，别杀~~~” 声音突然断了。炯哥哥，她的炯哥哥蒙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却没有蒙住她的耳朵呀！
　　昭仁不知道她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被朱慈炯带出皇宫的，只知道炯哥哥的手突然松掉了，她一睁眼，看见了满脸泪痕的太子哥哥和炤哥哥。“昭仁~~”曾经最喜欢捉弄她的太子哥哥，忍不住啜泣地唤了他一声。昭仁没有答应，只是愣愣地愣住了，今晚快速发生的那一幕她自己都还不敢相信。
　　朱慈炯问着太子：“哥，皇姐呢？” 朱慈烺摇了摇头啜泣着道：“去完了一步，皇姐，她~~她已经~~~”。“什么？” 朱慈炯眼眶里已经出现了血红的光彩，冷声问道：“是~~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朱慈烺哀默一笑道：“没用的，没用的，是父皇，是父皇亲自下的手~~”。哐呛一声，朱慈炯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铁剑落了地，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朱慈炤连忙道：“二哥，三哥，先别说这些了，现在得快走了，要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复国的大业还压在我们肩上，我们决计不可就这样死去，我们一定要逃出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朱慈炤的一席话惊醒了朱慈烺和朱慈炯。
　　朱慈炯转身一望身后高高宫殿，声音闷沉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朱慈炯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回来的，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夜喧哗，那夜的昏暗，那夜的血光，那夜的大火，一切的切都是那么明了。昭仁一直靠在朱慈炯身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呆滞的目光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神采了。
　　大明变成了大顺，四十天后，大顺又变成了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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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自成进宫后，发现了血泊中的长平公主，叹息说道：“上太忍。”（《甲申传信录》）。他以为公主已死，便命人将公主送往皇亲周奎的家中。长平公主晕厥五天后才苏醒过来，这才发现父亲已经上吊而死，李自成已经入主北京，大明变成了大顺，不禁悲痛欲绝。长平公主后来落入了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手中。然而风云变化莫测，四十天后，大顺又变成了大清。清军入城后，摄政王多尔衮专门派人访寻到长平公主及其他未死的嫔妃，特别优待。长平公主只剩下一条手臂，国破家亡，大有天地无容身之处的感觉，于是给满清上书，自称是九死臣妾，要求出家当尼姑。满清没有答应，反而下诏命准驸马周世显与长平公主完婚，并赐予田产宅第车马等物。回忆起狠心要砍死自己的父皇，面对并不是传说中穷凶极恶的敌人，长平公主不由得感慨万千，不禁黯然泣下。在盛大的婚礼上，公主没有一丝喜悦，挥之不去的是无奈的哀伤。后来长平公主于顺治三年（1646年）病死，赐葬在广宁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