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见》景佯

13、第十二章

　　韩乔阳带许许回到学校，昨天还灯火通明的校园，今天漆黑一片，人去楼空，落寞的像是有乌鸦飞过。
　　韩乔阳跟保安说明后登记信息。许许望着寂静的校园，忽然而来的酸楚。白天的欢呼皆消散在夜幕里，她已经开始怀念了。
　　然后韩乔阳将登记本递了出去，踩下了油门。车一路开到高三教学楼的办公室前，顺畅无比，再没有阻隔。

　　一楼的教室门紧闭，无一例外，只站在楼下看，许许大概就能预想到结局，不亲眼看看总是不死心。
　　等他们站到教室窗前，真真切切的看到昔日的教室面目全非的时候，即使早有准备，许许的心头还是落下深深的伤感——课桌椅被整理过了，排在教室的四周，围成一个扭曲的圈，连她原本的桌子都已无法辨认。好在韩乔阳送给她的那6本教材都还在。
　　韩乔阳站在许许的身后等待她的悼念，她细微的叹息，他都听在心上。
　　“走吧，韩大哥。”她转身，带他下楼。

　　办公室的边上是通往食堂的路，路的那边是花坛，花坛过去就是小操场，以前晚自修的课间很多人喜欢来这里跑步，疏解疲惫。整个校园里只有路灯和月光还亮着，路边的香樟树，风吹影动，沙沙作响。
　　韩乔阳：“我们走走，散会儿步吧。”
　　许许：“那我们去逛小操场吧。”

　　晚风吹来，他们可以清晰的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跟最初空调风里带来的，有了变化。
　　许许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身道：“韩大哥，你看对面那个蓝色的门，是我们学校的小卖部，有一次我们体育课逃课跑来买零食，结果不巧遇上了带儿子来买冰激凌的英语老师，她儿子好可爱啊，然后我们请他吃了冰激凌。”
　　透过铁丝网，韩乔阳看到一扇紧闭的蓝色卷门。
　　“你们英语老师有告诉你们班主任么？”
　　许许：“没有，可能是我们贿赂并且赞美了她儿子的缘故吧。”
　　韩乔阳微微一笑。
　　许许继续到：“老板娘也很好，老给我们塞瓜子。”
　　韩乔阳：“你总逃课么？”
　　许许敛了一半兴奋，压低了头，抬眼看韩乔阳，道：“只逃体育课。”目光触及那串白色，一瞬的美好，驱赶了离愁。
　　“你还戴着。”
　　韩乔阳疑惑的看过来，似乎不太明白。
　　她指指他脖子上的鸵鸟骨链子，“佛牌。”
　　他这才恍然而笑，“那边的人多相信基督，也不知道你这个在那里灵不灵。”
　　话不假思索冒出来：“灵的，一定灵的！”她所希望，她所认为的，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的。
　　“那就算是吧。”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还剩下半圈，保安按着韩乔阳登记的电话来催。
　　韩乔阳看看前面转了身打算原来返回。衣角却被一只手抓住，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我们跑完吧。”
　　于是两个人原地站定。

　　许许俯下背，双手握拳，煞有介事的做出预备的姿势。韩乔阳只把手从裤袋里拿了出来，站在一侧，好似看热闹的人。
　　“预备，预备——跑！”
　　在韩乔阳看来，许许不过是只跃出的小猫。她跑了一段，他才迈开步子上面，本来腿就长出许多，又偏爱一些体育项目，时常锻炼，三两步就超过前面奋力狂奔的小猫。
　　“不行，不行，你等等我——”小猫已经快不行了。
　　韩乔阳站定，转身面对后面的人，等她两手叉腰“呼啦呼啦”喘着气儿跑过来。到了他身边，她已经弯了小腰。
　　离出口还有一个弯道多一点。
　　夜色的光里，那人满脸笑意，问道：“准备好了么？”
　　没等许许反应过来，右手腕被一只大手拉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离开原地。
　　“哦——”
　　韩乔阳的发丝在空中跃动，眼前朦胧，她想起了那个穿咖啡色毛衣的男人，也是牵着她的手，带她一路向前，那人的头发也是这样空中跳跃起伏。梦境里的，除了环境不一样，剩下的，仿佛就该是这样的。她像是要生出幻觉来。
　　韩乔阳拉着许许从操场跑出，跑过花坛曲折的小路，草坪的石板，回到车前。
　　许许呼哧呼哧的呼吸。
　　背上被韩乔阳拍了几下。“走，我们回家了。”

　　韩乔阳认为的，所有开始变质的时候，就是这天，他突然而起的心思，牵起了她的手要带她跑完这段路。

　　回到小区，韩乔阳只留给许许一个枕头，走在她前面。
　　许许开门，许爷爷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韩乔阳，连忙起身来接。
　　“小韩啊，今天谢谢你。”
　　韩乔阳也不松手，问了许许，才把东西放下。告辞。
　　等韩乔阳走后，许爷爷不惊感叹：“原来只是听说，没想到就在我们家楼下，人还那么好。” “爷爷，你知道？”
　　“哦，就是听说。”
　　“你带韩大哥爸爸的时候见过韩大哥么？”
　　“哪里啊，他爸爸从我这里走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呢。”说完又摆摆手，“你去睡觉吧。”

　　许许躺床上回想爷爷刚刚的话，没有头绪。掏出手机分别给韩乔阳和星辰发了微信。
　　星辰回了张照片，她，她妈妈，裴叔叔，裴栩，正在外面吃饭庆祝高考结束。
　　许许起身，拿了个本子，罗列这个暑假想做的事情。一件件想下来，多的是补上前一年想做而没空做的事情。
　　韩乔阳回了微信说这两个星期大多数的时间都会在家。
　　许许：韩大哥，你高中毕业的暑假都做了什么呢？
　　韩乔阳回想起那个漫长的暑假，那个几乎是天天盘旋在他头顶的小女孩，交换了时间，交换了位置，曾今是他，现在是她了。
　　——高中毕业我刚刚住到这里来，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许许一惊，他来过：那我原来见过你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见过，我记得。
　　许许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要沸腾了：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呢，都那么久没见了，我都那么大了？
　　——直觉。
　　许许看着手机屏幕，无法平息，上面又显示“正在输入”。
　　——何况现在看来，我楼上的邻居并没有换过。
　　他原来看到自己的时候是怎么样子的呢，他跟她说话了么，她那时候叫他什么……真可惜，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许许：我那会儿是怎么样的
　　——你在楼上弹钢琴，弹的不太好。
　　这个……她仔细算了时间，那会儿也是刚刚学钢琴，的确不太好。回了：我现在弹的还行。
　　——嗯。
　　许许：我能下去找你么
　　——你直接来就行了
　　许许回了个表情。不禁在床上滚了两圈。她甚至看了最近有什么电影。

　　星辰似乎是聚会结束了，打来电话。
　　“许许，许许，我妈想让我快点去学车，你跟我一起吧。”
　　“马上么？”如果是马上，她想得跟星辰解释一下韩乔阳的事情。
　　“得先报名，看安排，想快的话，得让我叔叔问问看。”
　　她立马否决：“不用，等安排好了。”

　　这两天上映的电影就那么几部，凭她怎么翻也翻不出别的了，时间只有两个星期，能拐他出去的，就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