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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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雨水顺着屠苏的发丝滴下，欧阳少恭的身上却未曾沾上一滴雨水。宁致远觉得头疼欲裂，他的世界是一片黑白。耳边像是有人在叫他。他却看不到，只能在一片混沌中不停的寻找熟悉的身影。
“百里屠苏！”他大吼，没有回音，没有人。甚至没有光。原本封闭的嗅觉和面前触目的黑让他的心变得无比恐慌。
屠苏……屠苏……
“致远……”带着如春风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致远的身形一顿。这个声音……是少恭！
“少恭！少恭你在哪儿？”他仓皇的寻找总是身着暖黄色服装男人的身影。
“致远莫急。是我粗心大意了，那碗药汁被歹人下了用曾经玉衡的碎片提炼的药物，因此你的神识才会被困在这片混沌中。”欧阳少恭果然还是身着那身暖黄色的衣服，渐渐出现在宁致远身后。
视线不再是黑暗，宁致远激动的过去拉住他的衣袖“神识被困在这里？那你怎么能进来呢？还有屠苏！屠苏怎么样？”
少恭始终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乃至神情却依旧温柔“我对玉衡有些研究，因此可以通过它和你见面。屠苏的煞气和玉衡相克，所以不能来见你。他也很挂念你，致远莫要担心，此物并非无药可救。只是需要致远协助于我。”
宁致远的心一阵颤抖，屠苏……他扯了扯嘴角“是了……怪不得我总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却看不到……是他……”
少恭眼中刚刚弥漫开的一丝温柔瞬间破灭，他扯了扯嘴角，道“致远若是想见到他，务必要配合我。在下才好给致远解毒。”
“好！都听你的！少恭……我可是把自己，全部交给你了！”宁致远仿佛感觉希望就在眼前，如果是少恭的话……没什么的……一定可以的……
他渐渐合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欧阳少恭带笑的脸是他看到的最后画面，他却抑制不住的响起另一个人，仔细看……屠苏和少恭……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如此……并不会让致远你……失望的。”少恭搂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宁致远，冷笑起来，细看却有几分悲怆“呵……屠苏，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致远你，恐怕无法见到那让你心碎的场面了。你就这样好好的睡吧……”
“就这样……陪着我吧。”欧阳少恭说到最后声音渐小，眸中划过一抹光。怀中人的温度一如刚刚的暖热。他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刮了下宁致远的鼻子“如此贪睡……也罢。且如你愿吧。”说罢，他低头吻上那粉嫩的唇。
……
“屠苏……”原本颤抖不已的人单膝跪地魔怔一般的念出这个名字，他抬起头，无辜的眨了眨眼“屠苏……”
百里屠苏险些以为宁致远已经恢复了神智，可此刻他的双目目光涣散，空洞沉寂，竟是连刚刚的一丝清明也无。他心头一冷，去看欧阳少恭。欧阳少恭的样子已是志在必得，灼亮的眼神不住弯起昭示他的好心情。
“想到马上是从屠苏你的体内取出我那一半仙灵，在下便会十分激动。致远刚刚央我让你和他见面，等我们合二为一后，我也并不算出尔反尔。你说是也不是，屠苏？”欧阳少恭冷冷注视着他。语气却柔了些许。
“混蛋……你……把他怎么了！”和欧阳少恭的大战已让他消耗了不少体力，宁致远的出现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百里屠苏随意抹去嘴角的血，就要向他攻去。
“啊……无非是让其能伴我左右罢了。致远并非此世界之人，如此做法，岂不妥当？”欧阳少恭似笑非笑的看着屠苏，他的身形未动，以他的实力也根本不用动。
阻止屠苏动作的，是另一个人。
还是没有神采的瞳孔，僵硬的动作，宁致远死死拽住了屠苏的一角，呼吸困难的道“屠苏……”
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的瞳孔同时猛的一缩。
百里屠苏是他的执念，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已经没有丝毫神识的躯壳也能言语？
“他已失了神识，不过屠苏，你若并非我的半身，我兴许会将你制成焦冥同致远一处，不过……可惜啊屠苏，在下也有如此心愿，屠苏若是想要和致远相聚，只要同我一道，成为太子长琴，我们便可……”
几乎是下意识的，屠苏侧身，宁致远细致的脸庞映在他的眼中。听着欧阳少恭的话，他有一瞬间，丢失了所有战斗的勇气。
