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何欢》陆雪霁

1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邵峰的声音响起的刹那，若欢瞬间就怔住了。回头望去，邵峰就在舞台上，静静地凝望着她。眸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酝酿着最深的风暴。若欢下意识地想要落荒而逃，可随即清醒的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这是邵峰重要的演奏会，不可以搞砸这一切，不可以让他难堪。就在她的犹豫之间，不知不觉邵峰已经牵起了她的手，带她跑了出去。
　　似乎满意于她的顺从，邵峰原本冰冷的容色稍霁。可是当若欢确定他们已经离开的足够远，不会被旁人看见时，若欢从邵峰的掌控中挣脱了出来。若欢感受到邵峰身躯一僵，面色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随即抢在了邵峰之前开口，：“邵峰，好久不见。”
　　没有若欢想象中的愤怒，邵峰甚至笑了出来，只是，这样的笑，实在太过骇人。在那一刹那，他仿佛又变成了之前的黎邵峰。极度的安静中，若欢有些不安。而邵峰随即而来的阴沉话语，则令自己的不安加剧。“亏你还知道好久不见。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若欢很慌，却只能这样答道：“读书太忙了，而且你看起来很好，那就好。”
　　“读书太忙了，忙到了你忘记了自己的丈夫？很好，很好！杜若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婚姻当做一回事，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
　　闻及此言，若欢心中顿时酸楚一片。是啊，你问我我把我们的婚姻当做了什么，那是我的命啊。能守着你，那是我此生最想做的事。可是，这只是一场欺骗啊。若是这样的生活能让你幸福，即使你不爱我，我也愿意永远陪着你。可是，我连让你快乐都做不到。
　　“邵峰，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个最荒唐的错误，我们的道路，我们的终点是不同的，如今，我们也应该回归正轨了。”
　　“道路不同，终点不同。杜若欢，我告诉你，我们今生注定是要绑在一起的，生同衾，死同穴。你不可以抛下我，在你捡回我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你不可以抛下我。”
　　若欢无言，她在邵峰眼中又看到了那种悲伤，那种失去雪梅时的悲伤。她杜若欢何德何能，竟能被他重视至此，足矣。突然，若欢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期待，“邵峰，你爱我吗？”
　　邵峰的眸色突然黯淡了，整个人也仿佛委顿了。终于，他抬起眼，坚定地望着若欢：“若欢，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只是这片刻的犹疑，若欢就知道了答案。是啊，人果然还是不要奢求得不到的东西呢。她想，如果刚才邵峰说了爱，那么她之前所有的坚持也许都会土崩瓦解吧。不过，这样也好。念及此，若欢不由轻笑了起来，是苦涩，是无奈，亦或是解脱，若欢也不知道。
　　久久没有听到若欢的回复，邵峰显然有些心急。他忽然仅仅抓住了若欢的胳膊，力道之大，甚至让冬日穿着厚重的若欢都感到了痛意。冬夜的星空是那么的明亮，映着雪后的纯净，路灯也打出来温暖的晕黄，繁星点点，这一刻是多么的美。若欢想，就在这里说再见，也很好。
　　”邵峰，我知道了，可我不想。”她已经太知道，过一辈子和带着爱幸福一辈子是两码事。如果他们在一起，若欢固然会很快乐，可是邵峰不能。她不能这么自私，她的邵峰，值得最好的爱，最好的一切。
　　“邵峰，你对我，有的只是歉意，或许还喜欢我为你带来的温暖吧，可是，这一切，旁人也能给的，你何不找一个你爱的人呢？”
　　“若欢，你要给我机会，给我机会爱上你啊。你还没有给我机会，怎么能就这样判了我死刑呢。是啊，我是喜欢你给我的温暖，我贪暖，可是这份温暖除了你就没有别人能给我了。若欢啊，你给我的不只是温暖，你给了我一个家。”邵峰眼里的执著让若欢仿佛又想起了邵峰失忆的那段日子，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光，实乃是上苍恩赐。可是此刻的邵峰固执，她却不能固执。若没有更适合的人出现，也许她就被打动了。可是，邵峰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啊，明明有疏影啊。如果此刻她真的投降了，她以后又如何面对失去所爱而陷于痛苦思恋的邵峰呢。而且，他们的生活背景是那么的不同，她只渴求最平凡的，沾染着烟火气的幸福，而他，注定是要在他的音乐世界发光发亮的。他是璀璨的王子，而她竟能曾经拥有过他，她是多么的幸运呢。只是，梦醒之后，一切还是要回归现实的。她，终究是配不上他的。
　　“邵峰，对不起，再见。”最后一次拥住了邵峰，若欢在他的耳边呢喃出了这一句告别，然后劈手将他打晕了。是啊，若欢一个弱女子在无数日军肆虐的村庄中穿行，又怎能不学会一些防身术保护自己呢。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将这些功夫使在邵峰身上。
　　若欢将邵峰安置在了一家干净的小旅店里，临别前，轻轻地吻了邵峰的额头一下。他的眉头皱的那么紧，仿佛有很多的不快，若欢为他把眉头抚平，希望他日后的生活中只有快乐，而后转身离去。

　　邵峰啊，爱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如果可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很愿意爱上我的，可是，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不能让你爱上我，这就是我们分开的理由。有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