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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一路上安言世都在躲藏隐蔽,这在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可这大大加剧了沉玉西岚对他的看好。他实际上是有点不能自己,就像法国人常说的那样忘乎所以了。他心里清楚一副冷漠决断早已给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因此像一切苦大仇深的杀手一样,他在满意中放下心来,装逼到底。
      “站在那儿看着,西,主人简直像只小白兔。”
      “我的天!我的天!”玉喊着,“多吓人的身子呐,主人,居然生病了,才吹了一个晚上的风,全身就那么烫!”
      “生病!我怎么会生病?难道我那么弱吗?”
      “不,您连弱也比不上,因为您嗓子哑脸非常红,却只吹了一晚上的风。行啦,睡觉吧,好好调养一下您那薄身子。”
      此时沉和玉已经把安言世背到了主人所说的那间屋子,把安言世放在一张床上,他不由得弹跳起来,他们两双手立刻抓住了他。
      “您要是不肯乖乖睡觉,就把您劈晕。”沉说,“玉,把你的衣服借我用用,主人只盖我的准会着凉的。”
      玉开始把要盖的衣服从他健壮身上脱下来了,这种盖被前的准备和它所包含的加倍难堪的温暖,倒使安言世屈辱的情绪微微冷静了些。
      “别脱啦,”安言世喊道,“我睡觉行了吧。”
      为了证明这一点,安言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您最好记着好好休息。”沉说。当他确信主人真的睡觉了,才放开了手。然后,他和玉握着枪支站在那儿,脸色阴沉,不放心地打量着主人,好像还拿不准主人是否睡觉了。
      “主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沉终于回过脸去对玉说:
      “可主人其实一直就是藏拙吧。”对方这么回答,“我常跟总统说起对主人的看法,总统也同意我的看法。主人是个诡计多端的王储,我从没见过像主人这么大点儿的小少年那么会装腔作势。”
      沉没搭腔,但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就对安言世说:
      “您得清楚,主人,您受着西多汗的仇恨,他追杀您。他要是把您找出来,您只能在地狱待着。”
      对此,安言世无话可说。这些对安言世来说是老生常谈。他对生活最早的回忆就包含着人们诸如此类的暗示,这种鄙视他靠总统父亲保护的话,在他听来已成为含义模糊的陈词滥调了,让人又愤怒又沮丧,可又深深明白。玉也附和道:
      “您不要因为西多汗实力强,把您和总统夫人和安家人一起害得太狠,就自以为和他们是一样的了。他们已经去世了,您可还活着。您得受尽挫折、积攒实力,这才符合您的身份。”
      “我们跟您说这些全是为了您好。”沉接着说,语气放缓和了。“您尽可能锻炼点身体、会领导一点儿,说不定您还能逃到A国。您要是再这样爱生病、不好好休息,我敢说您准会再次生病的。”
      “再说”玉说,“别人也会欺负您的,让主人在我们不在时突然被打。况且谁知道主人被打后会不会生病?行啦,沉,咱们随主人去吧,反正咱们说什么也会保护主人。留下您一个人后,主人好好休息吧,您要是不把身子养好,说不准有什么人会从烟囱里下来把您揍一顿呢。”
      他们离开了,关上门,还留着西和岚。
      住的是个满荡荡的房间,很少有人住,可以说从来没人住过。除非C国总统府涌来大批灾难,以致不得不住在安全的地方。不过,这间屋是别的房子里最不起眼最五脏俱全的一间房子。一张架着粗大石架的床,上面挂着素白色锦帐,像座笼子似的摆放在房间一角。两扇窗子,玻璃窗永远是关着的,为了防止身娇体弱的主人又着了凉风。地毯是白色的,床脚边的桌子铺着浅白色的桌布,墙是大理石筑成,带着深深的光色。衣橱、梳妆台、椅子都是水晶做的。床上,安言世盖着暗黑的血外衣,在周围浅色陈设中显得格外醒目。几乎同样引人注意的是床边那支戴着壳子的ASQW手枪,也是暗黑色的,旁边还放着子弹盒,安言世觉得,它看上去就像一个杀戮的恶魔。
      因为很少住人,屋子很阴冷。它离森林和湖泊很近,因此很隐蔽;谁都不知道这儿除了他,所以它又显得很安慰。只有他每年进来擦拭打扫一下,除掉灰尘。父亲隔很久才会来一次,查看一下床底下的一只秘密抽屉,各种房契地契股份转让在那里放着,爸爸的保险箱,还有爸爸那已故父亲的一个秘方,而白屋子的宝贵之处正在于此,它尽管简单潦倒,却因此显得如此富贵。
