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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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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带着乍暖还寒的凉意。
夜风一阵一阵扫过,隐隐听见低吟似的呼啸。
秦征打电话来的时候已将近10点,方才在夜来香又闹了一阵,此时已更深露重。
陈星星眯着眼睛直打哈欠,小手从车里伸出来,轻轻地摇了摇蔷薇的手指,“我想睡觉”还没说出口,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蔷薇看着秦征:“该走了。”
“嗯。”
话音刚落,蔷薇便跟着缩进副驾驶。后车座躺着何楚年,他1米8的个子伸直,将整排座位都占满了。
蔷薇把陈星星抱在腿上,她身上又香又软,陈星星靠进去特别舒服,困意更浓。才几秒,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豆包乖,很快就到家了。”蔷薇轻柔地揉了揉陈星星的后脑勺,探出头去寻找秦征。
秦征站在风里,风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吹得他的短发飘飘忽忽。还有他的薄衬衣,两边的手臂灌满了风,鼓鼓囊囊的,像是刚吃了菠菜肌肉发达的大力水手。
这么站着也不嫌冷,看来身体很健康。这男人抗冻。
蔷薇想。
就蔷薇这么会儿神思的功夫,秦征已经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他打开蔷薇这边的车门,将手臂支在车门的位置,矮下身子询问:“你有驾照吗?”
蔷薇点头:“有。”
秦征伸出手:“拿我看看。”
蔷薇从随身带的包里摸出驾驶本,递到秦征手里。
秦征浏览一遍,驾龄4年,心中便有数了。
他道:“你去开车。”
蔷薇一惊:“什么?”
秦征把驾驶本塞还给她,重复道:“我让你去开车。我喝酒了。”
说着,他把半梦半醒的陈星星抱出来,摸出屁股袋里的车钥匙,扔给蔷薇:“喏,钥匙。”
两分钟后,换做蔷薇站立在飒飒凉风里。她可不抗冻。
秦征早已把车门车窗全关紧,蔷薇瑟缩下脖子,拎着钥匙绕到了驾驶位边。
车子被秦征规规矩矩地停放在方正的停车线内,两旁是其他的轿车。他们这一排在最前头,车头前是绿化带,正对着秦征车头有棵巨大的樟树。
从停车位内倒车出来,再绕过樟树就是出口。
开门。关门。调座位。系安全带。插钥匙。发动车子。踩刹车。松手刹。
一切都很顺利。
松开刹车,换踩油门。
车子猛地撞上了树。
蔷薇急踩刹车,嘎吱一声,刺耳欲聋。
惯性使然,秦征随着骤停猛然前倾,他首先护住腿上的陈星星。车停稳后,不敢置信地扭头:“你想干嘛?!”
“……倒车。”蔷薇同样惊魂甫定。她低头一瞧,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她错把前进挡当成倒车档了。
车后座痛苦难耐地传来一声呻/吟,何楚年因为刚才的急刹车骨碌碌地滚到了后座位与前椅背的夹缝里,他的身材不胖不瘦,恰好卡在那里。
而后是嗷地一声,何楚年吐了个翻天覆地。
一分钟后,秦征拖着何楚年,蔷薇抱着陈星星,重新站回了呼呼的风里。
夜来香的清扫人员帮忙清理了何楚年呕在车内的秽物,秦征叫了代驾。
蔷薇盯着秦征价值百万的轿车车头凹进去一个洞,心里直打鼓。
她问:“你看这……严重么?”
秦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如果把车比作人,这就是毁容。你说严重么?”
蔷薇紧了紧牙关,又问:“那……你看这得赔多少?”
这时秦征转头笑看她,不凉不热地说道:“你得在我家白干一年。”
蔷薇默默地站远了些,好像这样就不用白干一年似的。
秦征沉默片刻,忽地说道:“四年你就这技术?”
蔷薇说:“大一考的驾照,穷,买不起车,四年没碰方向盘。穷。”
她强调了两遍穷,秦征不近人意地说道:“穷也得赔钱。”
蔷薇又默默地蹭远了几厘米。
此后两人再无交流。
兴许是这个时间掐得刚好,正是夜来香急需代驾的时候,秦征的代驾迟迟未到。
陈星星被蔷薇放下来,风一吹就完全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根本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晓得搂着蔷薇的大腿,双目无神地呆滞着。
蔷薇在玩手机,冷屏的光将她巴掌大的脸照得苍白发亮。
叮咚声响,周婷给她发了短信,邀请她参加舞厅的化装舞会。条件相当诱人:舞王奖金五万。快赶上她一年的工资。
放下手机,蔷薇瞄了秦征一眼,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个凹进去的洞看。
蔷薇轻咳一声:“那个,秦先生,周末我想请个假。”
秦征幽幽地转头,脸色很难看:“你觉得现在提这个合适?”