就这样……陪着致远吧……或是回到欧阳少恭的体内和致远重逢。或许就可以……
致远……
宁致远……
可只是一眨眼，他便抹杀了这个想法——他曾答应过他，不会让他死，哪怕，是用自己的命。
屠苏看了宁致远一眼，扯出了自己的衣摆。他说“休要胡闹。”
“屠苏对致远倒是万分珍视。这幅壳子虽然珍贵，却也无妨送给屠苏。不如，就让他陪你上路可好？”欧阳少恭残忍的笑。没有半分的温文尔雅。
宁致远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屠苏”。也唯有“屠苏”二字。
“你休想！”屠苏目光一厉，提着焚寂再次跃起。煞气被毫无抑制的激发出来，屠苏被以肉眼可见的红焰包裹。额间的裂天纹变得如鲜血般鲜艳。宁致远愣愣的看着，眼眶里水汽不住的凝结起来——不知道为何。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是为……百里屠苏。如此这般，才是百里屠苏此名之意。
带着仿佛要吞噬一切般的红，同那原本柔和如今却极为刺眼的黄色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亮点星光融于宁致远的眼中。焚寂剑呼啸而过，屠苏知道胜负已分，视线扫及致远，他心下一阵凄凉，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想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屠苏，我未曾想过你竟如此倔强，只是游戏如果进行太久，那就没什么意思可言了。”他目光凶厉的看着他，听到这句话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心脏处猛的停顿了一下，他骇然的看着宁致远周围即将发生的爆炸。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屠苏想他一定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来到那个人身边。死死搂住他不受伤害。
“轰隆——！”
“噗——！”两人为中心淡蓝色的保护罩隔绝了外界的伤害，喷出的血溅到了宁致远的脸上，屠苏咬着唇低头看着胸口不停淌血的伤口，轻轻一笑。
“屠、苏……你怎么了？”宁致远死死的盯着那个伤口，他没有拿手来捂，他还不知道应当怎样做，只是一向闪着精光的眼睛里不住的落下眼泪——这是一副躯壳，却具有心疼他的本能。
焚寂剑斜斜插在一旁，屠苏抬手抹去他的泪，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不要哭，致远……我不会让你死的……”
身后，欧阳少恭冷眼旁观“好一出旷世绝恋呐。真是让人不忍下手。”
嘴角露出冷笑，屠苏转回身，努力忽略了疼痛到麻木的伤口，他冷漠无比“还有什么，是你欧阳少恭不敢做的么？”
“这是屠苏给在下的夸奖么，不错，确实并无，谁让在下想做的事，实属逆天呢。”想到即将要得到的胜利，欧阳少恭笑的状若癫狂。
“我答应你……”屠苏把视线放到焚寂上，一派从容。
“嗯？”欧阳少恭收敛了笑容。
“我把你的仙灵还给你，你不要杀他。”屠苏面无表情的说着交换条件。
“大局已定，屠苏认为还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少恭冷哼一声，对于屠苏所说异常不屑。
屠苏眸色一顿，声音不卑不亢。那句话轻飘飘的落在了欧阳少恭耳中，让他惊愕不已，他说“你要他，就不要伤害他。”
周围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静默，只有欧阳少恭衣摆抖动的簌簌声，半晌，他轻声笑起来，由最初的几不可闻到最后的恣意放肆“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的半身。知晓我心中所想，也不枉我们相知一场。”
“好，我答应你。”欧阳少恭的眼中凝聚起兴奋的光芒，马上，马上他就要变回太子长琴，不用再受荒魂之苦，不用再忍受魂魄分离之苦……
焚寂剑不停的抖动起来，百里屠苏手一张，剑便回到他的手中。
熟悉的温度，质感，百里屠苏低头凝视“愿你……说到做到。”
欧阳少恭没有对宁致远赶尽杀绝，他知道，否则焦冥是不会有任何举动和情绪波动的，可他同样也没有放过宁致远，他把他的神识困住，使其沉睡，宁致远的一举一动倒不如说是他无意的，从身体本能而做出的动作与话。
屠苏。
他不知是该哭该笑，他的命魂果真是天煞孤星。到底还是害得他不能全身而退。
发丝随风飘动，屠苏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有的，只是遗憾。不错，遗憾。遗憾他没能护他周全，遗憾他还是要负他。
剑刃抵上喉间，他恍惚间忆起一段对话。
