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番外叁·梦里梦外 ...
-
番外叁·梦里梦外
灰白的灯光落在她苍白的面庞上，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白色的刺眼光晕逐渐散开，使她得以看清面前的事物。这是一间病房，不间断的“滴滴——”声自身畔冰冷的仪器上传来，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及的是头上层层叠叠的纱布。
病房里无人照看，她勉强半翻了个身，才看清仪器上的绿色线条。
这是一个奇迹，她还活着。
她复又躺好，按下了墙上的按钮，很快进进出出的护士和医生便在病房里围了个圈。为首的医生匆匆地指挥着帮她检查身体，而后以观察怪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地盯了一番。良久，他拉下口罩，盯着她的双眼，缓缓道。
“你知道吗？你一个小时之前，刚刚停止心跳。”
……
一个月后，她顺利地办理了出院手续，她的外伤本就算不上严重，死亡原因也是因为大脑死亡，但是使医院难以理解的是，她居然醒了。这是个谬论，但已经发生了。回到家里之后，她草草地整理了桌上散落的笔记本，长吁一声，窝进沙发里。窗口一缕浅浅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纱，散落了一地金沙。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都结束了。她压低了声音，提醒着自己，那个世界二十年多年的岁月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这里，不再有死亡的威胁，不再需要深思熟虑的谋划，不再有……
回到A大的时候，她仰起脸，唇畔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因是药学系的，宿舍同住的不过一个同系的女生。她进去的时候，那位恰巧不在，她的床上蒙了一层灰，看样子是许久无人打理。她把行李放进柜子里，抬头的时候才发觉桌上不知何时竟摆了个花瓶，里边斜斜地插了几枝茉莉花。
“清茉？”推门进来的百褶裙女生愣怔几分，随即试探地开口。
“安安。”她转过身子，面上挂上笑意来。
安霁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只剩下惊喜。得到室友车祸不醒的消息的时候，说镇定绝对是假的，后来王清茉又许久未到校，时间证实了她的猜想。她抓住王清茉的双手，回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她低垂下眼，敛去了过分的喜悦，最后只剩下沉静。
“我回来了，我没事。”她拍拍安霁的背，轻声安慰她。
A大的小路仍然是原先的样子，她穿着舒适的棉鞋放缓了脚步，凹凸不平的石子在脚下摩挲，一切还是原先的样子。不知不觉的，她在湖边停下，辽阔的湖面平静无风，一层薄薄的水汽飘荡在空气里，将远处的亭台楼阁都描绘成迷糊的轮廓。她微微眯起眼，未扎发带的长发垂下，堪堪到腰际，有几丝落在脖子里，有些发痒。她伸手去拂，余光恰好瞥见来路上，出现了一个迷糊的身影。男生撑着伞，修长的身影被洁白的衬衫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水汽愈渐朦胧，那身影仿佛弥散在雾气里，不甚清晰。
“清茉。”
她听见低低的呼唤声自不远的地方传来，温暖的熟悉气息停留在耳畔，而一双好看的手已经拢上她的发丝。远处的景象并不清晰，似乎世界的边缘被什么人戴上了一层面纱，唯有近处的一尺距离才可看得清晰。
她伸出手，并未迟疑地按住那双藏在她身后的手，轻轻地拉扯下来。身后的少年人垂眼望着她，双眸恰好被微长的碎发遮挡，唯有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
“你是谁？为什么假扮他？这里究竟是哪里？”她的眸心一片冰冷。
“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多。”温和的嗓音落在耳畔，少年人环住她的身子，指尖流连于她的眉眼。
她挣开他的禁锢，面前人却只是饶有兴致地双手环抱，并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湖面和小路，甚至整个学校都快速地淡去，隐没在黑暗里，世界的轮廓逐渐消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广阔空间。