蔷薇默。
代驾来了,是个憨厚的小伙子。技术不错,三下五除二就将秦征的车从窘境边拉回。
秦征坐上副驾驶,蔷薇带着陈星星挤在后座。何楚年依旧不清醒,不过靠在车窗边坐着还算安静,偶尔支吾两声,声音很轻,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陈星星倒是睡不大着了,熏的。
何楚年的呕吐物就算处理干净了,现在还开着窗通风,依旧在车内留了味儿。
陈星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舅舅,这个叔叔好臭哦。”
秦征心情不好,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蔷薇轻声说:“所以小豆包以后不能喝太多酒啊,这个叔叔就是喝醉了才这么臭的。”
“哦。”陈星星应了一声,小屁股往蔷薇的方向挪了又挪,钻进她的臂弯里,用嘴巴呼吸空气,“花花姐姐你好香啊。”
“真的吗。”蔷薇笑。
前座的秦征抬了抬眼皮,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能看见半边蔷薇,以及右下角,蔷薇胸口的位置有个黑色毛茸茸的脑袋蹭啊蹭。
淡淡移开视线。
陈星星露出双眼睛,撇头看了看臭叔叔,忽然叫了起来:“这个叔叔我好像认识!”
蔷薇:“哦,这个叔叔是谁呀?”
陈星星望着车顶想了几秒,说:“这个叔叔好像是哑巴,见到我妈妈都不说话的,只会脸红。”
何楚年硕博连读,学制五年。但他心中有挂念,每年都会抽空回家,有时候一年回家几趟,就为了偷偷见秦韵几面。
有次秦征带何楚年来家作客,秦韵正好在家。何楚年算不上口若悬河,但凡事也能侃侃而谈。偏就遇上秦韵不行,像被人割断舌头似的,急得脸红脖子粗,也憋不出几个字来。
好像多言必有失,唯独沉默最佳。又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能排列组合,融成何楚年对秦韵的心意。
那时陈星星躲在卧室里,好奇地张望客厅,不说话只脸红的何楚年在他小小的脑袋瓜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征说:“豆包,这个叔叔不是哑巴,只是他遇到了让他成为哑巴的人。”
陈星星好奇:“这个人是魔法师吗?能把会说话的人变成哑巴。”
秦征说:“对,是魔法师。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自己的魔法师。”
陈星星似懂非懂,又问:“那舅舅,你有没有遇到你的魔法师呢?”
秦征怔了一下,仿佛没料到陈星星会这么问他。
他的魔法师?或许本来是有的,可现在已经没有了。
陈星星又问蔷薇:“那花花姐姐呢?有遇到魔法师吗?”
“有啊,不过我的魔法师没有把我变成哑巴,而是把我变成幸福的傻瓜。”
*
车行至何楚年的小区,秦征和蔷薇共同扶着何楚年回家,何楚年的家人对秦征二人千恩万谢。
而后,秦征和蔷薇并肩齐行,走下楼梯,步出单元大门。
月明星稀,万籁俱静。
秦征仰头望着浩瀚的星河,忽地就开口说道:“他是我同学,睡在我上铺。比我大两岁,所以一直很照顾我。”
蔷薇愣了一秒,很快明白过来,秦征指的是何楚年。
“他很聪明,成绩很好,是校内风云人物。出国读博,修的是药理学。现在是药商,一年不到的时间,挣的钱能买市中心的独栋楼。”
这么厉害的男人,却栽在了女人手里。这个女人甚至不知道有一个痴情的男人栽在了她的手里。
秦征无声地勾了勾唇角,面色苍凉。
蔷薇沉默地数着地上的格子,忽地抬头看了秦征一眼:“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说你同学是个很有钱的卖药的么?”
秦征奇异地看她一眼。
蔷薇说:“我说的不对?”
秦征松松地笑出声来:“你形容得很贴切。”
见他总算笑了,蔷薇沉沉地舒出口气。他的笑声宛如低吟的提琴,萦绕在她的耳畔,久久没有散去。
他依旧仰望星空,眉眼弯弯。
蔷薇吸了一口气,轻飘飘地说:“周末我想请假。”
秦征看她一眼,唇角的笑又上扬几分:“你是不是以为我笑了就能放你假?”
蔷薇:“……”
两人走到车旁,秦征掰开车门的手稍作停顿,定睛看向蔷薇。
感受到他的目光,蔷薇也停住了开门的动作,投去询问的视线。
秦征:“你把我车撞成这样,还期望我一笑泯恩仇。花花,你怎么这么甜。”
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