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绦冉冉，秋水离寒》鱼泡沙

1、柔绦冉冉，秋水离寒

　　“小冉，我们在林家酒,她们说一定让你过来”
　　手机上的屏光咂亮还暗,可以想象手机那头的他也是一脸的尴尬
　　看来今天到底是躲不过的,于是认命的从床上像一条死鱼一样挣扎起来
　　白色清爽的背心和米色小坎肩,还有一条常穿的小蕾丝边牛仔短裙,一头蜷曲的黑发散落胸前。心里估量着初遇人群时可能获得的赞叹声，一个转身，随手便带上房门，“喀”的一声，我知道，要来的终究躲不过．．．．．．
　　可真正站在林家酒的门口，我抬头看了眼这栋全用木料装修的小酒家
　　淡墨花枝，水晶荷风，透着股袅袅的古味
　　唇角还是不禁略出一抹苦笑，思绪轻轻飘出，飞过天际，穿越年华，如花似锦．．．．．．
　　苔香是个小城，小桥流水，民风淳朴
　　那一年，我们１６，清汤挂面的纯净，却对爱情有了懵懂的思慕
　　“冉冉，带你去吃饭，听说最近学校旁开了家林家酒，味道很不错哦～＂
　　小茹靠在我的书桌旁，精致漂亮的脸蛋上，一双黑呦呦的大眼睛熠熠生光
　　身上的粉色毛衣在阳光下亦是闪着淡淡的光晕
　　＂你又知道，天～这个世界你除了吃还关注什么啊？＂
　　我双手撑头，一脸的苦恼，暗叹生不逢时，交友不慎，可恨的是这丫头，见我对她不大搭理，居然对我又抓又掐，一时间，偌大的教室里，两个丫头扭闹成一团，好不热闹
　　只是，我们那时要是知道回头看一眼，就不至于像后来那么悲惨，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唤瞬间僵掉了我们的动作
　　＂你们居然又偷偷的翘掉了体育课，今天正好让我抓个正着！＂
　　听见声音，我们俩本来都吓了一跳，可猛的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身穿白色球衣的少年倚靠在门口，韶好的面容，逆着光站在那，脸上的汗水还没擦尽，嘴角却露着戏噱的笑
　　＂切，我当是谁呢，小咏，没事别老吓姐姐好不好，你不知道我们心脏不好使啊．＂
　　小茹依旧靠着我的桌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的确连我也没看出她哪里有一点心脏不好使的样子，后者更是不屑
　　＂是呐，就你个年纪大的毛病多，对了，你们刚才说要上哪吃饭来着？＂
　　一脸的垂涎之色，路人昭昭
　　＂死小子，你耳朵倒是尖亮着呢～＂
　　小茹恨恨的推了他一把，他倒好，顺势转过头来，换了目标改来攻击我
　　＂冉丫头，知道你人好，告诉我吧～＂
　　我忙不迭的一手按住手臂，以免上面的鸡皮疙瘩像大海波涛一样的汹涌
　　＂去～去～离我远点，恶不恶心啊你，今天小茹做东，你讨好我也是白搭．＂
　　死小子脸皮厚的很，刚刚还在叫嚣，现在却又趴搭过去，一个劲的讨好
　　真是恶心地死去活来
　　后来恶心的终于人走了，可惜代价是我们晚饭要跟恶心的人一块吃
　　叶咏消失在教室的门口，小茹的脸蛋却还一个劲的红扑扑，我有点感慨的劝她
　　＂我说你啊，喜欢就说出来啊，一辈子这么憋着，他跑了怎么办＂
　　小丫头一听，好样的，脸不红了，却跑过来往死里掐我，听到我哭爹叫娘也不放过我
　　那时我依旧是感叹着生不逢时啊，交友不慎
　　可后来的后来
　　我却总是在怀念着那时教室里的阳光，还有空气里那股早春的香味
　　还有小茹漾在脸上的笑，艳若桃花，三分清浅
　　被她掐一辈子又怎么样
　　我只想她一辈子都是笑，一辈子子都不要哭．．．．．．
　　我轻轻的推开酒家的雕花木门，＂吱＂的一声，长长的回廊上，那些音容笑貌，都一点一点的再次浮现，时光仿佛不曾消失
　　那一天傍晚，不知怎么的，竟下起大雨，但是孩子的心性，毕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更何况身边跟着的是这么两只嗜吃如命的大尾巴狼
　　就算是心里在看到这瓢泼大雨的时候已生拒意，可你在两双像刀片一样锋利的眼神下你还敢说不吗？是了，你不敢，我更不敢，早上被小茹掐过的地方还微微的泛着疼，打碎的牙除了往肚子里吞，你别指望有底二条路可以选
　　一鼓作气的往雨里冲，却听到身后两条狼兴奋的乱嚎
　　“哦~吃饭去喽，哎~冉冉，伞啊~”
　　待到三人抵达时，说实话真的没什么可看性，都水淋淋的跟刚从池里捞上来似的
　　可我们三人互相对望一下，“噗”的一声突然都笑了