“我已经死了，你不该再来找我的麻烦，不管你是谁。”她低头看了一眼漂浮在空气中的双腿，微微蹙眉。刚才的世界是个幻境。
“如果我告诉你，你没死呢？”少年冷笑，他的身形逐渐迷糊，仿佛聚散的迷雾，又重新融合，化作年轻少女的模样。那极绝是她熟悉的面孔，准确的说那就是玖兰茉理的样貌。少女的声音柔柔地，又带着熟悉的清冷，她不容拒绝地捧起她的脸，嘲讽似的轻笑。
“你看，我就是你，你在害怕什么呢？”
少女欢快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最后抬起她的脸，细细地抚摸着她的面庞。
“你到底想怎样？”她拍开少女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同样是灵魂体，这种毫无温度的触碰让人讨厌。
“我可是想帮你啊，可是原身你怎么会这么讨厌我呢？”她假装苦恼地用食指抵着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她靠近茉理，不管对方怎样推拒，她欺身上前，虚扣住对方的脖子，“我是被你舍弃的黑暗，被遗忘被抛弃被讨厌的……”身为堕落天使的你。我也是约兰达，我是你。
“你爱他，却要放弃他吗？”少女无情地指出。
“可是你要我放弃的，是可以承载他的世界。”茉理微微抬起眼，唇畔绽放出冷漠的笑意。她似乎看穿了黑暗面的想法，更是好不退让地还击。
“卑微，放弃，守护，牺牲，甚至是消失。你还是这么傻！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太迁就了……”
“不过啊，”她轻轻环住她的原身，周身淡淡的紫色光芒透体而出，她的身影逐渐清晰了，入目的是一双晶莹的紫色瞳眸，“你还是回到那个世界去吧，毕竟还有人在等你……”
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去，你的命运就是要活下去，不管是为了谁。
她感到灵魂逐渐轻盈，身上的枷锁似乎都被卸下了，她的周身逐渐泛起同样明亮的金色光芒，银白色的锁链自她灵魂深处被抽出，飘向对面镜面里的紫色少女。少女的胸口被锁链贯穿，虚弱的灵魂形态快速地黯淡，而后被彻底地搅碎。她站在光芒里，有些不明所以。身体深处的封印似乎被触动了，镜面如同破碎的玻璃帷幕完全垮塌。她平稳地站在迷雾里，直到完全被光芒包围。她疲惫地阖上眼，她知道，这才是结束。
六翼的战争天使站在云端地高处，手中还握着把银色的圣剑。他的身前高挑的男人俯下身，捧起如水的云雾，金色的光点顺着指缝悄然流走。
“这就放过她了？”他微微扬眉，向着身前的男人开口。“米迦勒，你最近倒是仁慈了不少。”
“时间已经足够了。”男人垂下手，惆怅似地轻叹。“何况，她也并未真的堕落。”
“是啊，毕竟某人撒了一个不小的谎，险些把一对小情侣拆散了呢，对吧？”战争天使托着下巴轻笑出声。
“父神不会在意。”男人言罢，回身道，“事情既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回去了。”
……
御藤衍撤去洞口的结界，小心翼翼地踏入地下，冰棺里的少女仍然无声地沉睡着，他侧目瞥向一边隐没在黑暗里的黑主灰阎，隐隐带了些许愤怒。他上前，拎着樱庭郁的后领把人从棺椁上扔下来，少年面色苍白丝毫没有声息地在地上滚了半圈，没有动静了。御藤衍俯下身伸手探他的鼻息，抬眼压低了声音冷声道。
“你到底干了什么？”樱庭郁能活下来是她的希望，即便她死去，他也不希望这份希望被人破坏。即便，他不喜欢那个被换了躯壳的纯血君。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黑主灰阎从容道。
而后他顺着黑主灰阎的目光微微侧目，冰棺里，低伏的黑蝶轻轻展翅，那是一双极度空灵的蔚蓝绯红的异瞳，此时她正微微睁开双目，露出温柔的笑意来，一如当初。她伸手触及之处，一层幽蓝色火焰漾开，棺盖悄然融化成水。她低垂着眸，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伸手抚过恋人沉睡的冰棺。蓦地，她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望见，少年睫毛轻颤，苍白的薄唇微动，现出熟悉的绯红色瞳孔。
洞里大雪，她静静地站在少年身畔。
她知道，这不是梦。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叁·梦里梦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