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佳人]倒转流年》顾晴岚

39、25

　　她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却并非漆黑的夜色。

　　午后，灿烂的阳光从窗柩的缝隙里照进来，攀爬到花雕梳妆镜的一侧。从毓婉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在那半开的礼盒里面，过了明路的钻石手链被妥帖地存放着。

　　透不过气一般的压抑顷刻间消失无踪，她无声地呼了口气，在心底笑话自己幼稚的胆怯。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脑子里混沌一片，身子也觉出几分虚弱……

　　那是虚幻噩梦留给现实的惨淡痕迹。

　　小丫鬟素兮恰在此时推门而入，手上端着块不大的托盘。见毓婉醒了，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她手脚麻利地关上房门，快步将白粥和配菜并碗筷放到床边：“小姐，您可算醒了，素兮正愁要不要叫醒您呢。昨晚上起您就没吃过饭喝过水，却留了这么多眼泪……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毓婉有片刻的混乱和难以置信。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我……哭了？”

　　柔嫩的指腹并未触碰到湿润的泪痕，毕竟纵是哭过，泪也早已干了。毓婉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蹙着眉理清自己的思绪：“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太真实，也太可怕了。我居然梦见……”她张了张嘴要继续说下去，最终却闭紧了干燥的唇瓣。

　　心如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
　　一瞬间，痛得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原来那——并不是梦啊。

　　……

　　他匆忙辞别，奔赴到战场上，
　　至死，甚至都不曾有一句话带给她。

　　*

　　爆炸过后，空气里依旧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

　　一身血污的年轻男子吃力地抬起手，声音再不复从前的清朗，虚弱不堪：“将军…霆琛……只想求你一件事……”

　　染了血和泥的黑皮手套滑腻得很，在沈之沛蓝色军服的衣襟上留下了成片的脏痕。

　　但此刻没人会在意这些。

　　沈将军虎目含泪，但他硬生生忍着没叫那眼泪滴落，只是双目赤红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听着，我听着……霆琛，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撑着……撑住了！回去我就给你和佟家那丫头举办婚礼，听见没有？！”

　　他大声地回应，想以此激发眼前年轻人的求生意志。他的黑鹰，是多么要强的人，多么坚韧的心性!

　　可惜，枪林弹雨里淌过来的人也都明白，即使是匆忙赶去召集军医的方同也清楚……他军中最好的朋友，将军最器重的黑鹰……是救不活了。

　　为了保护将军，他以血肉之躯扑向了即将引爆的炸弹，流了那么多的血，胸膛处更是没有一块好肉了，如今还能保持清醒的意志，已然是一个奇迹。

　　濒死的男子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无奈血液早将眼前染得一片猩红，什么也瞧不见：“将军……待霆琛以义，我知道您决不会亏待下属，故也不担心兄弟们往后的出路。我爹……早有安排，只、放心…不下……”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渐渐微弱：

　　“……佟毓婉。”

　　这三个字在舌尖缱绻缠绵，好似时光倒转，她朝他抿唇而笑，在他一生中最明媚的光景里流连。

　　——可是怎么办呢，毓婉？
　　回回是辜负，生生皆错过。

　　顿了顿，他吸了口气到破碎的肺里，好像从这极短的字眼中恢复了些许精力，声音也稍稍清晰：“请将军，看在我的面上…照看于她。九泉下若知她孤苦无助，我必痛如万劫加身……死亦…不可瞑目。”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即使是尚显完好的左眼也是模糊一片，周霆琛却努力睁大了眼睛，恳求一个回应。

　　“……我答应、答应你。”

　　分辨出了眼前人颤抖着的肯定的回答，他终于放心了，最后吐出了几个字：“……谢将军。”那声音如游丝，几不可闻。

　　良久，沈之沛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轻轻合上了麾下黑鹰微睁的双目，纯黑的眼睛仍泛着光彩。

　　透过那些血污，依稀能辨别出逝者英俊的眉目温和得不可思议，凝固的神情，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浅的笑意。

　　……周霆琛呐周霆琛。

　　一缕凡人不可见的精魄，从他残破的躯体中飘忽而出，凡夫俗子却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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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只是另一种开始。
少恭筹谋已久的戏，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