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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杯子放错了位置 ...

  •   “颜少,A计划的草案都在这里了,麻烦您过目。”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女装的年轻女人边随上男子的脚步,便快速地说,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串急促的咚咚声。
      男子没有放缓脚步的意思,也没有接她手里的厚厚的一沓文件,冷声道:“缩成半张A4纸给我。”
      女子精致的脸上便有了汗,低头看下自己抱着的文案,为难道:“这......这根本不可能。”
      男子这才停了脚步转过脸来看她,玻璃窗外面的阳光正射进来,照在他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鼻子高挺,逆光留下淡淡的阴影,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他似乎用余光瞥了眼窗外,一瞬间的失神。脸上的温度却已是更低。
      “不可能?”他冷哼一声,三个小时后如果还是告诉我这个答案,你就可以找人事科办离职手续了。”
      女孩子慌张的要掉下泪来,一个周全的计划起码包括七个大步骤,更不用说这是将要与格调那个行业巨头合作的方案。
      初进公司的时候,同事们都说顶头上司颜寒,是个油盐不进的冷血怪物,她看到那张英俊的脸时便觉得每天能见这样的“怪物”一面也是种享受,只是这一周下来她便认定,容貌实在不是件靠得住的事情,对那个一直看不上眼的男朋友都体贴了几分。
      颜寒头也不回的走了,两只大长腿沉稳有力的上了楼梯。在转弯的时候仿佛还是张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
      他说过有阳光的地方就有他,他说过他就是伦敦的阳光。

      他抽掉领带,一只手解了衬衣领口的第一第二颗宝石蓝扣子,靠在棕色的皮椅里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一根手指头慢慢的敲着椅子扶手,匆匆在脑子里过滤一遍下午要见的人,要解决的事,抬腕看看时间,六点钟来得及。
      杨助理拿了个文件进来请他签字,他淡淡的撇了一眼,消瘦的手指头握着钢笔写下刀雕斧刻般遒劲有力的两个字,颜寒。
      杨助理跟了他三年,从他开始坐上这个位子开始。
      “颜少,巴萨于总的助理打电话来,他们老板有意晚上聚聚,您看......”杨助理知道他六点钟有行程,可是巴萨确实是不能得罪的渠道商,上一年签的合同已经快到期,这个时候邀约,必是有关的。
      “几点?”颜寒沉默了下问道。
      “五点半。”杨助理利落的答道。
      “说我父亲今晚不太好,我需要去医院看他。这次对不住。”颜寒说。
      “可如今颜总医院的外面围了一大群记者等着采访您,您若是没去,巴萨那边很快便会知道了。”杨助理担忧的说。
      “谁说我不去了?”颜寒手里握着一支笔,边转,边看和巴萨签订的上一份合同,笔砰一声落在纸上的时候,他才惊觉这个坏毛病还在。
      他抬起头来说:“医院我自然会去,记者也拍得到照片。”
      杨助理放心的点点头,用什么方法她想不到,她晓得颜寒既然说可以那一定就可以。

      他接的是他父亲颜东城的班,事实上,颜东城的老总的名号还是在的,只是权力已被颜寒架空,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管维持生命。

      既然是富二代,都是拽,都是对那个位子不屑,都是自己的老子苦口婆心的劝他接受这个“屌丝”铜臭味的职业,都是富二代在外面逛一圈搂着个清纯妹子说,那些我统统不稀罕,我只要你。
      可是严寒不是,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两个修为不弱的姐姐,家业甚大,却是竞争上岗。颜东城规定为防止家族内斗,败下阵来的必须远离商界。这颇有点康熙时期九龙夺嫡的味道。赢了的什么都有,败了的任人宰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人不是牲畜。
      在这九龙夺嫡中他扮演的颇有点连亲王的角色,他母亲程萍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小老婆,也就是说他是庶出,比廉亲王更悲催的一点是,康熙后宫佳丽三千那是他体魄强健,而他父亲养上三房小老婆就是色令智昏;廉亲王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大清皇子,而他本身就是不合法关系的产物。
      他那个奢侈品包裹起来的妈的权利虽然得不到维护,可是法律却明明白白的规定了他与那些嫡出的兄弟姐妹拥有同等的权利。于是,他是他母亲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自小的教育他妈舍得花钱舍得花时间,他自己也够争气。考回来的奖状必须得让他的兄弟姐妹颜面扫地。只是,不只他自己遗传了他父亲聪明的头脑,另一个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的便是他的三哥,是他父亲名正言顺写进户口本里的儿子。
      他叫严厉。
      他另两个哥哥:大哥颜森,二哥颜回。
      两个姐姐:大姐颜路,二姐颜之。
      这个时代像他这般兄弟姐妹齐全的人实在少,他也从中体会到计划生育的意义。
      当他入了学,高高兴兴的拿回了一张全A的成绩单,他父亲便会淡淡的说颜厉也是的,还得了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
      后来他见了严厉才知道,父亲对他,说了同样的话:“颜寒也是的。”
      他十五岁上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颜厉,他们长得很是相像,唯一的不同便是严厉的眼睛里多了些温情少了些深暗。
      他在脑中臆想了很多遍那个家庭,可真见到颜厉的时候他便后悔了。
      他以后要对付的是他,一个如此和他相像的人。
      当然,他从不说后悔二字。你后悔的那一秒钟,早有人在一晃神间站在你前面。
      所以,他晓得如何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他晓得为赢可以不择手段,他不相信每一个人,甚至是他母亲。
      他无意中听见过母亲向父亲娇嗔,要他把要给儿子的财产交给她代管,说只是儿大不中留,怕有朝一日会忘了娘。
      连亲生儿子都防的女人,他觉得厌恶。

