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陆花)》沐雨向阳

27、在江湖之大偷偷大神（三）

　　西门吹雪已经很久没见到司空摘星了。
　　他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练剑，杀人，等待。
　　他的心里似乎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人类的情感，即使曾经有，也很快就没了。
　　他的妻子，他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他的孩子现在也许正在叫着别人父亲。
　　西门吹雪并不难过，因为他的一切早已献给了他心中的那把剑。
　　他热爱，他期待，下一朵在他剑下绽开的血花，下一颗，从他剑尖吹落的血珠。
　　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他如此狂热而专一，专一而执着了。
　　每当西门吹雪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张通红的脸，一双倔强的眼睛，还有那眼睛里永不服输的眼神。
　　西门吹雪有一些好奇，毕竟很少有东西总是能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可他也只是好奇，他并不想强求，也不想深究。
　　所以，日子一直这样过着。
　　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就像是毫无交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们本来就是毫无交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司空摘星被人抓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西门吹雪耳朵里的时候，司空摘星已经消失了整整十天。
　　彼时，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消失很久了，和他们一起突然不见的还有大老板朱停。
　　司空摘星的朋友并不多，能救他的朋友就更少了。
　　司空摘星武功很高，而他武功里最高最出名的，就属他的轻功了，他若全力逃命，天下只怕还没人能抓的住他，更别说他的易容术早已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抓？
　　当西门吹雪拿着万梅山庄连夜传来的密报时，他才知道这小子身上还背负了这么多心酸的往事，他想难怪那人的生命力如此顽强，那人的眼神如此倔强。
　　因为他本就不是个会对命运低头的人。
　　司空摘星来自西极群岛的司空家族，那一片小岛上的人几乎全都姓司空。
　　而他的父亲，就是当时整个司空家族的族长，也是西方三十六群鬼的第一代鬼王。
　　司空摘星是他父亲四十五岁的时候生的，是老来子，极受宠爱，从没人强求他去练那极其严苛艰难的爪功。
　　也没人会拦着他跟着东洋来的漂亮老师学习易容。
　　这是个老套的故事，这是个充满背叛的故事，当司空摘星六岁时，或许他当时并不叫司空摘星，可无论他叫什么，就在他六岁的那一天，他的父亲、母亲，叔叔，伯伯，祖父，祖母全都被人杀了，被他父亲拜把子的兄弟们杀了。他却在自己的美女老师保护下逃了出来。可当美女老师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交出什么鬼王斗篷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爱他的人已经全都离他而去了。
　　谁也不知道，六岁的司空摘星是怎么杀了他最喜欢的老师的。
　　当司空摘星出现在江湖上的时候，西方三十六群鬼早已经被换了血，洗了牌。
　　逝者已逝，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司空摘星复仇的对象早在他们内斗的过程中死了。
　　司空摘星也早就放下了仇恨，只想做好他的大偷，偷王。
　　可他不去找那些人报仇，那些人却还不肯放过他。
　　群鬼不知如何得知司空摘星的真实身份，倾巢而出，活捉了司空摘星。
　　有人说过，无论你武功多么厉害，你也躲不过一个全心全意想着要你命的小罗罗。
　　更何况，三十六群鬼，每个都武功高强，手段毒辣，令江湖中人不寒而栗。
　　司空摘星，凶多吉少。

　　西门吹雪来不及沐浴斋戒了，他现在正骑着他的千里驹奔向西方。
　　他去干什么？自然是去杀人。
　　西方三十六群鬼的现任鬼王：司空北，生性残忍多疑，他冤杀了自己的亲生兄弟司空南，还强行占有了自己的嫂子，虐杀了自己的侄子。
　　这样背信弃义的人，西门吹雪决定立即奔赴千里去为冤死的亡魂复仇。
　　四天之后，西极岛上闯入了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
　　男子风尘仆仆，苍白的脸，苍白的语气：“你就是司空北？”
