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令智昏》卤九

2、女帝登基

　　回宫后，一连十几天，濮阳都不见人影，就连孔雀都不得见，只得每天和沈音在宫里瞎转，定时去清露殿探探消息，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沈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熟悉了一下皇宫里的地形，或是听孔雀教她一些宫里的规矩。虽说孔雀这个丫头是个跋扈的主，却心细如发，那日见她还会些功夫，忠心护主，沈音对她的印象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沈音只觉得这皇宫的景色着实不错，比电视剧里的不知要好多少，不知道是不是女权统治的原因，她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很柔和，白日里生机盎然，夜里就唯美朦胧，真如画般。前世久居高楼大厦之间，就算去名胜古迹也都是人山人海，乌烟瘴气，她还是第一次感觉景色确实能如画般写意生动。
　　宫中的日子安逸枯燥的让人懈怠，今日本想让孔雀帮她找几本书看看，可一见到她沈音已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见孔雀一身缟素，双目红肿如桃，半哑着嗓子哽道：“陛下殡天了。”

　　濮阳暖色从回宫开始就一直在女帝的寝宫清露殿，一步都不曾迈出来过，用膳沐浴都有侍从伺候，倒真是没什么需要必须出去的事情。
　　这十几天来，濮阳把近半年的奏疏都看了一遍，朱笔五更天拿起，晚上二更才放下，奏折上勾勾画画，或是心得，或是疑虑，有不明白的便拿到榻前问陛下，听她细细分析。
　　陛下要她如此恶补，濮阳知道这帝位她是非坐不可了。
　　女帝貌美，是那种南国女子特有的“玉山淡抹自天然”的美，即使岁月变迁，国务繁重也不曾将她的美貌带走万一，反而更有看尽烟云起落的韵味。如今缠绵病榻，容颜也枯萎了不少，濮阳才觉得母皇是真的不再年轻，教她不忍多看。
　　“幼时让你看的史书不知你还记住多少，我不愿请名门学士教你，并非属意太子登基，只是觉得书不教人，人不教人，事才教人。”女帝拂了拂濮阳的鬓发，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女儿，容貌性子都好，缓了缓接着说道：“所以你虽不比太子每日有老师伴读，但太子却从没真正接触过朝堂，好好看了这些奏折，自然懂了君臣相处之道，恩威并济之法，可怀柔天下。”
　　女帝这几日挡住了一切探望，唯每日奏折和饭菜能入寝殿，就连其皇夫窦帆都拦在了外面，听侍女说窦皇夫几次碰壁，今日气得拂袖而去。
　　濮阳服侍女帝用膳，随口道：“您一向与窦皇夫恩爱，怎么病了倒不见他了。”
　　汤匙送到了女帝嘴边，女帝听了这话却是不吃了，“濮阳，母皇有话跟你说。”看着濮阳放下碗，屏退了侍女，女帝握住了她的手。
　　濮阳的手很美，指甲修的整齐，弧度都是恰好，淡淡的粉与白皙细致的肌肤很相配。
　　“濮阳，你登基后朝势一稳，大臣定会提为你选皇夫和侍君这事，你记住，万万不可选朝堂中人，若是非选不可，怡然可担此任。”
　　“可窦皇夫之前不就是太尉？”
　　女帝缄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登基后，太子随你处置，别伤窦帆性命。”
　　濮阳眸光一厉，随即笑答：“好。”
　　不曾想，这句便是女帝嘱咐她的最后一句。
　　女帝殡天，第二日寅时濮阳携遗诏出了清露殿，早早的等在了秉旭正殿。天还没亮透，月牙还弯弯的悬在鸽羽般的灰蓝之中。
　　濮阳一身白衣披了月色，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好似桂宫的仙子莅临，耽搁了清晨之前就该归去的时间。
　　御前女官接过金灿灿的遗诏，唰的一展，自此，烈焰迎来了新一任女帝。
　　群臣朝拜，秉旭殿也迎来了第一缕金色晨辉。

　　先帝祭奠足足办了七天，宫里一片素色，沈音进清露殿时濮阳正捏着朱笔批阅奏折。这七日来免朝，奏折都是直接送到了这里。
　　沈音和孔雀忙着帮她试登基大典的礼服，濮阳突然转身问道：“这段日子忙，倒忘了问你，在宫里可还习惯？”
　　“还算习惯，只是有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沈音说的是实话，濮阳自带她回来从来不曾定位她的身份，伺候濮阳的事依旧都由孔雀张罗，她只跟着孔雀帮着打点一些小事。
　　“你不必这样拘谨，之前在马车上时不还对我不理不睬的？”见沈音脸红，又道，“殿里不缺人手，你自然没什么事可做，等过几日自然不会让你闲着。”
　　沈音没问濮阳要让她做什么，只看她笑语说着，一脸的光彩，美丽动人。
　　自打先帝过世，沈音也没见过她露出几分伤感。后来问起时，只记得她说：帝王家的儿女，生来就是薄凉。但凡伤春悲秋的软性子，没的也无声无息。
　　“这几日琐事太多，虽有宫人们忙活，却也弄得我一刻不消停，等登基后便该找个由头，把太子送得远一点才是。”
　　沈音这几日在宫中也有所耳闻，说先帝是太子和窦皇夫所害，陛下儿时虽与与太子最为亲近，这次也定然不会放过太子……想起那日的刺杀，若也是太子所为，濮阳将其发落出帝都也是无可厚非。
　　沈音没言语，濮阳却好似看懂了她的心思，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且看吧，几日后你也恨不得我送走他呢。”
　　濮阳像是在笑，沈音却在心中生出一阵悲凉。孔雀在与女官说礼服的修整，她看着濮阳走到窗边，盯着秉旭殿的方向，徐徐的说：“秉旭……掌握阳光，登上那里，就是手握苍生啊……”

　　翌日清晨，钟鼓礼乐声便声势浩荡的张罗起来，昨日的静肃一扫而空，一夜之间宫里就弥漫着滔天喜气，满目的明黄正红，和那浓重艳丽的紫，喜庆之余不失庄严。
　　濮阳今日的装扮完全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儿，长长的紫色礼服拖在身后，飞翘厚重的披领包裹掩盖了她消瘦的肩膀，皓颈微引，尖刻的下巴扬起傲人的弧度，烈火红唇，白雪腻鼻，细长的眉眼不见稚嫩，当她闭眼仰头迎着朝阳时，竟透出了一股媚色。
　　冕旒珠玉在额前轻晃，好像这一刻，她就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了一个女人。
　　“濮阳暖色，奉先帝遗诏，号朝曦女帝。众卿应尽职恪守，共扶社稷，惟神飨祚于国家，永绥四海，使江山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女官高亮的声音划破天际。
　　接下来的祭天、祭祖等诸多仪式繁琐亘长，折腾了大半天，才听女官嘹亮的一句，“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随即三声鸣鞭破空，群臣山呼跪拜。这一刻是尘埃落定，也是万事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