　　“小茹，你看冉冉跟只水老鼠似的”
　　“屁，就你话多，自己都跟脱毛狗一样，还有脸说我”
　　我嗔骂着用手肘往这死小子的胸口狠狠的撞了一下
　　“哎哟，冉丫头你想杀人啊~疼死我了”
　　“你活该！”
　　小茹嘴上叫骂着，手却伸过去帮他揉了几下
　　“就你这破嘴，天生挨打的命！”
　　真当当是口是心非
　　我偷笑着撞了撞她，无视她欲杀人于无形的目光，一脸坏笑
　　这丫头还挺纯情的，一张小脸瞬间就暴红，她明白我的意思，一双细白的小手，扭缠在一块，蠢蠢欲动
　　结果我的伤口又再次隐隐做痛，千言万语汇在一起不过一句悔不当初
　　可好酒家里的服务员大妈够热情，见这么几只水崽子，怕我们感冒，忙给我们送了毛巾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出现了
　　那时，他就靠这在回廊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我们几个胡闹，斯文而俊雅，明眸皓齿的，笑起来却又是无比的好看
　　小小的年纪，其实连喜欢的意思都还没有完全的明确，但我却那么坚定的爱上了
　　我第一次脸红连我自己都没想过，竟是这样的情境
　　他站在我的身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冉冉是吧，我是叶咏的朋友，我叫离寒”
　　他说话的时候小茹就站在我的身旁，小咏就站在他身后，可我除了看他漂亮的眼睛，就单单只剩脸红．．．．．．
　　那一顿的晚饭我们都吃得无比诡异，明明不会喝酒的我，却莫名其妙的往自己杯子里使劲的倒酒，后来迷迷糊糊中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换掉了我手中的杯子，我再低头一尝，然后就笑着跟大伙说
　　＂原来啤酒也会变甜，跟果汁一样好喝＂
　　再然后我就光荣的倒下了，朦胧中好象大家都笑了．．．．．．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还一直后悔我为什么会那么不要脸的倒下，而且还不偏不倚的刚巧倒在某个人腿上
　　第二天起床，我的头疼得要命，却突见我们家小茹在那跟我一个劲的□□，小肩膀还一颤一颤的
　　零碎的阳光落在她细细的发梢上，看得我心惊又胆颤
　　＂喂＂
　　她倾过身子，小脸跟我凑得那叫一个近，一双眼睛乌呦呦的，像要看穿我内心最龌龊的秘密
　　＂你昨天那最后一倒是早有预谋的吧？＂
　　＂啊？＂
　　＂啊什么啊？我跟小咏都看出来了，死不要脸的丫头，一看到美少年的腿居然就扑过去咬了～唉＂
　　小茹的双肩一耸，说的那叫一个坦然
　　＂你说什么！＂
　　惊天动地的吼声，响彻天际，那个时候我是连死的心的有了，丢脸丢到这份上，过去的那十六年我算是白活了，我趴在小茹的肩上哭（嚎？）得一抽一抽的，当然是假哭，小茹在底下使劲掐我我也没挪开，任她在那死命的叫嚣＂死丫头，你想压死我啊！＂
　　只是后来我突然问了一句话，她就不掐了
　　＂小茹，我喜欢他，可他却不喜欢我的话我该怎么办＂
　　阳光那么亮那么好，留在小茹长长的睫毛上，一跳一跳的闪着光
　　＂你不是还有我们吗？他不要的话我们要你．＂
　　听到这里我还挺感动的，可她接下来说的一句却差点喷血
　　＂都挺老的一个姑娘了，喜欢就说出来呗，一辈子这么憋着，你不难受我看着都别扭～＂
　　妈的，我听了之后立马就跳过去跟她扭在一块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小咏的事，也不知道我问的那句话亦是她心里的恐惧．．．．．．
　　光阴飘逝，透过那层层雕花的帷幔，曾经也在我们身后留下了那么多年轻而美好的投影．．．．．．
　　小茹，也许你不相信，但我那个时候是真的这么想的，我就算失去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失去你这个朋友．．．．．．
　　四月的时候，春回大地，我从来没觉得春天原来是这么的好，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跟我们家离寒甜甜蜜蜜的呆一块了
　　我一直以为，像离寒那样的人，我的第一次告白，就算被拒绝也会很浪漫，因为小茹说他是个绅士，可后来我回头去想的时候却觉得那事很狗血