　　坐在上座的的是一个身材魁梧，一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已经认出了西门吹雪，于是他问道：“正是，你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是来杀人，而不是来聊天的。
　　长剑已出，群鬼毕现。
　　三十六群鬼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围住了西门吹雪，他们的手上都运起了功，一只手变得雪白，另一只却变成漆黑，
　　白骨爪和黑骨爪，这都是极阴损的武功，这样的爪法，练的过程极其痛苦，几乎每日都要忍受剥皮削骨的苦楚，可若能坚持练到十年以上，手就能同百炼精钢一样的坚不可摧。
　　西门吹雪的剑，即使是百炼精钢也无法阻挡。
　　可他只有一柄剑，而他的敌人却有三十六个。
　　西门吹雪拔出剑，指着司空北，他不动，敌人也不动。
　　三十六群鬼，没人敢动，一个也不敢。
　　大家一起上也许可以杀了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的剑，一定能在他们杀了他之前，杀了他们的鬼王。
　　内斗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鬼群需要团结。
　　西门吹雪苍白的脸似乎更苍白了，他闭上了眼。
　　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张通红的脸，那倔强的表情，不服输的眼神。
　　假如命运夺去了你的一切，假如你爱的人全都弃你而去，假如你的周围全是你的敌人。
　　那么你是否要向命运低头，是否，不再相信爱，是否，就这样任由自己的生命轻易终结。
　　“绝不！”西门吹雪似乎听见脑海里的人儿，在向世界呐喊。
　　笑了，西门吹雪笑了，一个很少笑的人却在被敌人包围的时候笑了。
　　他的笑带着对磨难的宽恕，对命运的无畏。
　　西门吹雪出剑了，但他并没有睁开眼。
　　他感觉自己的剑气如同月光一般泼洒出去，洒在所有人的身上，没有仇恨，没有杀气，有的只是像命运一般残酷的温柔。
　　月华如霜，他的敌人也感受到了这如霜的‘月光’，他们都停了下来，被这一剑所散发的神圣和温柔所折服，他们不禁跪了下来，在心中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
　　西门吹雪这一剑并不快，可司空北却一动也不能动，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他听见了自己胸膛破裂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仇恨，也没有埋怨，他就像个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里，静静地睡着了。
　　西门吹雪收回了剑，他第一次使出这样的剑招，因为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悟。
　　月华如霜，剑有的时候就像是那掌控人生死的命运，他可以结束你的生命，也可以斩断你的手臂，让你永生残疾。它是这样的残酷。
　　可它同样也能从敌人手中救下你的性命，保护你的身躯，你的爱人。这又是多么的伟大而温柔。
　　天下有多少人能够理解这样冰冷的温柔，这样残酷的深情。
　　又有多少人能不畏惧它，无论面对的是命运还是敌人的剑，都能永不屈服。
　　至少，地上的这些‘鬼’，他们不能。而有了他们的带路，西门吹雪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司空摘星的牢房。
　　司空摘星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个人样，他的身上全是鞭痕，他的指甲全被人用钳子钳去，他的左手已经骨折。。。
　　西门吹雪轻轻抱着他。
　　司空摘星在西门吹雪的怀里睁开了眼睛，看着西门吹雪道：“你做什么？”
　　西门吹雪冷冷的声音却透着温柔：“带你走！”
　　司空摘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复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司空摘星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他被包得像个木乃伊，连饭都吃不了。
　　当西门吹雪冷着脸给他喂饭的时候，他简直受宠若惊。
　　司空摘星看着喂到嘴边的饭，咽了咽口水，小心问道：“这饭里没毒吧”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自己张嘴吃了那一勺饭。
　　司空摘星看着又伸到自己面前的饭勺，却不敢说话了，他的脸又开始红了。
　　‘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活该用别人用过的勺子。’司空摘星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面上只乖乖地吃着西门庄主喂过来的饭。
　　吃完饭，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停滞。