“喂，屠苏，你为什么会叫屠苏？不会真的和方兰生说的一样，是因为屠苏酒？”宁致远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而他只是蹙了蹙眉，却并未躲开，沉默一下，他还是解释道“吾名取屠绝鬼气苏醒人魂之意。万不可妄言。”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不错啊。”宁致远一脸揶揄“不过说真的，要真是屠苏酒，也没什么的。我不会笑你的。”
可那一脸要看笑话的表情实在太没说服力，他冷漠的看人一眼，移开了视线。
宁致远抿了抿唇，小眼睛亮亮的“生气了？”见他不理他，没形象的大笑起来“别生气啊。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我也告诉你我的。”
他下意识的去看他，心脏顿时一窒。
“我爹对我说，我的名字，是取自‘非淡泊无以明智，非宁静无以致远‘中，宁致远三字由此得来。怎么样，够不够诗意？”露出一脸得意，想要得到夸奖。
屠苏只是点了点头，可他记得，他当时想的是“倘若真的宁静致远便好。”但对于这个名字，甚至这个人……却无比在乎起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刃滑落，喉间热辣的痛感如此明显，屠苏却好像看不到。脚边的人慌乱的扑上来，大呼小叫起来，混沌的神识不住撕扯，他头疼欲裂的呜咽“屠苏……不要……”
那眼神里分明不止是心疼，还有不可置信“怎么会……不要……发生什么……”眼中恢复清明些许，他挣扎着想从黑暗里挣脱。
手，轻轻覆上他的脸。喉间因为疼痛已经不能言语，屠苏眼前的已经开始模糊，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他徒劳的动了动唇。
“活下去……”细微的呼吸声，费力的从唇角溢出。
欧阳少恭的目光充满探究，死死盯着面前情深的这个人。他的唇角一直是兴奋的上挑着。此刻却无端的恼怒起来，这两个人……怎么能……怎么能！
眼前一阵阵发黑，屠苏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开始流失。
我要死了……
“此生虽有遗憾，并无后悔。”他喃喃道，喉咙里的血淹没他的气管，呼吸的窒闷接踵而来，他轻轻闭上眼睛，细细想来，他的一生颠沛流离，跌宕起伏，欧阳少恭也好，太子长琴也罢，韩氏云溪，此间种种，最后都汇成了一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
宁致远把屠苏倒下的身子搂在怀里，大脑当机，一片空白。
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有什么要呼啸而出，却无法如愿。
-“你不属于这世界，倘若死去，便……无□□回。”
-“笨……我不舍得你死的……”
-“致远是我最重要之人，师兄说……这是喜欢。”
-“是不是所有我重要的人，都会被我的命格牵累……？”
-“百里屠苏，你不应该先骗了我的心，再把它弄丢。”
-“两两相忘，此后再也不见。如此不论对你对我，都是最好。”
-“好。愿相忘江湖，再也不见。”
-“呵……说好不见的……是谁失了约……”
-“不要说话，你受了伤！”
-“我知道……百里屠苏，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不该来到这个时空，你说得对，我本来，也不属于这世界……我不应该再见你……死了最好……”
-“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本来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不行……你……”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不会……我去找你。”
-“宁致远！你骗我！”
-“百里屠苏……你是真笨啊……！我那么喜欢你你不知道这样多残忍吗！你要丢下我是不是？好，你走！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去找你的复活之法。宁致远，不会再纠缠你百里屠苏！”
-“……，你保重……”
-“百里……屠苏……你真……狠。”
-“这是……他怎么了！”
-“致远误食了玉衡炼治的失败药物，神识被困。屠苏！”
-“致远……”
-“我答应你不再丢下你了。致远……”
-“那个约定算我毁约……你不要再装了……”
-“吾爱，屠苏。”
-“这是他身上装着的那个香囊所书，我想，这个应该交予你。”
-“这是你练的字……苏……和远……？”
-“我从小就闻不到任何的气味，屠苏，你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的嗅觉恢复了，我最想闻到什么气味吗……？”
-“什么……？”
-“过来……”
-“……”
-“是一个人的味道……。”
-“……谁……？”
-“你……喂……唔……！”
“致远，若我有不测，照顾好自己。”
“致远……活下去。”
是那人深邃黑如墨石的眸子，含着他无法忽视的情深。
“百里屠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