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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这就是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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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族的早餐一般都很简单,街头各式各样便宜又方便的早餐比比皆是;二姨家除了周末休息平时都不做早餐,王凯每天起床拿五块钱,早上在楼下买一杯豆浆外加两个馒头或一个烤饼边走边吃;中午下班买一罐冰镇可乐,晚上下班还剩一块钱可以买根冰棍消消暑;这样的生活方式让容易满足的王凯觉得还算不错。
连续几天早上王凯都在厂门前看见一个乞丐在翻垃圾桶,乞丐满是稚气的脸庞和单薄瘦弱的身躯宣告着他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听厂里的老员工说,这类人很可能是出来做童工被黑心老板赶了出来又没拿到工钱,无亲无故的只能流落街头;或者是一个人出来打工丢了钱包身份证,无依无靠之下只有捡残羹冷炙维持生命;要不然,就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精神病患者。
大家虽然言语眼神中都透露着同情,却没有人给乞丐实质性的帮助;出来打工的,基本都是有一家人需要养活的;人性,往往又是残忍自私的。王凯看着年龄相仿的人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心里五味杂陈。当然,他没有能力真正帮助那个乞丐改变现状;怕他精神有问题,也怕厂里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所以王凯不敢直接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只能装作没拿稳掉地上或者吃不完直接带着袋子丢垃圾桶,让乞丐捡食。
连续四五天过后,乞丐不见了,有人说他可能流浪去了别的地方,有人说他被好心的老板带走了,也有人说是被救助站的人带走了;他究竟去了哪里,王凯不知道,只是过后没再刻意多买一块钱的早餐带到厂门前。一座两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一千余万的外来务工人员,年轻乞丐这样的一个存在似乎很正常,他消失了也不奇怪;没有人会真正关心注意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需要奋斗、需要继续。
专心上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王凯在常营已经工作了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下来,也完全适应了打工生活。车间里偶尔会很忙,一个组的人手不够时会从相对空闲的生产组借人;两次调动让王凯看到两次冲突,真正了解到出门打工为的只是钱。
有一次三组接了一批急着出货的产品,刚好人手不够用,问杨伟从一组借人。王凯被借调了过去,三组的组长看起来远比杨伟和善,给王凯安排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岗位。调过去的那个上午,王凯看到三组长很少到生产线转悠,但每次过来都会把那个面前堆了不少产品的中年人训一顿,中年人只是不停的干活,一直不答话,实在被训得狠了,也只是把做好的产品往传送带上扔的力度稍微加大些。
下午的时候,三组长过来查看生产状况时,又训了那个中年人一顿。这一次,那个中年人估计被骂急眼了,跟着三组长吵了几句,挥舞着锉刀做出要打三组长的架势;三组长转身离开,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两位壮硕的保安把那个矮瘦的中年人架了出去。“他这是得罪了组长,要被拉去保安室结算工资开除”王凯旁边的工友叹惋的说道。
那个顶撞三组长的中年人刚被拉到车间门口,二组组长以及几个和中年人熟识的工人赶了过去,对着三组长和中年人一阵劝说。原本一脸倔强的中年人渐渐低下了昂着的头颅,红着眼眶给三组长赔礼道歉;最后三组长没开除他,只是把他交换去了二组。后来王凯才知道,那个中年人是大山里出来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妻子带着重症在家务农,几个孩子都在上学,全家生计就靠他打工的收入维持;他做的那个岗位以前都是拆开两个人做的,最近人手不够加上组长是新调来的,就按着生产流程表让他一个人做;组长见他那里堆得太多,就训了他,他又不知道好好解释,所以引发了冲突。能让一个原本占理的倔强的成年人低头赔礼,只能是关乎全家生计的压力。
还有一次杨伟的组里急着赶货,从楼上车间借调了十来个人下来帮忙。两拨人坐在一起做事原本和和睦睦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组里那个一副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和调来的一个壮汉起了冲突;两个人吵了几句就站起来相互推攘,准备大打出手。“你们赶快坐下来做事,要是被领导看到,你们两个都会被开除!别的厂可没这么高的工资!”几个年长些的老员工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声劝说;他们劝架既没离开座位,也没停下手中的活。两个人经老员工一喝,立即分开坐回工位接着做事;虽然还满目凶光一脸怒气,工作时手上却一点都不慢。厂规里有明确规定,凡是在厂里打架的,不问理由一律开除,并扣发三百块工资,终身不再录用。两个正是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为了生活压下了脾气。
常营厂有三千多员工,每天上下班都得打卡。厂里总共只有六部打卡机分布在大门的三个通道口;上班和下午、晚上下班打卡还好些,因为时间关系人没那么集中,中午下班是全天最拥挤的一次打卡。本来稍等两三分钟就没那么挤,但多数人都急着赶那一小会时间;工厂密布的地区生活节奏异常的快,凡是工作日上下班的时间段,街上的人走路都是急匆匆的带着小跑。
有一次中午下班打卡,王凯排着队眼看要到打卡机旁,后边过来一个人推开他插队打卡下班,王凯正想着打完卡找他说道说道,排王凯后面的那哥们又直接先把厂牌伸过去打卡。接连两次被插队,先前还被推了一下,王凯很是火大,打完卡就准备去找先前那家伙;虽然王凯一向脾气不错,但终归是年轻人火气大,加上天气也热上班又累,终究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当王凯气冲冲的挤出通道,先前插王凯队的两个人已经在厂门口的花坛旁拳脚相向,原来排王凯后面那哥们也被先前那家伙推了一下,他的脾气远比王凯暴躁,所以抢先和那个家伙动起手来。两个人在路边打得很热闹,公司的保安在厂门口聚成一圈看得津津有味。“保安怎么不出来拉开他们?”新员工有些不解的问相熟的老员工;“保安只管厂里面,出了厂门就算员工打架打死了,他们也只是在里面看热闹,因为出了门就不干保安的事;如果是在厂里,哪怕再多人拿着棍棒群殴,他们也会冲上去制止,厂里打架如果不能制止下来,他们会被开除的”老员工边看热闹边给新人解释。
王凯看了两眼就回去吃午饭了,中午吃饭时二姨也说起了这件事;她说厂里因为打卡的事,隔段时间就会有人在门口打架,保安从来不管;有一年,厂里一次开除了十多个同一地方的人,那群人不服气,拉了一群老乡拿着棍棒要冲进去找车间领导理论,七八个赤手空拳的保安把三十多个拿着家伙的人在门口足足拦了半个多钟,等警察来的时候已经被打躺下了三个保安,没躺下的也是进医院裹得到处都是纱布。照厂规,如果那次哪怕冲进去一个人,所有的保安可能都会被解雇。
进厂打工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了钱,而为了钱得付出、改变很多,每个打工族为了生活都不容易;这是王凯进厂半个月最深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