　　司空摘星受不了了，他本就是个内心坦荡，有话就说的人，于是他大声问道：“你怎么来这的？”
　　西门吹雪一字一顿道：“骑马。”
　　司空摘星不生气，继续问道：“为什么来这？”
　　西门吹雪道：“杀人。”
　　司空摘星道：“杀谁？”
　　西门吹雪道：“司空北。”
　　司空摘星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为什么杀他？”
　　西门吹雪道：“他杀了自己哥哥，玷污嫂子，虐杀侄子。”
　　司空摘星不甘心道：“就为了这些？”
　　西门吹雪道：“这些足已。”
　　司空摘星闭上了嘴，他现在连说话都懒地同这人说了。
　　他心想‘快让这位大神回他的万梅山庄吧，老子一个人才自在。’
　　可西门大神似乎并不打算走，不仅他自己不打算走，他也不打算让司空摘星走。
　　一个伤到不能动的大偷，能拿一个完好无损的大神怎么办呢？
　　什么办法也没有！
　　时间过的很快，纱布拆下，司空摘星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西门吹雪不知从哪里拿了些白色药罐来，里面是透明黏腻的膏药。
　　西门吹雪看着床上的司空摘星，冷冷道：“脱衣服。”
　　司空摘星双手护胸道：“你要做什么？”
　　西门吹雪咬牙道：“给你擦药。”
　　司空摘星不相信他，弄了点药膏闻了闻道：“这是什么药？”
　　西门吹雪道：“去伤疤的药。”
　　司空摘星道：“男人的伤疤就是他人生的勋章，你要我去我就去？”
　　西门吹雪盯着他，看了很久，道：“我不喜欢。”
　　司空摘星脸就突然变得像是烧熟的虾子一样，他的嘴巴似乎也被烧熟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西门吹雪看着他，一副‘我知道你觉得我很有耐心’的样子。于是，司空摘星明智地选择了在对方不耐动手前，自己主动脱去衣服。
　　冰凉的药膏，抹在自己的背上，胸前，手指尖上，司空摘星感觉全身都要颤抖起来。他悄悄地做着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当西门吹雪炽热的吻，落在他背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你在干嘛？”
　　“吻你？”
　　“为什么？”
　　“你太紧张了。”
　　西门吹雪的吻再一次落下，落在了司空摘星的唇上。
　　一吻终了，司空摘星靠在床头，大口呼气。可西门吹雪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司空摘星突然道：“你为什么救我？”
　　西门吹雪道：“顺便。”
　　司空摘星道：“我们是朋友？”
　　西门吹雪道：“不是。”
　　司空摘星道：“那你为什么给我疗伤。”
　　西门吹雪不说话了，只冷冷地把头撇向一边。
　　过了一会，司空摘星又突然问道：“如果，我以后去西门山庄偷东西，偷了以后也不再还给你，你会不会杀我？”
　　西门吹雪想也没想到：“不会。”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看着他冷冷道：“你不配。”
　　司空摘星简直要被气炸了，大声道：“哪里不配？”
　　西门吹雪反问道：“你背信弃义？”
　　司空摘星道：“当然不是。”
　　西门吹雪又问道：“你用剑？”
　　司空摘星道：“不用。”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道：“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配。”
　　司空摘星心里还是有些不甘，道：“我既然不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要顺手救我，救了我还要给我疗伤？”
　　西门吹雪没回答。
　　司空摘星本就没期待这人会回答，可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西门吹雪突然道：“因为你是个大偷，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
　　司空摘星道：“什么东西。”
　　西门吹雪道：“我！”
　　司空摘星摘的是谁的心，偷王之王偷的又是哪个人？
　　大偷偷了大神，大神惩罚了大偷。
　　大偷和大神，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呢？
　　也许只有月光能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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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接招，这招叫‘月华如霜’。。。什么？你说土？。。。我。。。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恩，卷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