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养龙日记》朱流照

20、第二十章 逃亡

　　抱住她的手松开了，龙轻因惯性向前跌落。这个跌落的过程似乎很漫长，跌落带来的疼痛也似乎过于剧烈。
　　她茫然转过头。地上的白骨簌簌而动，发出一种像是笑的声音，丛丛磷火统一且有节奏地跳跃着，形成一道光幕将她包围。光幕之外，华承曼希单膝跪地，倾泻的长发与献血纵横的手掌遮住了面庞。他抬头向龙轻看过来，光幕遮蔽了他的声音、他的眼神所要传达的信息。但磷火的冰冷光芒把他的模样勾画鲜明：如同明月蒙云，在他手掌所无法遮挡的地方，肌肉翻卷残破，勾勒出可怖的轮廓。
　　复杂的情绪如巨浪澎湃，鲜红的血丝在龙轻的眼中蔓延，锋锐的龙鳞不受控制的出现，刺破娇嫩的皮肤，密布了半个身体。

　　然而神秘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喋喋不休：“看看你，你把一切都弄砸了。这都是你的错，因为你这样弱小普通的灵魂，根本就不该拥有龙的力量，你浪费它，并且让事情变的糟糕至极。想想吧，你毁了这个精灵，这个南音神的杰作，而有的人都是站在他那边的，所有的人都会痛恨你，厌恶你。”
　　“不，不是这样。”
　　情绪的巨浪将龙轻的意海搅的支离破碎，也触动了不属于龙轻的东西。那是属于龙的东西：记忆，以及更加神秘的东西。在巨浪的推动下，不容龙轻有所抉择，所有的东西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当然不是这样。”龙轻慢慢站起来，她身上的鳞片歙合开张，光幕骤然暗淡，一道道黑色雾气穿过光幕，没入她身上：“我认得你，众神之战中的无名小卒，暗黑神的卑微仆从，被毁灭真身封印灵魂的戈西！”她微笑着伸出手，黑雾在她手中凝聚成一只箭：“竟然妄图染指伟大的格弗洛龙的后裔！你一定是在漫长的封印期间发疯了吧。此处不容你为所欲为！”
　　她一扬手，黑箭携风雷之势向黑暗中一处射去！
　　凄厉的嚎叫声响起，磷火朵朵熄灭，白骨化为齑粉，暗黑无边的空间出现道道裂痕——那是正常的光线。龙轻伸出翅膀，抱住华承曼希，一跃而起，旋转着冲出裂痕。

　　微薄的月光映入眼中，陡峭的山壁在两侧耸立。回首望去，一座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宫殿盘踞在谷底，而宫殿顶部，他们刚才出来的裂痕中，一只只狰狞的骨爪正在向外爬。戈西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格弗洛龙的后裔，你在虚张声势！你也没有如你祖先般强大的力量！在这里，在这里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龙轻化身为龙，向着月光全力飞去。然而身后传来刺耳的摩擦声，一只完全由骨头组成的龙追上了她，张开全是利齿的嘴咬向她的脖子，龙轻尾巴一甩，瞬间把这只骨龙拍成粉末。
　　然而下一个瞬间，甚至还未曾落地，粉末又重新凝聚成龙。在它身后，更多的骨龙追了上来，遮蔽了天空。
　　“轻轻，你的力量如何？”华承曼希问她。
　　“他说的没错，我的力量不足以与他对抗。”龙轻在骨龙间腾挪厮杀：“刚才那一箭已经竭尽我所能，那毕竟是次神级的存在！我支撑不了太久了华承曼希，弄不好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我不会让它发生！”华承曼希把手中剑抛出，疾射入一边的山壁上：“攻击这个点！”
　　龙轻一口火焰逼退纠缠的紧的几只龙，爪子狠狠拍在剑所在之处。岩石崩落，形成了一个凹洞。“还不够，继续挖进去！”华承曼希又喊。
　　“难道你想挖出一条地道跑出去吗？”龙轻说着，把一只骨龙拍到山壁上拍碎，顺手又挖了两爪子——爪子上传来掏空的感觉，山体里真的有一条地道！
　　没有任何迟疑，龙轻立刻半化人形带着华承曼希扑进地道之中，反手一爪子拍碎洞口岩石把洞口封闭。然后全力顺地道飞翔，直到体力不支倒地。