　　那天晚上我去他们教室找他，他们班里的人就兴奋得得跟群狒狒似的，一个劲的嚎叫，那个时我就跟自己说＂思冉冉你今天晚上就算不成功也要成仁了！＂
　　我把他拉到学校的大樟树下，他的脸也是微微的泛着红，淡淡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浮现出来，看着竟比花朵还要娇艳三分
　　那时我也不知道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还是怎么了，脑子热哄哄竟然冲他伸出手去，把他柔顺的发丝勾到耳后，大有吃豆腐的嫌疑．他却也不拨我的手，也不躲开，只是怔怔的看了我一眼，我立马跟被烫着似的，心虚的把手缩了回来
　　＂上次是腿，今次是脸，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他的笑很好看，可那时却让我觉得无比的可恶，以致于我后来还常常跟他开玩笑，一个流氓的本质怎么就长了张这么道貌岸然的脸，他每次听了都很愤怒，可却从来没有像小茹和小咏一样冲过来打我掐我，我问他为什么，他就红着一长特别纯洁的小脸轻轻的跟我说了三个字
　　＂舍不得．＂
　　于是，脸皮老厚的我也跟着他脸红了一次．．．
　　后来的后来，小茹和小咏也走一块去了，其实他们在我心里本来就是铁打的一对，成是迟早的事
　　于是，我们四人终于在我们那个小学校，就那么嚣张跋扈的出双如对，就那么的羡煞旁人，就是现在想起我还是忍不住弯起唇来笑，那时候我们几个都是学校老师放在心坎里的疼的孩子，他们见我们没影响学习也就没舍得拆散我们，所有的事都那么浑然天成，顺利无比，可是我偏偏忘了一句话，陷在幸福里的孩子永远都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也许就是因为所有的事都成得太顺利，太理所当然了，所以我才会傻傻的看不到小茹眼里那些怨恨的波痕，也看不清小咏眼中淡淡的感伤
　　只是人生一途，没有后悔的归路，我的报应来得很快，伤害和幸福一样，同样的措不及防．．．．．
　　离寒一直是很好的情人，他不计付出的对我好，他优秀却不自傲，温柔亦不娇纵，他对我的人生就像对待他自己的一样认真负责，整整的两年，我呆一块一起念书，一起吃饭，一起在我们学校的角角落落都踏上了我们的脚印．．．．．．
　　后来我们还见了彼此的父母，他的爸妈比较公平，一视同仁，对我们两个都很好，而我妈就比较偏心，一个劲的对离寒好，看的我眼红的要死，却迫于我妈的淫威不敢妄动，而这小子就使劲的在我妈面前装纯良，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老想刺激死我．．．
　　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可幸福的持续也是有有效期的．．．．只是我忘了．．．．．．
　　我甚至没想过我们也会有闹僵一天，我以为导火线是他突如起来感冒，而高考来临的压力才是潜伏着的岩浆
　　他一向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亦想让彼此冷静，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会比较好，但他却恨恨的说，我是个骄傲自私的女孩，亦不懂什么才是关心
　　我有些失望，原来这么些年他就这么看我，于是我们就这么僵上了，很多个安静的夜晚我都想给他电话，可是一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拿起的电话又一次次的放下
　　直到某天清晨，我才重新听到他的声音，电话里，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点温暖的鼻音
　　但他所说的一词一句却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冻得我瑟瑟发抖
　　＂冉冉．．．分手吧．．．＂
　　我静静在房间坐了一个早上，地板好凉好凉．．．可它们抵不过我心里的寒意
　　离寒说得对，我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我以为我们就算分手也能好离好散，可是我们都错了，我不想就这样跟他分开，就算是痴缠，我竟也想留在他的身旁．．．