      安拓恢先生过世已经十年了,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默默死去,也是在这里他的尸首被死士抬出去。从那以后,一种忧伤、寂寥的气氛就笼罩着这屋子,使得不常有人闯到这儿来。
      沉和那个年龄小的玉让安言世安静躺着睡觉的,是放在未有火种的大白砖壁炉架旁边的大床。那一张软垫矮椅就站在他面前,左首是精致高档的大衣橱,灿烂阴影的反光使橱壁上显出偏离变幻的色彩。左右首两边遮得密不透风的窗户,窗与窗中间立着一面大镜子,露出大床和屋子里诡异宁静的景象。他弄不清他们是否真留下了西和岚,因此,在安言世稍敢动作后,他就站起来走到窗子那儿望。果然,真留下来了!比锁着还贴心。他转回原处时经过那面大镜子,安言世的目光被吸引着不知所措地向镜中深深望去。在幻象虚伪下,一切都显得比现实更美丽、更让人迷惑。里面那个温柔笑着的翩翩贵公子,在强光照耀中显出红通通的皮肤和瘦弱不失修长的身子。一片寂静中,只有那双冷漠的澄海蓝的眼睛在凝视,那样子看去真像个人鱼。安言世觉得它就像沉晚上讲故事说过的那种半妖半神的生物的其中一个,它们常在深海里在夜晚钻出来,出现在夜色的面前。安言世又躺在了他的床上。
      那时候他很好奇,不过此时好奇还没能影响他。安言世的阴冷还很足,反叛的奴隶不会有好下场还溢在心里。往事像海水一般浪腾,要他向可怖的现实低头,怎么可能。他得先拼命克制自己的狠毒才行。
      西多汗的蛮横,他儿子的傲慢,他父亲对安言世的憎恶,用人们的偏心,这一切在安言世不平静的心里,就像一口沼泽里的黏泥一样疯狂起来。为什么他的亲人被杀、他的地位被剥削、他的财富被夺走,总也摆脱不了厄运呢?为什么他总是错的?为什么他竭力伪装迷惑人心可总是白费力气呢?秦修洁冷酷又自私,却受人尊敬。玻璃丝脾气火爆、尖刻神经、总是走极端,可大家都纵容她。她的美丽的外表,她的柔白的皮肤和金黄色的长发,似乎让她人见人爱,不管犯什么错都会得到原谅。而西多汗呢,从来没人敢违拗他,更不用说杀了他。虽然他扼断了C国的脊梁,弄死上千人,让傀儡继位,小人恶毒的一面终于揭下来了,安氏杀光,还是为C国除暴安良,西多汗为了他的财富和权利而杀人害人,可他仍旧是C国那些愚蠢的人们的“圣人”。而安言世呢,总是宽容有礼,蛢命帮助别人,却依然被西多汗指控为虚伪、别有用心、讨厌、阴沉和诡计多端,而且是从安言世的势力崩倒时,被人责骂的。
      因为没了势力和实力,安言世的心一直在疼痛和流血,可谁也不去质问西多汗杀光他全家,他只不过是为了活命逃走才离开,却饱受众人的责难。
      “实力!——都是实力!”安言世的理智告诉他。在不甘的刺激下,它一下子膨胀起来,那么深扎根。在同样被激起来的恶毒也鼓舞着他要用某种非同寻常的方法来杀了他们——比如说到外,或者不成的话,就攀附,干脆卧薪尝胆吧。
      在那个悲伤凄惨的下午,安言世的心燃烧着愤怒着!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激动充塞于胸臆!而这场争斗又是多么疯狂,多么不自量力!他回答不了内心深处不断提出的问题——我到底是恨西多汗还是恨没有实力?现在,隔了很多年遇到那个人后,他才明白。
      在C国,他是个不祥人,他和那儿合不来。无论是西多汗的压迫,还是人们的盲目,还是西多汗的走狗们,他都没实力和他们斗。如果说他们不逼他,他同样恨他们。对他们来说,安言世是个废储,无论在脾性、能力或身份上都比不上西多汗的儿子;他是个白莲花,不会恶毒,也不能为国家战争;安言世是个病秧子,身子弱到只吹一夜风就得发烧两星期,不能接受风吹日晒。安言世知道如果他是个乖乖的傀儡也就罢了,人们不会抨击他,哪怕有着废王之子的身份,举目无亲,西多汗也不会追杀他,可是毕竟他还小,以后怎么样未可知,尽管现在是白莲花,也消除不了西多汗要把他扼杀于摇篮中,用人们搞坏他的名声。
      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已经是晚上了,乱糟糟的下午正步入绿荫黑暗。他听见西还在不停地砍着树,岚仍在暗地里隐蔽。安言世的心如石头般冷硬,勇气在心里慢慢沉淀。他平素的伪善、阴沉、狠毒黑暗的心灵像褪去了一层圣光。西多汗说他虚伪,真是让他猜对了。以前他在伪装时,竟然还能瞒下去?那当然是个雄伟的计划。他可以善良吗?善良真的那么好吗?听说善良可以迷惑一个人一些人甚至所有人。这其中的阴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越想越有快感。他已记不清自己天真的模样了,但他知道这些一点都不重要,实力才是王道,在他遇难时保护自己和家人,还在人们的称颂下活着,将他捧上王位。西多汗大概觉得自己高估了他了吧,在他纯真的外表下居然掩藏着那么黑的一颗心,也许西多汗没有知道只是杞人忧天。