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浅倾辰》煦晨

4、隔了一整个曾经

　　浅一决定先去拜访一下当初写信告诉她父母车祸有疑点的周警官。
　　当时浅一正准备在罗马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准备移民定居下来，却不想收到周警官的信，他在信中指出了浅一父母车祸的种种疑点。
　　浅一记得肇事者是一个货车司机，父母的车是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被他从侧后方开车撞过来，推到旁边护栏起火燃烧，导致父母当场死亡。浅一记得司机见到他们的时候一个劲的道歉，一个劲的说自己不该喝酒、不该超载，很后悔的样子，他自己完全承担了所有过错，希望得到家属的原谅。而那段路当时又刚好没有监控，事故调查结果也认定是肇事司机酒驾超载导致货车在行驶过程中方向偏离原始行驶方向，撞向旁边的汽车，导致该车撞到护栏起火燃烧，导致车上两人全部死亡。肇事司机判了3年的刑，算算也已经出狱了。
　　周警官在信里提到，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首先，浅一父母出车祸的路段当时并不拥挤，甚至可以说很畅通，同方向行驶的肇事货车怎么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浅一父母的车？而且还是从侧面撞过去。当时距离现场一米左右其实还发现了一排急刹痕迹，找到一个黑色汽车的前引擎盖的脱落部分，而浅一父母的车和肇事大货车都是白色，当时分析觉得应该只是路过这里的车辆可能刚好遇到这场车祸，受到了轻微碰撞导致车身零件部分脱落，而那辆车事后也不在，应该是没被撞得很严重，所以办案组也就没怎么在意。可周警官是几十年的老交警了，凭他的经验他觉得那辆轿车应该很重要，于是他就把那个零件悄悄收了起来，留作证据。因为当时没有监控和目击证人，而货车司机又全盘承认，所以也只是以单纯的货车违法驾驶肇事结案了。而肇事司机当时是全额赔偿了经济损失60万的，可是据了解，肇事司机家中并不富裕，家里有三个孩子和两个生病的老人，可以说还有点困难。这笔钱据他本人说是把房子卖了再加上亲戚朋友借一点才凑齐的，当时他也确实借了很多钱，但是周警官最近了解到，他当时欠的钱在他出狱后已经全部还清，这笔钱好几十万呢！可不是小数目！这几年他都在牢里，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周警官觉得肯定有内情。
　　浅一去到交警队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周警官上个月就已经退休了，浅一只得去他家找他。
　　周警官把当初在现场捡到的零件给了浅一。他告诉浅一，他当了几十年的警察，实在觉得案情有疑点，所以才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案子，这件事在他心里也是憋了很久，当初知道自己快要退休了，也不能再调查下去了，所以才决定告诉浅一他的怀疑，毕竟浅一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他不希望浅一去调查这个事情，因为这个案子随着货车司机的出狱也就宣告了结了，现在通过正常途径去查已经是不可能，如果真的向他想的那样是有内情的，那调查起来可能会困难重重，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浅一从周警官家里出来，感觉很茫然。她内心其实一点都不相信父母的死是人为的，父母都是很善良的好人，怎么会有人害他们呢？可是周警官说的这些疑点又确实存在啊！浅一看着手里的黑色汽车零件，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经理！”特助Peter来到顾辰办公室
　　“什么事？”顾辰正埋头处理文件
　　“夏小姐去了交警队”
　　顾辰抬起头来，面露隐隐的不安。“难道，她知道了什么？”顾辰心里默默担忧着。自从知道浅一父母的死跟自己的母亲有关时起，顾辰最怕的就是浅一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到来。浅一去了交警队，那看样子她是有所怀疑了，要是她知道了真相，那自己跟她岂不是更没有了可能？不行，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能再加深了！顾辰合上笔盖，从座位上起身，疾步往门外走去。