　　于是我擦干眼泪，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赶到他家，可这一切换来的却是冷冷的一句
　　＂你走吧，我不会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时他就站在离他家不远的大樟树下，树叶被风吹得哗哗直响，像是我心里无望的悲鸣．．．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偏着头不看我的眼睛，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白，却依旧还是很好看的容貌，他身边的女孩扯了扯了他的手，眼角亦是露着风情，于是他侧头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
　　我的双手捏握成拳，却又缓缓分开，我到底没有哭出声音，只是脸颊上湿凉一片．．．
　　最终，我转身离开
　　很多年后，我还是会想起了那一天．当时我要是晚一刻转过身去，或再哭得伤心一点，我就不会走了．
　　离寒，在我身后咳了那么多血，哭得那么厉害，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闷在家里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小咏突然跑来对我说，他比离寒更喜欢我，说他跟小茹只是一场游戏，如果我和离寒毕业前分手，那么小茹就会跟他分手，反之，他会陪着小茹直到毕业，什么都不对我说．．．．．．
　　再后来，是小茹，跪在我的房间抱着我哭，眼泪渐渐打湿了衣服，她一遍一遍的跟我说对不起，最后一句却哽咽着说得我寒透了心肝肺腑
　　＂冉冉，我对不起你，但我也好恨你．．．一辈子都不原谅．．呜．．．＂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起思考更多的问题．．．
　　我真的好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只知道我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幸福终于还是轰塌了，碎成朵朵琉璃碎片，消散在风，再看不见
　　好景韶华，不过浮华梦境．．．．．．
　　现在我终于懂了．．．．．．
　　六月，我没有参加高考，直接飞去澳洲，就算失去一切，我思冉冉还是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还有我所爱的亲人，我亦不能让他们也对我失望．．．．．
　　在澳洲的日子我过得很平静．．．这里的海很蓝，草场也很漂亮．．．偶尔，我依然还会想念他们．．．无关风月，无关爱恨，只是徒然思念．．．
　　风雨欲来风满楼，在怎么风平浪静，也掩饰不了暗藏在大海深处的波涛．．．
　　安然的生活只维持到次年四月，我收到离寒的死讯，是在小茹写来的信中，灰色的信签上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悲伤，我却独独盯着＂肺癌晚期＂四个字，震惊得移不开眼睛，那一年的四月，澳洲的阳光亦是美好，我却一个人蹲在大学的走廊上哭了，刚开始还是哽咽，到后来却是哭出声音反复叫唤小寒的名字．．．
　　小寒，那一年我哭得那么伤心，你再那边也看见了吗？
　　而今，回国已经两年，我们虽然都已经不再是孩子，却仍旧没有经常见面
　　寒，因为看到他们我还是会想你，想到你心还是会疼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无法爱上别人，有人说，有种人特别死心眼，也许一世只认定一个东西是好的，当那个东西碎了以后，世上再没有东西比它更好了．．．．．．
　　他说的那种感情，我却很明白．．．
　　可现在，我又站在了这个当初我们相遇的地方，小茹和小咏他们都在里面等我，小寒，这么多年了，你也想我了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站在那对我笑得那么好看．．．．．．
　　泪水瞬间崩流
　　柔绦冉冉，秋水离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