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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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阳春，正是风和日丽适宜玩闹出游的日子，想来魏晋风流名士，也是得这般美景，才能和着醇醚谱出千古流芳的诗词雅句。
贾母看着日头正好，便带了王夫人与元春宝玉到园子里赏花听戏，正巧贾珠今日无事，也放下课业和李纨一同跑来凑趣。
贾母素喜热闹，看着孙辈聚集玩笑，甚为欢喜，说道：“珠儿来得正好，刚才元春还夸这扇上词好。我们也就是听着好，你来看看到底如何个好法。”
贾珠看去，正是王雱的一阕《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那团扇之上，画着漫天梨花飞雪中佳人矗立，颇为精巧。贾珠笑道：“王元泽曲风清丽柔美，老祖宗素来喜欢这婉约曲调，何苦诓我来夸。”
“那是老祖宗抬举你，我夸了，怎么就不见得有人说好，非巴巴儿等着你来雅正。”元春抱着宝玉，戏谑道。
贾珠笑道：“王元泽一生致力于修正朝纲，能腾出手来做了此词，定然是情深至然，哪里能由后世庸俗学子‘雅正’。你这小妮子，分明是寒掺我。”
宝玉死死抓着团扇不撒手，一边拉着元春一遍遍念着‘而今往事难重省’，一边摸着扇上美人。突然冒出一句：“画上的姐姐一定很伤心。”
这话一出口，倒令贾母和王夫人吃了一惊，问道：“玉儿如何知道这美人伤感呢？”
“画上的姐姐告诉我的。”宝玉指着团扇说道。
王夫人望着宝玉，这孩子分明有着珠儿与元春不能及的秀丽聪慧，却最为贾政不喜，只怕就是脂粉气浓郁，也不知怎么就托生为男儿。若是为女子，定是能光耀贾家门楣的天降贵人。
“就数你明白通透。”贾珠笑着揉揉宝玉的脸颊，夸赞道。即使他知道词句中伤心之人是王雱——一手造成了物是人非不可挽回，为了所爱之人，也要强装欢喜，正应了情深不寿。
“这些团扇样子真好，可是妹妹的手笔？”李纨问道。
“我哪里有这本事。”元春笑道：“外头送来的。”
贾母看着李纨笑道：“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儿，反正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用得上这些小姑娘的玩意儿。”
“这人家专程孝敬老祖宗的东西，小辈怕是无福用的。”李纨有些羞涩，虽是喜欢，也不敢答应。
“不是这个话，老太太是喜欢你才赐你，要是你不入眼啊，还没这福分呢。”王夫人拾起一把塞到李纨手里，道：“都进了门了，一家人眼前还要害羞吗？”
“莫说，这些东西，还是冯夫人眼光独到。人家家里不过是挑些富贵样子衬身份，单单她家还要风雅故事在里头，偏样子也好，既秀丽清新又不小家子气。”贾母与王夫人说道。
原来是他，贾珠心一沉，看向元春。
元春知道小计谋被识破，赶忙扑到贾母怀里细数近日宝玉所学文章，想要避过贾珠的质询。她本也是一番好意，想着冯大哥哥难得能低下身段以词曲求哥哥原谅，自己既有这便宜手段，就该帮帮他。他们二人向来能想到一块儿，从不曾有些口角冲撞，怎么如今就这副局面了。
元春正想着，贾赦与贾政在鸳鸯的指引下寻到了水阁，张口就道：“老太太，北静王府坏了事了。”
“鸳鸯，把宝玉儿带下去。”贾母怕宝玉年纪小，犯了冲煞，赶忙指使丫头奶母将他抱走，方才问道：“一直好好地，怎么就坏了事儿了。”
“王府中传出的信儿，说是老王爷前几日身子不爽，原本两剂汤药下去就好了些，也不知怎的，昨日里突然就不能言语动弹了，请了御医诊视，却是不行了。今儿就——”贾赦瞟了眼贾政，并未再说下去。
贾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珍儿那边怎么说。”
贾赦答道：“珍儿派人过去城外问了他父亲的意思，回来报的人却说——敬老爷感念昔日北静王府恩情，特为老王爷做了法事，但人已登仙，他期许来日与老王爷神仙世界相见，就不以肉体凡胎绕仙人宁静了。”
“哼。”贾母颇为不耐烦，舍了官位了还变本加厉，当真是魔怔了。“也罢，你们就多提点提点
珍儿。虽说他如今是主事了，比那朝堂上老人还是差些火候功夫。北静王府素来庇佑两府，连你们父亲在世时都常念人家的好。如今坏了事，你们好好拿出些恭敬小心陪着，也算还人家三分恩情。”
“是。”贾赦点头。
“琏儿的事就先搁着，他们年纪小，本就不急在一时。你着你媳妇去回了王家，此时贾府操办婚娶，平白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忘恩负义。”贾母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吩咐。
“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着人去。”
“外头的事，你先带着珠儿去办着。”贾母望着贾政道：“内里一些往来物品，我与你媳妇交代。”
“是。”
贾珠恍惚间并未在意父亲吩咐的具体事宜，只是满眼素白的执事陈设伴着灯明火彩让他多有感伤。想想不日前自己迎娶新妇的喜乐宴乐，越发觉得人生苦短，不知意义何在了。路上彩棚高搭，社戏张宴，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鸣锣鼓号一响，贾珠觉得心绪更加不宁，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算不算感伤哀婉之情。
“珠大爷，小王爷有请。”府内致哀之时突然有小厮窜到贾珠身边，轻声道。
贾珠不明何事，只得知会了贾政，与来人同往。
却不想才一相见，一身缟素孝衣的世荣就跪在了贾珠跟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