　　“轻轻。”华承曼希把她抱进怀里。
　　龙轻伸出手，在黑暗中抚摸他的脸庞。华承曼希把她的手握住，不允许她触摸烧伤的地方。龙轻挣扎着摆脱他的怀抱，转而把他按倒。
　　“轻轻？”华承曼希疑惑地问。
　　点点炽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伤口，缓解了那噬骨欲狂的疼痛。空气中弥漫起鲜血的味道，“你在做什么？”华承曼希摸索着握住她冰冷滴血的手，再次把她拢在怀里。“龙焰有毒，只有龙血可以解。”龙轻说。
　　“已经够了。”华承曼希把她流血的手腕送到嘴边，轻轻舔舐。
　　但是还是有液体点点滴落。“轻轻，不要哭。”他把她抱的更紧，亲吻她流泪的面颊。
　　哭泣的龙轻感觉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跃动，在挥发液体，这让她难以控制自己，难以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对不起……”

　　“轻轻，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华承曼希说：“是我的判断失误，使你深陷险境。伤口虽然疼痛，但远远比不上刚才看到你向戈西效忠时的心痛。轻轻，就好像是我的心要被戈西摘去了。”
　　龙轻因惊愕而停止哭泣，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然而锐利如龙眼也无法看穿这百米地下最深沉的黑暗。不过精灵可以看见。华承曼希抓住她的手，引导她感受他的心跳：“你可知，从很多天前开始，我的心跳已经不再受我控制，而是归于你的掌控了呢。”
　　“我爱你，轻轻。”
　　巨大的冲击让龙轻的脑中一片空白。而华承曼希继续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无关乎你是强大的龙还是柔弱的异界灵魂，无关乎神力作用还是财富土地，我爱你，轻轻。”
　　龙轻全身都在颤抖了。
　　“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轻轻？”他问，语气温柔，却又有不容回避的咄咄逼人。
　　“我也爱你，华承曼希。”她又哭了：“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我怕得不到你的回应……”
　　“都说过了有求必应啊我的轻轻……从今以后，你永不必惧怕，永不必怀疑。”华承曼希微微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漫长而美好的吻。所有的黑暗情绪在这一吻中烟消云散，龙轻在这最深的黑暗中看到最灿烂的阳光。

　　可是美好的时刻总被讨厌的人打扰。火光亮起，脚步声以及尴尬的咳嗽声传来：“咳咳，抱歉打扰二位的好兴致，但是请二位注意一下场合好吗？你们现在身处战场杀阵之中，而非花前月下。”摩林提剑而来。在他身后，半兽人军队你拥我挤密密麻麻。
　　没有人理他。两个人激吻的难舍难分。
　　“啊，多么不礼貌啊，让这么多的人等着。所以说傲慢的王族什么的最讨厌了。其实他们有什么傲慢的资本呢？他们躲在祖上留下的宫殿里……”摩林陷入自己某种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情绪里，吧啦吧啦讲了起来。不过似乎没有听众。缠绵的二人没有听，身后躁动不安的半兽人更没有听。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种过去了……

　　一个半兽人终于受不了了。他挥舞着尖齿刀，推开摩林嗷嗷地冲了上去，无数个半兽人跟随着他。
　　“都去死！”被打扰的龙轻凶性大发，一口火喷了出去，视线之内再无可以移动的生物。
　　华承曼希阻拦不及，他不赞同地看着她：“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你应该更有技巧地使用你的力量。”
　　话音刚落龙轻软软倒了下去。
　　华承曼希抱住她，飞快地向地道深处跑去。

