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沈飞天

11、第 11 章

　　那女人微垂着眸，她不是不知道，是她的一次次纵容导致眼前的男人变本加厉，下手一次比一次重，身体上所受的疼痛早已超过她所能忍受的极限。可是——她泪眼朦胧中望去，她的男人此刻在众人面前近乎低三下四地求她，她心里竟然一软，低声道：“是，我们不过是夫妻打架，他不是故意的……”

　　众人皆愕然，胡茂元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刚才充盈在胸间的正义感忽然像棉絮般堵在胸口，大腿又叫嚣地疼痛起来，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

　　“不管他主观意图是啥，他都得到局里一趟，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警察也不是好唬弄的，他指了指胡茂元和李若楠，“你们——”

　　李若楠立刻道：“我得陪他去医院。”

　　警察点了点头，说：“可以。要是明天方便的话，我们再去录份口供。”他对胡茂元的行为很欣赏，又叮嘱了一句：“请好好休养。保留医院的收费单据，有人该负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胡茂元略感安慰。

　　胡茂元伤的不轻，当天夜里就送医急诊，不过他没去大医院，而是选了一家地点幽静的私立医院。胡茂元似乎与院长熟识，从挂号到各项检查，医院一路绿灯，无不以最快的速度办妥。就连取出碎瓷片这种小事，都由院长亲自动手。

　　院长取下口罩，语气温和地问：“你觉得如何？”

　　“还行。”胡茂元扯了扯嘴角，“这事不要张扬出去，尤其不要让我家人知道。”

　　“放心吧，你知道我们医院的规矩。”院长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别人打架。”

　　“陈叔叔！”胡茂元气急败坏地更正，“我这是见义勇为！这事要是登上报纸，我肯定能拿到今年的好市民奖。”

　　“好好好。”陈院长好脾气地不与病人计较，“一会儿麻药退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着点。你朋友说今晚她陪床，明天我再帮你找个好的看护。”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大约是把李若楠当成他的女朋友了。

　　胡茂元也没多作解释。这事他们在路上讨论过，胡茂元觉得他虽然受了伤，但到底还没到不能动弹的程度，晚上并不需要有人看护。不过这一切都架不过李若楠的坚持。

　　其实胡茂元也很乐意她留下来，他一个人呆在医院里面，实在是闷得慌。

　　胡茂元住的是这家医院最好的病房，里面就跟小套间似的，空间大不说，还有独立的洗手间。胡茂元随手打开了电视，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他们不过是把这电视当作背景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们相识的日子其实很短，初初遇见的那一夜，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过不谈。依胡茂元以往的性格，但凡与他有过419的女人，大多在生活上不会与她们有交集，李若楠算是唯一的例外。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胡茂元便催李若楠去休息。李若楠睡在外间，胡茂元在里面有什么响动，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李若楠一开始还支着耳朵留意里面的动静，但她今天毕竟也挺累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胡茂元一晚上都很安静。

　　李若楠睡来的时候看了下手机，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天已经亮了，她蹑手蹑脚地起床，往里面探头的时候才发现胡茂元已经醒了，正枕着枕头坐着发呆。胡茂元昨晚不过睡了个囫囵觉，麻药一退，他就醒了。原来所谓的“有点疼”是这么疼，胡茂元只觉得大腿部位痛得一抽一抽的，不过一会儿额上就出了汗。胡茂元知道这些疼痛是免不了的，即使把护士叫来也无济无事，所以他一直忍着没有吱声。

　　李若楠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道：“疼得厉害？”李若楠心里挺过意不去，胡茂元要不是送她回家，也不会摊上这样的事儿。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胡茂元摇了摇头：“没，有点睡不惯这里的床。”

　　李若楠也不戳破，她先到洗手间洗漱了一阵，然后对胡茂元道：“我去问问有什么早餐。你要吃什么？”

　　“不拘什么，只要是好吃的。”

　　李若楠安慰他：“这可由不得你了。这几天权且忍耐些。”

　　李若楠出了病房，便有值班间的护士跑过来说：“有位刘女士一直等着要见胡先生和您。”

　　“刘女士？”李若楠想了想，终于知道此人是谁，“我出去见她，不要让她打扰到胡先生。”

　　李若楠在外面盘桓了大半小时才得以脱身，她一进病房，胡茂元就说：“是不是对着医院品种繁多但味道都千篇一律难吃的早餐无从下手？方才我说笑的，医院里面就这样，咱们俩多少吃点，垫垫肚子，我已经叫茂诚从外面带了些吃的过来。”

　　李若楠微笑道：“好，不过你得听医生的话，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两人吃了点小米粥，胡茂元忽然说：“这医院的环境不错吧？在市内这么幽静的地方已经很少见了，我就当在这里度假了。”说着，作势舒展了下筋骨，却牵扯到了身上的痛处，立刻呲着牙咧了下嘴。

　　“动作别这么大，小心伤口蹦开。”李若楠顿了顿，才说：“方才我并没有到医院各处转悠，我是去见了个人。”

　　胡茂元心里有些不解，难道这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

　　“那个人你认识的。”李若楠慢慢道，“就是昨晚那个男人的老婆。”也许那人昨晚无意间听到了医院的名称，今天一大早就抢在警察到来之前进行最后的关说。

　　胡茂元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伤处，才问：“她是来替他求情的吗？”

　　“嗯。”李若楠自认自己并非铁石心肠的人，但那女人的眼泪却没能打动她。

　　“你答应了？”胡茂元对那人的观感十分复杂，他既同情她的遭遇，同时又不满昨晚她的所作所为。本来他根本就不会受伤。

　　李若楠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淡漠：“没有。”

　　胡茂元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那她应该很失望吧。”

　　岂止是失望，简直是失魂落魄。在听到李若楠斩钉截铁的回答之后，那人紧紧地抓住李若楠的手，一脸茫然地说：“他要是被抓去坐牢了，我可怎么办呢？”

　　“也许。”李若楠微笑着看着胡茂元，“你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胡茂元虽然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心地还是很好的。李若楠接着说：“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有些人做事拖泥带水，有人替她彻底了断此事，兴许她还能有不一样的人生。她以后会明白，这世上最靠得住的，唯有她自己。”

　　感冒了，人昏昏沉沉，一直不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