      五点快三十分的时候,他出现在了父亲医院的门口,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表情肃穆,脸上的闪光灯一直不住的闪。
      “请问颜总的病情怎么样了?会传位给您吗?”
      “请问您其他的兄弟姐妹来医院看过了吗?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据传闻说颜总的病情是人为,您怎么看?”
      ......
      他微微的点头示意,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大步走进医院。
      他走到三楼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只是隔着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些奇怪的东西,那个令他恨过,怒过,诅咒过的父亲,如今只是一个头发稀疏的病入膏肓的老人,插满了管子,无助的迎接死神的到来。
      他看了一下表,五点四十五分。
      “走吧,楚风。”他对身后的司机说完便往后门走。
      楚风是间咖啡馆,只有灰和白两种颜色,后来他把它买下来,里面的员工一个没换。他喜欢这里的感觉,也想把这种感觉握进手里,握进手里的东西才会令他踏实。

      侍者接过他的西装的时候,他抬腕看了下表,六点整。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坐在这里等一个总会迟到十分钟的人。
      他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人等,五点五十九分的时候拿起了电话:“路和铭,六点钟,出现在我面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淡淡道:“我不会去了,有些东西,合同说不清楚。能用合同说清楚的我不稀罕。”
      “你在说什么?”颜寒的心里一沉,他们携手筹谋五年,终于赢得今天的局面。父亲终于昏迷不醒住进医院,而他终于让颜厉败得一塌涂地,他终于成为颜之都的实际掌权者。他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这份合同是他们今后关系的保障,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谁也不吃亏。对于自己的盟友,严寒一直是信守公平的原则。
      “我的意思是我全部放弃。现在一切都是你的,我不会分割属于你的东西。”路和铭说的很干脆。
      “呵!”颜寒一声冷笑,“你是在扮演救世主吗?你不要说陪我风雨五年,就是为了看着我成功,你自己做个功成身退的高洁之士。我告诉你,肮脏的事你一项也没少参与!”
      “颜寒,你还是把一切算的那么清楚。”路和铭在那头倒是爽朗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清亮,便觉得有阳光照进来。
      那天他提出把合同草拟好的时候,路和铭看了他一眼:“你信不过我?”
      他笑道:“信能值什么?我若把它看得重,早就一无所有了。”
      当时路和铭笑笑没有说话,他也只当他是同意了。
      可是现在的局面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有些晃神:“我们苦熬五年,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也不完全是。”路和铭在电话那头沉吟的说道。
      颜寒迟疑了一下,说:“我不懂。”
      “正常人的情感你怎么会懂?也许我错了,我们的开始就不该是一张契约。”那边挂了电话,路和铭从此消失在这个城市里。

      他觉得这是他今生受到过的最大的屈辱。
      他想,人和人之间,本就是靠一纸契约去维系,而没有契约的关系,早晚会沦为猜忌利用的工具。就像他的父母,没有契约的婚姻,就是不断地算计。
      既然是这样,也就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肖岳来的时候六点十分。
      他没有说什么,他愿意等十分钟。
      “忙么?”他淡淡的问。
      “还行吧。我的漫画签了。”
      严寒点头:“你应该得到更丰厚待遇,一点五倍没有问题的。”
      “你知道我不在乎的。”他笑道。
      肖岳算不得一个有钱人,父母公务员,他在报社,文笔好,没事也有投稿,挣点外快,可是并不是太稀罕钱,对那些数字没有什么概念,他自己的解释是自己的数学太差。
      他认识肖岳的时候,肖岳还是一个学生,在他们公司做插图赚外快,骑着变速车哼着歌飞快的穿梭在这个繁忙的城市里。
      肖岳开车从地下停车场里出来,一缕阳光照进车窗里,而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快乐的脸闪过他的窗子,他忽觉恍然隔世。
      下了班的时候他说请他吃饭。
      肖岳整个人呆住,他是大公子,他是个小漫画家。
      看着他那双深暗的眸子点了点头。
      便有了一次又一次六点钟的咖啡。
      肖岳第一次去的时候便迟到了十分钟,他看下表,诚惶诚恐的推门冲进去,颜寒抬起头来看看他,淡淡的说:“坐吧。”一个薄责的眼神也无。
      他便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老板。

      肖岳拿着个勺子在搅咖啡,忽然听到颜寒说:“你的杯子放错了位置。”
      他的手顿了顿,心便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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