　　“这地道怎么这么深啊，还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地道的？”龙轻搂住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问他。
　　“之前说过的，孤墩矿坑挖过来的秘道。”华承曼希说：“至于位置是推测的，很幸运，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啊，这条秘道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摩林背叛了，我还以为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呢。”
　　“半真半假的话才更容易让人相信。”华承曼希说：“不知道是摩林个人堕落还是船王整个家族。如果是后者，那太糟糕了——不过与暗黑神之仆戈西破出封印这件事相比，也就小事一桩了。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是戈西的？”
　　“龙之传承。别问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脑袋里被强加了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我觉得我不是原来的自己了，”龙轻苦恼的说：“我原来虽然形体是龙，但是我的灵魂是个纯粹的人类，但是现在，有部分变成了真正的龙……”龙轻苦恼的说。
　　“是格绯黎尔的灵魂吗？”华承曼希打断她的话问。
　　“不是，和格绯黎尔没关系。是我自己的灵魂由人变成龙。”龙轻想了下说。
　　“闻所未闻的事情。等我们出去之后再研究吧。”华承曼希说。
　　“那我们要一直跑到孤墩去吗？”
　　“没有别的选择了。”
　　身后隐约又传来半兽人的脚步声与嚎叫声。

　　接下来的几天，在这条黑暗狭窄的秘道中，追杀与反追杀的战斗反复上演。半兽人的尸体铺满每一寸土地，而深处鲜血漩涡之中的华承曼希与龙轻，基本上得不到休息。他们的体力迅速流逝，人疲惫不堪，顽强地靠着意志支撑着往黑暗更深处行进。
　　“他们战斗力怎么这么强，”又一场战斗。龙轻扭断一个半兽人的脖子，又捏着他的脑袋砸碎另一个半兽人的脑袋：“并且还越来越强。追上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是的，他们的身体比以往我见到的半兽人都强壮。”华承曼希踹飞两个扑向龙轻背后的半兽人：“想必是戈西的杰作。”
　　“这样的话对绿陆真是一场浩劫。绿陆能够抵抗它们吗？”龙轻变出龙爪扫开面前三个半兽人——龙形或是半龙形形态消耗巨大的能量，她疲惫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形态变化了。她甚至无法飞行了。
　　“在众神皆寂的情况下对抗一位次神，胜利的可能性接近于无。但我们必须坚持。”华承曼希从一堆半兽人的包围中跳出来。他的身体遍布大小伤口，衣服被鲜血重重浸透。从他被烧伤的那边脸看，简直不能把他和半兽人区分开——但是他没有让一个伤口出现在龙轻身上。
　　“还有多久到达孤墩矿坑——虽然很抱歉把战争带给他们。”
　　“很近了，我想最多百余里地了。”

　　可是这最后的一段路程，也是最艰险的。危险不只来自于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半兽人，地道中开始出现障碍。一座高大坚实的铁门封住了去路。
　　一开始龙轻还很高兴，“到孤墩了！”她兴奋的去敲门。华承曼希抓住她的手：“还是直接拆山壁吧。这不是通行的门，而是用来封闭通道的墙壁。它用最坚硬的钨钢制成，坚不可摧。它的四边全部镶进山壁里面，并且没有设置开启装置。”
　　龙轻变换出龙爪。巨大的能量迅速流逝，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华承曼希身上。华承曼希握住她的手，传输给她苏生之力。可是显然他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他身上的大小伤口齐齐爆裂，鲜血缓慢渗出。
　　龙轻深吸口气，挥爪挖山壁。挖啊挖，挖啊挖……龙轻想哭了，矮人这么认真干嘛，把个铁壁镶进山壁里这么多！
　　半兽人的脚步声又传来了，赶在他们冲上来之前，龙轻终于挖出了一个狭窄的洞。钻过洞再把洞拍塌掉，龙轻抱着华承曼希的腰大喘气。华承曼希抚摸着她的头发，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是这漫长的逃亡路上龙轻第一次听他叹息。龙轻弹出朵小火花照亮前路：在不远处，赫然又耸立着一道铁壁！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简直写不好了……就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