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破落繁华错》海妖Saien

2、『二』 两难

　　她深呼吸。
　　有那么一会儿她呆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少年已经被人押下，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她被人前呼后拥着走入某间处所，她推断该是这个身体主人原来的房间。一屁股坐在有些硬的床上，她怔忡看着看似护卫一样的人在向她禀告些什么，耳边的声音彷如蚊蝇，听得她心烦气躁，全然就没有听进心里去。

　　忽而她想起什么，立即喊道：“镜子，快把镜子给我看看！”

　　屋内十几个下手一惊，其中一人变戏法一样找出一面铜镜交给她。她颤着手接过铜镜，吞了口口水，向镜中看去。

　　黑发褐眸，映入镜中的女孩用一种茫然的神情回望自己，薄薄的唇张开成o形，略有些浓的眉毛略略上挑，女孩子长相很平凡，她原本还小小有点期待他们口中的“大人”是个美女，原来却是有着几点雀斑的女孩子。

　　放下手里的铜镜，她定了定心，这样的外貌，她还算是能接受。

　　她才想起刚才那个少年。

　　“那个，刚才那个……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回阁主，还是按照老规矩处理。”

　　老规矩？她脑海一片空白，老规矩是什么？

　　她很想问，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只能试探道：“他这个罪……是很严重吧。老规矩，安全吗？”

　　刚才回答她的下手睁大眼睛：“阁主，您吩咐过，凡是敢与您作对的人必要他们身不如死，就算那个千以亦再有本事，相信被砍去手脚，剥了皮之后就不能再拿您怎么样了。”

　　她才接过丫鬟的一碗茶，听到对方说道“砍掉手脚”这一段之后，刚喝进口里的茶水“扑”的一声全数吐了出来。

　　“等一下！”她一边咳嗽一边喊道，“那个什么千以亦……难道现在已经被……”

　　“是，阁主，应该目前已经被送去处刑中。”

　　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赶紧说道：“让他们停下！你马上去！”顺手指向身边的一个穿着夜行衣的手下，后者领命转眼已经不见。“我，我现在要去见见他。”

　　“阁主？”

　　她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提起有些拖在地上的黑袍，努力站起，催促人领路，走向去传说中地牢的路上。

　　这么无负担的走路，于她还是第一次。

　　她突然觉得很是欣喜，拥有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大的福分！

　　然而，她的心情没有好多久，很快，不再优美的环境以及渐渐阴冷的氛围，暗示她应该是步入那个手下口中的地牢。她猛然想起“监狱”二字，配上周围阴暗潮湿布满了苔藓的围墙，昏黄半明半灭的烛火，不由让她心里发毛，虽然身上的衣物不算单薄，她还是将披肩拽紧，紧跟着前头带路护卫。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凄厉的高喊。她全身一震不由后退半步，背靠墙上，虽然努力掩饰，还是制止不了颤抖的手。“阁主？您没事吧？”身后跟随的人语气不由担忧，在他们看来他们的阁主可是被那个该死的千以亦给重重伤到了，怎么说也中了千家的秘术她现下活着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不愧是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暗阁阁主。

　　她开始觉得后悔了，当第二次喊叫传来之际她几乎已经打算转过身子逃离这个地方。那个姓千的少年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是她的错！

　　然而耳边却听见随从的声音：“阁主，我们到了。”

　　湿冷阴暗的地方，于虚无中，她听见“吱啦”的一声轻响，继而黑暗一片中窜起一豆微小橘色的烛光，烛光渐渐发亮，很快整个牢室被这一份小小烛火照亮。于是于半明中，她眯起眼睛看见刚才狠狠瞪着她的少年双手被铐在墙上，半跪于地，漆黑的双眼紧紧闭住，仿佛失去了意识，半裸的上身，渗透出汗珠的肌肤上，划满了血迹，若不是皮肉外翻的场景实在太震撼人心，她一定会注意到少年健美的肌肉线条。不过此刻就连常年卧床不起，见惯医生抽血的她也感到头晕目眩，触目惊心，实在太触目惊心！

　　“他，他死了吗？”

　　“还有微弱呼吸，阁主。”

　　她一愣，这是什么冷淡口气？这地方人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他，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刺杀我？”还是问出这个问题，她实在太想知道，更想知道如果她放了他会不会再被二度刺杀。

　　原先回答她的护卫这一次更是把眼睛睁得大得不能再大。

　　“阁主……”那个护卫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千家秘术的后遗症，于是小心回答道，“阁主，千以亦的兄长千以洛……”她赶紧迅速记住这个名字，千以洛，嗯……
　　“千以洛当初屠杀千家的真相现在全被他知道了。他知道您和丞相的计划，也知道是您亲自劝说千以洛杀了全族以保卫紫荆国，因此他一直怀恨在心，想趁紫晖国被帝月国攻击之乱下刺杀您，还好有其他几位“影”分舵主纷纷协助，才几人合力将他擒下。”

　　脑袋空空如也，信息量太大，她完全茫然，于是讪讪道：“你……说慢点，再说一遍，我刚才的头疼还没止住。”

　　“是是。”护卫这次慢速度的将刚才的话完整补全，又一次说了一遍。、

　　她尽力将护卫的话背下，打算待会回房将这些信息写下。毕竟这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时空，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现在看来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正陷入了不得的事件。她心有戚戚焉，要是这是乱世，她这个设定还是乱臣，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正胡思乱想着，沉谧的夜忽而响起一声呻吟。她抬头正看见少年的脑袋轻轻晃了晃，看来他暂时清醒了。

　　漂亮的黑色脑袋缓缓抬起，嘴角的血迹干了又湿，少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逼迫人心的压力反倒让她几近抬不起头来。

　　“你……”她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种敌对的气氛究竟算是什么？虽说是借尸还魂，但也太倒霉点了吧，她现在想来，她和他应该间接有灭族之仇，这种仇恨可是千古大恨啊！

　　她要怎么跟他说？对不起，现在你看到这个人死了，实体换了一个人，我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她悄悄看了看俊美的对方，视线接触的一刹那她暗自伤心：不可能，完全行不通！这种快要能杀人的眼神，不是她说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阁主，现在要怎么处置他？”护卫已经在一旁询问，他私底下以为还是杀了干净。
　　“要怎么处置？”她喃喃道，“要怎么处置？”
　　突然于无际的长夜里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失去自由的少年带血嘴角上扬，寒冷的眸子紧盯着她：“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否则我会让你深刻体会到与“镜像”比起来，地牢还是不错的地方。”
　　她听到“镜像”，突然想起了刚刚护卫口中的千家秘术，不知不觉后退一步，几乎要退出牢房。
　　这个就叫暴徒啊，简直肆无忌惮外加惨无人道！
　　“阁主，还要照老规矩办事吗？”
　　她木然望了望护卫，心中一凛，那个所谓的老规矩听上去更加惨无人道……
　　“你，”她努力装出一副强悍样子，粗声粗气道，“你，你竟敢刺杀我！真是岂有此理……”说了一半因为底气不足，她的声音还是渐渐微弱，“不过，我打算放过你一条小命，所以……所以……”
　　所以要怎么样？
　　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你们先把他关在这里！”罢了，先关一阵子吧。她转身此刻只想躲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是美少年，她也实在不敢跟他多待一会儿。
　　“对了，”走到门口，她想起，“你们别再虐待他，给他一点吃的……”
　　“不用你可怜。”少年漠然。
　　她像逃一样的离开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