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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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人立在秦云澜身前，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早已愣在原地，而她的眼神中已然暴露出了她的恐惧。僵持了一会儿，旁边的一个黑衣人靠近领头的，低声问：“老大，要不要灭口？”
虽然那黑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因为离得近，这问话仍然被云澜听到了。待听清楚内容后，云澜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便跪坐在了地上。“嘭”的一声，领头人倒是认真的看了看她。本来刚刚想让手下灭口的，但是看到这个小姑娘吓成了这样，转了转心思，便回答道：“你们先去处理尸体，这交给我。”
“尸……尸体……”无视黑衣人的领命离开，云澜喃喃的重复着刚才自己听到的，最可怕的一个词，语气中带着点迷茫，更多的则是恐惧。
“你跟这家人很熟吧？”领头人慢慢绕到云澜的后边，蹲下，按住她因恐惧微微颤动的肩膀，“他们，都死了。所以是尸体。”
“你！”云澜刚想侧头质问他，却被背后人的左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却被那人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按在原地。
“嘘……”他看着云澜的双眼，靠近她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些人都是我们杀的。你看……”说着一用力将云澜的脸转向了已经燃火的房屋。
“是不是很美？夜空里的火焰最美了。你应该高兴，因为你喜欢的人为这场美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领头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果是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没有一个姑娘会拒绝这样一个声音对自己说着缠绵情话。
只可惜，现在云澜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山河美景，而是一片火海，火海里有她喜欢的玩伴，她最亲的叔叔婶婶。她想叫救命，但捂着自己的手让她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不论她如何用力。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美景要有人一起欣赏，才是最好。”领头人依然将已挣扎至虚脱的云澜按在面向大火的地方。此时的秦云澜忽然很懊悔，自己没有学武，如果他此时像哥哥或者杨姐姐一样，也许就能……想到这，她的眼泪如泉涌般流了下来，像是随着火势的变化，她的眼泪也越来越多——只是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跑到了领头的身边，低声报告，“老大，山下似有火把的光亮闪动，应是有人赶了过来。”
“速速撤离。”那领头人回答道，又对秦云澜轻声说，“你就继续看着这儿，化为灰烬吧。”语调轻松，仿佛刚刚杀人放火的并不是他。点了云澜的穴位令其定身，转眼便与其他几人消失在夜幕中。就像他们来的时候那样，毫无先兆。
云澜此时动弹不得，只得望着眼前越来越盛的火光，无能为力。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副卷轴，正是她练了两个月才写好的《百寿字》，本想送给郑峰的贺礼，如今，他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在洛阳回天策的路上，云泽背着包袱骑着烈山，开心跟杨晓套近乎，“师姐，一会儿你就帮我问问师父，看看他愿不愿意？师父最疼你了，我怕我一去师父不同意再给我来一个奔雷枪……”
“行了行了，你想的太多了，师父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天天让你去找淑儿？别担心，我回去帮你问问。还有你急什么，才多大就净想着娶妻的事”杨晓无奈的说。
“嘿嘿，咱快点走吧，云澜可能都在师父家等我们了。”云泽拍了拍马脖子，笑道，“烈山，你其实是属牛的是吧！”
烈山一听就急眼了，甩了甩头，鬃毛炸开跑了起来。杨晓望了望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但依稀可以辨别轮廓，“似乎确实有些晚了，已经戌时了吧。”看着转眼已跑远的云泽，杨晓急忙打马跟去。
月亮越升越高，今天本来是十五，月亮最大最圆最亮的时候，可惜是阴天，天上被乌云层层遮住，星星早已没了踪影，只有这十五的圆月，还能依稀显露出些淡淡的光。伴随着点点的月光，杨晓和秦云泽回到了天策府。一到大门，就发现守卫张志成不断地向兵将居住的大院那个方向张望，杨晓觉得奇怪，便跳下马，来到了守卫面前抱拳道，“张大哥，你这是在看哪呢？”
“哎，杨姑娘，你们这是刚回来啊？”张志成连忙回礼问道。
“是啊，我跟师姐刚从洛阳城回来，张大哥你刚才那么紧张看什么吶？”秦云泽见张志成神色焦急，也下马来到他面前。
“唉，你们不知道，刚才听小兵说咱住的营地那边啊有房子着火了，具体还不知道是哪家呢！也不知道是谁，我这还没到换班时候离不开，帮忙都帮不了！唉！”张志成有些懊恼的说。
杨晓闻之，运足目力使劲儿向远处望，虽然天黑，但仍然能看到远处有一片灰黑色的浓烟不断飘向上空，“这方位……该不会……云泽！上马！”杨晓的语调突然变得急切而焦躁，云泽问都没问立刻上马跟着杨晓。他从来没有听过师姐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他知道，师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越跑，越觉得这条路……似乎……
“这……师父！！——”