　　Peter忙跟上顾辰“总经理，您要出去吗？”
　　“Peter，叫小张到公司楼下等我，我要回郊区别墅一趟”顾辰也是无意中发现母亲支了一大笔钱出去，而收款人是当初浅一父母车祸的肇事司机，所以大概猜到自己母亲跟那件事有关，却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他必须要回家好好问问清楚。
　　门口的秘书小刘还来不及报告顾辰他下午的会议行程，他就已经进了电梯。她只得求助Peter，“特助，总经理下午还有两个重要会议”。
　　Peter看了一眼顾辰顾辰着急的背影，转身对小刘说“全部取消！”。他在顾辰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紧张，看来这件事很急迫。
　　车缓缓停在那座城堡似的房子前，顾辰下车，深深地看了一眼，现在就只有顾辰母亲还住在这里。父亲去世后，顾辰也不常回这里了，一来这里离公司太远，每天上班不方便，顾辰现在直接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二来，顾辰很不满当初母亲逼自己跟浅一分手，而跟向氏金融集团千金订婚；再加上后来知道浅一父母的死跟她有关，顾辰也就不太愿意回到这里来了，只偶尔回来看一下她。人太少，偌大的房子感觉空荡荡的。
　　顾辰缓缓推开母亲的房门。她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她却依旧穿的很厚，头发也似乎白得更多了。母亲在三年前顾辰父亲去世后就整个的落寞了下来。虽然她是顾氏集团名义上的董事长，但是公司的大小事宜都是顾辰在管理，她每天都呆在这座房子里，哪里也不去。顾辰的父亲是她一辈子的最爱，也许她只是想守住跟他的最后一点回忆吧。
　　看着母亲如此落寞的背影，顾辰有些心疼
　　“妈，我回来了，您身体还好吗？”顾辰轻声询问道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顾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
　　“我今天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是关于夏浅一吧？我知道她回来了，说吧，什么事？”
　　顾辰很吃惊，只得坚持问下去
　　“三年前，浅一的父母出车祸去世的事您知道吧？”
　　顾辰看到母亲脸上明显有了一秒的停顿，似有一点恐惧，继而恢复平静
　　“我知道，你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与我有关吧？”顾母平静地看向窗外
　　“难不成？···”顾辰很意外母亲会这么直接
　　“对，这件事就是与我有关，从一开始我就不想瞒你！你知道夏浅一的妈是谁吗？她就是你爸临终都还念念不忘的任雨薇！”说罢，她站起来看着顾辰，眼中似有愤怒！
　　顾辰有点懵了，他无法想象浅一的母亲居然会是自己父亲的初恋情人，而他记得父亲在临终前嘴里一直都是在喊着她的名字，他至今都忘不了母亲当时眼里是怎样的绝望、凄凉和恨。
　　“我一个大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下嫁给你爸，帮他拯救了公司，跟着他吃了有多少苦？他呢？心里念念不忘的却依旧还是他的那个初恋情人！居然到最后嘴里念的都还是她！那我算什么？那个平凡的女人凭什么得到你爸这么多的爱？为什么她的女儿还要来抢我的儿子？”顾母很激动，似有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所以你就杀了她？那个司机是你雇的吧？”顾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爸走了，我是真的很想去陪他，但是我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活得好好的，得到那么多的爱，而我一辈子却只能守着你爸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回忆生活？所以我想跟她同归于尽！”说到这里，陈秋芸停顿了一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静地坐下，看着窗外。
