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刀锋偏冷》Nyaske

1、第 1 章

　　绣春刀，长三尺，刃宽两寸三分，厚背薄刃，描纹鎏金。

　　自他佩上了这把刀起，他就和自己不是一道上的人了。

　　就这么一把刀，不够长，不够利，不够分量，却轻而易举地劈开了他们两个人，干净利落地从此就要分道扬镳。

　　怎么可能？丁修痞里痞气地笑了笑，肩扛长刀，阔步踏在京城四四方方的通衢大道上。一天是你师兄，一辈子都是你师兄。

　　京城，好像在升斗小民眼里，连这两个字都透出天皇贵胄的高不可攀。那是天下的中心，万民归心的所在，那里有百官来朝时满眼的朱袍乌纱，有章台走马时满眼的长裾广袖，也有那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飒爽少年郎……

　　不管在别人眼里，锦衣卫有多可怕，丁修总能咧着嘴笑，可怕？那个拖着鼻涕脚下拌蒜，一辈子都没打赢过自己一回的小兔崽子可怕？

　　丁修是个没念过书的，礼义廉耻？不懂。家国大义？不顾。什么大丈夫当如何如何，全是放屁，老子想干嘛就干嘛，谁他妈管得着？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小师弟，怎么就得拱手让人了？

　　可是别人都能不管，师弟不能。

　　“给你，这是最后一回，以后别来找我了。”靳一川冷然摔过两锭银子，丁修接在手里也掂了掂，看他一脸肃容，飞鱼服穿得板板正正，又忍不住想逗逗他。

　　“一百两，限你三天之内凑齐一百两给我，以后就不找你了。”丁修扛着刀直笑，眼神却是真诚。

　　靳一川自然是熟悉他这表情，咬牙切齿一脸愤怒：“我一年的俸禄才二十两。”

　　“没钱啊？”丁修绕着他打量了一圈，眼神里探索的意味让靳一川毛骨悚然，“没钱就去卖屁股啊，我师弟这身板儿，一夜一百两，划算。”

　　靳一川猛地抽刀，斜劈过去，丁修不躲不闪，横起刀鞘一个格挡，反身便踹：“又想杀我。”声音古怪地带了些无奈和宽容，竟真像个师兄的样子。

　　靳一川的拳脚是硬的，刀快，腿也快，他熟悉丁修的套路，一如丁修熟悉他，闪转腾挪间一如当年落草为寇日日演练。但丁修的刀更快，他的腿、他的肩、他的臂，都是刀，长刀如指臂使，每每都能擦过或者停在他的身体几寸处。

　　斗至酣处，两刀相错，两人都是往后已退。但一时气血翻涌，靳一川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说，师父怎么会收你这么个病痨鬼。”丁修啧啧有声，摇着头，又是惋惜又是感叹，长刀扛回肩上，踱着步子，捏着那两锭碎银子走了。

　　这么点钱，其实什么也不够干的。丁修在哪里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手底下功夫又硬，从来都是千金散去还复来，哪里过过这般小气吝啬的日子。只是他过得越洒脱，就越要靳一川过得艰难，小川子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那当师兄的，也得帮着检验检验够不够硬。

　　丁修噗地一声又笑了起来，大笑声在夜里惊起小儿夜啼，他还是晃晃悠悠地走着，有点得意，有点快活，和那出将入相的官人，蝇营狗苟的阉人，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