杨晓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无力，即使当年父亲战死，她亦觉得父亲是为国捐躯，她亦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懊恼。越往前她的心越沉，如果说一开始是猜测的话，那跑过这条她走了八年的回家路，就是证实猜测变成现实的过程。此刻，他只恨自己的马为何不能再跑的快一点！相处了八年的亲人们……她不能再等了！
“师姐——！”云泽一边抓着缰绳一边叫着师姐，接着连忙拽住杨晓差点滑倒的马。刚刚他也慌了神，再一抬头就只见杨晓双脚运力，猛地用手撑起了身体，左脚一蹬马鞍，张开双臂，施展轻功飞了出去。云泽内力尚且不足，只能带着两匹马跑向郑峰家。
杨晓一路飞奔，在房屋上几个起落，就落到了离火光最近的一处屋顶——映入眼底的，正是自己这八年来所居之处。此时的郑家已被火海吞没，早就看不出原来的轮廓，不少天策兵都拎着水桶向房子泼水，但终究是杯水车薪。看到这一切，杨晓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已崩断，他不顾一切的跳下屋顶，企图冲进燃烧的屋中。
“师姐！你不能进去！”正在此时，秦云泽策马而来，瞬间跳下拉住了杨晓。可杨晓已失去了理智，力气大得云泽根本拉不住，直到旁边救火的几个士兵了也赶来帮忙，这才将杨晓按住。
杨晓见挣脱不成，愤怒的她反手抓住秦云泽的衣领，大吼“你拦我干什么！你不知道……里面……有你的师父吗！”云泽被杨晓这一吼，吼的愣住了——杨晓从来不曾对他这样吼过，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师姐，眼神凌厉，眼底透露着杀气，让他感到背脊发凉。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人吗！你不去救她，就别拦着我！！！”
“我知道！！”云泽抓住杨晓揪着自己衣领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抬高音调，“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让你进去！”他的话里带着哭腔，却透露出恳求的意味，杨晓仍然死死地盯着他，却未接话。
“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的火势，里面的人必是凶多吉少，我怎么能……怎么能看着你，也身陷险境呢？！”云泽本不如杨晓高，被杨晓揪住衣领也只能仰脸看他，即便如此，在对视中他仍毫不惧怕的迎上杨晓杀气尽显的双眼，气势不输于任何人。
也许正是如此，杨晓忽然镇静了下来，刚刚眼底的杀意被悲哀取代。她慢慢放开了云泽，缓缓倾颓在地上，望着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是那样望着，流泪。
云泽看到师姐安静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去打水却发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一回头，竟是烈山咬着他的袖子拽，想把他拉走。
“烈山，别闹了，我们正忙着呢……”可是烈山依然不依不饶的拽着云泽，想往旁边带。云泽疑惑地让烈山拽着走，烈山虽还不大，但着实聪明，这么反常难道是有什么发现？
烈山带着他来到了草丛中，这地方离郑家并不远，正对着院门，只是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着了火的房子上，便没人在意这里。
“烈山，你到底在干什……云澜？！”秦云泽刚想挣开烈山，却赫然发现隐藏在草丛中、被点了穴道、满面泪痕的秦云澜。
云泽迅速地解开她的穴道，将他搂在怀里顺背安抚，“没事了，妹子……别哭了，没事了……”又扶住了她的肩膀，帮她擦了擦眼泪，“对不起云澜……哥来晚了……你有没有受伤？是什么人袭击你的？告诉哥哥……”
“……”云澜张了张口，云泽便愣在了原地——他看到了云澜的嘴在动，但是却没有一点声响。云澜说完，自己也呆住了（“我……我的声音呢……”），她努力的又不断的说话，用力的喊叫，用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云泽忽然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看着不断用力尝试说话，同时也不停流泪的妹妹。他忽然体会到了刚刚师姐的悲伤，现在的他看着云澜，眼底浸满的，亦是悲伤。
“云澜……别哭……”又过了一会儿，秦云泽轻轻搂过捂着脸痛哭的云澜，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地上的卷轴塞到她手上让她拿着，然后背起了她，侧头轻声道，“云澜，哥哥带你回家……”
再回到郑家的时候，火几乎已被扑灭，只剩下几处零星的火星。秦云泽放下妹妹，将她交给赶来的父亲，朝着跪在废墟中的杨晓走去。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杨晓面前三具已被烧至焦黑的尸体时，云泽终究还是跪下来放声大哭。
杨晓就这样跪在尸体前看着，此时如果云泽抬头看一眼她的师姐，一定会担心——因为杨晓的眼中既没有冲进火场时的愤怒，也没有颓然倒下时的悲哀，她的眼睛像一潭死水，只是在看着，读不出来情绪，甚至读不出来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杨晓站在已成为废墟的郑家门前，始终没有说过话，直到看着其他士兵将尸体抬走，除了陪着他的云泽，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
“云泽。”杨晓开口，云泽微微仰起头，看着眼神重新变得凌厉的师姐。
“照顾好自己和云澜。今日之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
誓言的声音并不大，却回荡在二人的心中，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三章 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