　　“可是我最后居然放弃了，在距离他们还有两米的时候，我踩了刹车，呵呵，原来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可是这时我却发现有一辆大货车正向我冲过来，我本以为我死定了的，结果没想到却是货车为了避让我，直接撞向了在一旁的他们···。事后我答应给货车司机一笔钱，前提是他不能把我供出来，而这笔钱也会在他出狱后到他手里，现在那个司机已经出狱，这个案子也已经结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顾母舒了一口气。
　　“可是，妈，浅一父母的死终究还是因为你啊！你给浅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她？”现在浅一已经开始在调查，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他们之间的阻碍又会增加许多，顾辰想要浅一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顾辰，我再说一遍，我不准你见她，更不会同意你跟她在一起！你最好尽快跟歆蔓完婚！你们都订婚几年了？”
　　顾辰没等他妈把话说完就径直走了。
　　顾辰走后，陈秋芸意识到顾辰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便叫李嫂打电话给向歆蔓，叫她第二天到家里来吃饭。
　　六年前顾氏遭遇危机时，向家主动找上门来希望以联姻的方式帮助顾氏渡过危机。向氏金融财大气粗，这在当时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不仅能给公司带来资金支持，还能用大婚的消息让顾氏持续走低的股价上涨，陈秋芸立马就答应了这码婚事，可是顾辰却死活不同意。当时顾父已经失去意识，瘫痪在床，公司岌岌可危，时势逼迫下顾辰终于答应了，不过只答应先订婚，等到公司上了正轨再完婚，但是却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完婚。向家小姐很迷恋顾辰，当初也是她求她爸爸帮助顾家的，而这么多年顾辰却从来没提过结婚的事，她也毫无怨言，陈秋芸实在觉得对她有愧。
　　当初顾辰拒绝结婚的时候陈秋芸就怀疑顾辰是有另外喜欢的人，于是派人去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了浅一的存在，更意外地发现浅一的母亲就是顾父的初恋情人任雨薇。
　　其实在顾辰跟浅一说分手的那一天，陈秋芸也找到了浅一的母亲任雨薇，她们虽然从未见过面，却是一直知道对方的存在的。陈秋芸对她简直是说尽了奚落贬低的话，最后给了她一张三百万的支票，希望她让浅一离开顾辰，还说她可以安排浅一去罗马留学。
　　任雨薇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然不会收她的钱，当着她的面把支票撕成了碎片，径直走了。不过从那时起她也下定决心要送浅一离开，她知道，有陈秋芸在，浅一就算跟顾辰在一起了也是不会幸福的。
　　从周警官家出来后，浅一漫无目的地闲逛，不觉地便逛到了以前经常跟顾辰来的步行街。现在这里已经大不一样了，街道变得更宽敞，更整洁；道路也全是绿化带而不是小吃摊了；路边都是卖名牌的商铺，再也看不见地摊；浅一忍不住阵阵失落，正打算离开，却猛然发现街尽头原来王阿姨臭豆腐摊的位置开了一家臭豆腐小吃店！名字就叫“王阿姨臭豆腐”。浅一存着一丝侥幸走进店里，却真的看到了王阿姨站在柜台边！王阿姨也看见了浅一，惊喜地走过来拉着浅一坐下。
　　“浅一？你有六年没来了吧！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我可想你呢！”王阿姨很激动
　　“王阿姨，对不起，当初出国的时候走的匆忙，都忘了跟您告别”
　　“对啊，你出国的消息还是你男朋友小顾告诉我的呢，你走后他基本上每周都要来我这里吃一次臭豆腐，每次来他都会要两份，每次都是吃完才离开，可是我记得他是不吃臭豆腐的啊？是吧浅一？”
　　浅一尴尬地点点头，心里却咯噔一下，有点意外，他每周都来吗？还吃他最不喜欢的臭豆腐？
　　浅一想岔开这个话题“对了，阿姨，您是什么时候开了这个小店的啊？生意很不错吧？”浅一环顾了店四周，虽然店面不大，但是干净整洁，位置也好，所以顾客很多。
　　“四年前，步行街这边城市改造，路边摊都不准摆了，这边房租又很贵，好多跟我一起摆摊的都到旁边旧街区去租商铺去了。我本来也打算借钱跟他们一起去租个铺子，后来却有一个房东主动找到我，说是想把他步行街的铺子低价租给我。我刚开始还以为遇到骗子了，没打算相信他，可是后来他居然真的带我看了铺子，你看，就是现在这个，居然就在我以前的摊位旁边呢！虽然小了点，但是位置很好，租金又便宜，我简直就跟捡到宝了一样呢！现在孩子们都在这个店里帮我，一个月的收入也勉强够一家人用了！”王阿姨开心地看着这间小店