只是,安言世对西多汗来说毕竟是丑恶的证据,在安家人死后他就必须死,西多汗又怎么会放过他呢?像这样一个被仇恨包裹的孩子,留下他的命,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黑给西多汗坏事,那准是一桩令人惊悚不安的事吧。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觉得用最现实的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欲” ,人的欲望,金钱,地位,权利!让有些人失去了理智!争啊争,斗啊斗,到头来发现亲人死去已经是不重要的。如今安言世躺在这儿,望着窗子外面和绿影影的树荫,时不时忍不住低垂下眼掩盖住幽幽的神色,慢慢回想他所看到的种种悲剧。皇室父子兄弟的自相残杀,比这个要狠多了,西多汗的外公与总统的外公是亲兄弟,三代,血缘已淡化到看不清了。他想远走的血缘一定会因他争斗受到的苦难而悲伤,兴许会原谅他——不管他与自己是如何,还是与他家如何——他都要让他尝到自己所受痛苦的一千倍。安言世掩起阴狠,忍住愤恨,以免哪一种极度极端的表现招来别人可怜他,或在生活中引来灾祸,现出轻蔑的怜悯神情俯视他。按理这种念头能让他看清自己,可是在这现实中更多的是憎恶,他没有能力。因此他拼命打消这个想法,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含着眼中的冷漠,抬起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点。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一线光亮,他疑惑是西的利刀一下一下剥着东西?不像,西应该舍不得。安言世正瞧它的时候,它突然闪到另一边,晃得不见了。要是现在,他一下子就会猜到那多半是消音抢的闪光,然而当时,他只想到害怕的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想到是西多汗的属下来暗杀他。他的脸唰得白了,手指颤抖,冷汗流了下来,他以为那是生病退下的汗水,仿佛病正慢慢好了起来,他感到恐慌,透不过气来,他厌恶这种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站起身扑到门上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外面传来东西碰撞声,门被打开,沉和玉走了过来。
      “主人,你不舒服吗?”沉问。
      “弄出这么大动静!吓死我了!”玉埋怨道。
      “快点走!我要去A国!”安言世喊着。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到了什么吗?”沉又追问。
      “我见到一道利光,我觉得有人要杀我。”说着安言世握紧了手,手背泛起青筋。
      “主人您逗着我们玩了吧。”玉一脸早知如此地断言,“用得着这么害怕吗!要是您真有什么损伤倒也是属下的失职,可您不过是成心耍耍我们,属下们还没有那么弱。”
      “闭嘴!”另外一个声音冷硬地呵斥。跟着沉赶到了,他身上的衣袖摆动着,衣服发出阵阵血腥味儿,“玉、沉,主人的命令是胜过一切的,你们应该加强警惕在主人身边守护着,直到你们死亡。”
      “可主人看起来很恐慌,岚。”沉辩解道。
      “随主人。”这是唯一的回答。“别攥着自己的手,主人,放心吧,尽管属下们死亡也不会让任何人接近您。属下最讨厌主人胆怯,尤其是现在。胆怯害怕是没什么用的,您还得在这儿多待上一个钟头,只有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主人才可上路。”
      “嗯,岚。谢谢你,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不用一个钟头了!我已经好了,可以……”
      “主人,您这样的身体起码要养会儿。”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么感觉的。在他眼里,安言世是一个倔强的病娇。他把安言世视为一个柔软可怜、心地善良、倔得像一头牛的人了。
      安言世那时无奈到了极点,说的厉害。岚极耐心地听着,等沉和玉退出后,他不再跟安言世说什么,将安言世往屋里一送,关上了门。安言世看见他隐匿了起来。他隐后不久,安言世想他大概疲乏了。这场病就在安言世的惧怕中没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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