　　浅一也很开心，因为以后又可以来吃臭豆腐和找王阿姨聊天了！

　　顾辰从家里出来，感觉心里堵得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浅一回来了，现在却是陷入了这么个两难的境地。
　　当年楼市遭遇投资泡沫，顾氏集团陷入危机，这时顾辰的爸爸又突发脑溢血瘫痪，当时才22岁的顾辰不得不退学回家，进入公司肩负起领导集团的重任。那时候浅一刚好去了乡下外婆家，顾辰本打算等她回来再跟她说明情况，却不想爸爸瘫痪的消息无意中外漏，导致公司股价暴跌，危机重重。顾辰求助了之前跟顾氏有过合作的所有公司，但却没有一家公司相信他，愿意帮助他，只有向氏金融集团愿意出资帮助，但是前提是两家必须要联姻。顾辰自然是不同意，可是公司又危在旦夕，顾辰母亲直接帮他答应了这门婚事。
　　让顾辰意外的是，母亲居然知道了浅一的存在，她告诉顾辰，只要他答应结婚并跟浅一分手，她就会安排浅一去艺术圣地罗马留学。顾辰知道浅一一直就梦想着去罗马留学，而现在的自己又实在不能放下公司不管，只得答应先订婚，狠心跟浅一分手，他也希望浅一能够忘掉他重新开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顾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忘掉浅一，对她的想念与日俱增，而自己根本就不爱向歆蔓，娶她就是害了她，所以一直没提结婚的事。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跟浅一说了分手后她眼里深深的无助，他只能头也不回地走掉，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心软。从车窗里看到在车后追着自己的浅一，他真的好想跳下车跟她一起私奔，再也不理这些他本不关心的事，可是他做不到，毕竟公司是爸爸一生的心血。
　　现在想想，他真的好恨自己的软弱无能，突然就怀念起了当初跟浅一无忧无虑逛街的日子。
　　“总经理，我们现在是回公司吗？”小张问道
　　“不，去步行街”
　　顾辰让小张在步行街外面等他，他则换了套休闲装一个人随意地在街上逛着。这条街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是顾氏的产业，四年前，顾辰大手笔买下了这条街一半的商铺，他许是希望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走到王阿姨的店门前，他停住了，想起了陪浅一一起吃臭豆腐的日子。四年前，王阿姨的小摊因城市改造快搬走了，他就安排把这间小店低价租给她，位置刚好在她以前的摊位旁边，他只是希望浅一回来的时候还能在这里吃到她最爱的臭豆腐。而每周他都会来这里吃一次臭豆腐，浅一走后，本来讨厌臭豆腐的顾辰也爱上了臭豆腐，吃着吃着就像是浅一在身边一样。每次他都会要两份，一份自己的，另一份是帮浅一吃的。
　　他走进店里，王阿姨见是他来了，连忙上前招呼他
　　“小顾，你来啦？今天还是来两份臭豆腐？你怎么没跟小夏一起来呢？她今天来吃了一份臭豆腐，刚离开”王阿姨指着旁边桌上的一盒没来得及收的空臭豆腐盒对顾辰说。
　　“谁？”顾辰着急地看着王阿姨
　　“浅一啊！她刚走呢！”
　　顾辰连忙站起来，“她往哪个方向走了？”，说罢就往王阿姨指的方向冲了出去，他想见她，想得发疯。
　　顾辰找遍了整条大街，也没有发现浅一的半点影子，沮丧地上了车，准备回公司
　　浅一从王阿姨的店里出来，觉得没什么好逛的，就坐着公交车回家了
　　浅一坐在公交车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座座高楼，觉得无比陌生。顾辰坐在车里，看着手机桌面上浅一的照片发呆，却殊不知浅一坐的公交车正在他的车的旁边，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靠在窗边的浅一。
　　正想抬头看看窗外，顾辰却接到Peter的电话，说正在谈合作的N公司负责人已经在公司等着他，需要他马上赶回公司。顾辰放下电话，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叫小张开快点，尽快赶回公司。
　　顾辰的车很快就远离了浅一乘坐的公交车，顾辰扬长而去，全然不知浅一其实就在他触手就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