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水木森森

1、第一章 玉观音

　　第一章

　　碧玉观音

　　萧竹声打小起就讨厌女人那些繁琐的装扮、装饰，虽然已过了不需要任何修饰的花季，也仍然喜欢简约的着装、接近于素面的化装。闲暇时喜欢逛小街，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对大商店着迷。这不，刚过了闲散的周六，周天就逛潘家园来了。
　　竹声一边随意地踱着，一边快乐地感慨着：周天的潘家园真是让左脑休息的最好地方，拥挤的人群、纷杂的货品、嘈杂的市声……但愿今天能淘到点儿宝贝！
　　到了熟悉的“百味斋”，竹声忙问店主毛老板“那本《宝钗扑暱》给我淘到没？”
　　“哟，您啊，哪有那么顺的，反正包给您淘到就是了。进来随便看看来吧！” 毛老板一面笑眯眯地招呼着，一面递过一碗绿豆荼。
　　这家百味斋经营的是古旧书，也附带卖一些旧画、新画、古旧杂品，老顾客来了还奉碗荼，夏天是绿豆荼、冬天则是姜茶。无论买不买东西都只管看，绝不殷勤催促。让人呆着适意。所以竹声到潘家园必来此店瞅瞅，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六年下来，竟然在百味斋也淘着许多自己喜欢的老书，
　　最让竹声窃喜的就是，毛老板卖给她的《红楼梦》、《再生缘》连环画几乎是全套的，但价格竟然没让正在供房过日子的竹声特别肉痛。其他如七十年代出版的《红楼梦》、七、八十年代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一些世界名著，竹声几乎都是在这儿淘着的。这小店还经常挂着些没有名气却非常有才气的美院学生的画作，西洋画、国画都有。并没有宗教意识的竹声有一次竟然在这儿迷上了一幅美院学生画的水墨观音图，画上的观音赤着脚踏着莲花，眼神总是随着看的人转，你走到哪儿，眼神就随到哪儿。那温和、慈悯的眼神并不像普通佛像、菩萨像那样让人感到卑微、渺小，而是莫名地让人温暖、安定。竹声看了一会儿，就再也舍不得挪步，可身上只有53元，还要留3元坐车，因为太喜欢，竹声只好硬着头皮和毛老板还价，那毛老板无奈地自嘲道：“算是免费赠送有缘人了！”竟然真的只收了50元，还免费帮竹声简单地裱了。并不善长与异性交往的竹声感激之余，慢慢竟和这笑眯眯的像奸商但实际挺有情性的毛老板变成了熟友。
　　“来，您看看我前些日子淘来的这件玉件。”毛老板领着竹声到货品架前，拿起一个不起眼的有手掌大扁扁的木盒子递给竹声，
　　竹声接过来细看：见盒子是暗红的、棱上斑驳地嵌着铜线，盒盖上刻着一朵莲花，盒底刻着四个篆字，竹声想盒盖画的既是莲花，盒子样子又这么朴拙，盒底自然应当刻些吉祥如意之类的平常祝福的词语，但仔细看下去，刻的四个篆字竟然是“春风得意”，语意跳脱、甚至有点自赏。竹声不由地“咦？”了一声。轻轻地打开盒盖，见里面是一枚碧玉的观音玉坠，让人奇怪的是观音的眉目特别是眼神竟然和竹声前次买的水墨观音的一模一样。竹声心里一震，便把玉坠轻放在手心里仔细看，越看越是心惊，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为什么毛老板没感到特别呢？想了一下，竹声心下释然：自己每天对着那幅观音画像自然能看出玉像和画像惊人的一致，而对早已忘了水墨观音模样的毛老板来说，这当然只是一枚普通的观音玉坠了。
　　如果只看玉的色泽、质地、工艺，还真是一枚普通的玉坠，也就和到处可见的“石头记”店里的玉石一样值个100元钱吧。可是因为这玉观音是和自己最爱的观音画像是一模一样眼神，竹声觉得非常神奇，于是便像当初瞧见水墨观音一样，对这碧玉观音也着魔起来。玉坠的盒子看上去是倒是上好的紫檀，工艺朴拙大方，比较符合竹声一贯的口味。
　　“玉的质地不怎么好，却用这么好的木料，盒子上刻这么几个字好像太奇怪了吧，这么好的木料，工艺却不怎么精细！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啊”竹声忙问毛老板。
　　“怪就怪在这儿啊，这个玉刻的工艺应当是明代中期的，盒子的油漆、镶嵌的工艺及木质的古旧程度也应当是明朝中期以后的，可你仔细看，盒子上盖里面的底衬下还有字呢，”毛老板让竹声再看。
　　竹声拿起盒盖掀起里面的底衬，果然在右下角还刻有一行小字：“春风得意2007年情人节“。字体却是仿宋体的。但篆刻的风格与盒底篆字的风格又是一致的。
　　“那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啊？“竹声问。
　　“嗐！我当时看工艺、玉质这么粗，肯定不值得做古，所以就没细看，当古玩淘来的。明明应当是古玩啊。真是奇怪啊！不过这几个字这么一刻，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当古物卖了，因为这行字让人说不清楚。真是可惜了这木料。”毛老板倒不怕竹声耻笑。自嘲地笑着耸耸肓。
　　“也可能是这样啊，明清时也有外国传教士了，能不能是外国人为中国情人定做的，约定2007年情人节见面啊？”
　　毛老板噗地笑了“你可能真能编啊，你是网虫吧。要我说还明穿、清穿更合理些。唉！真是可惜这檀木了！200元都怕卖不出去。”
　　竹声一听立即欣喜地应道：“200元，给我吧！我喜欢这观音的眼神！”
　　毛老板对能立即出手这让他“耻辱”的餍品感到欣慰，可是想想又十分的肉痛，可做为买卖人总不能将亏本的货品都留下吧，熟友得益总比别人得益强。于是爽快地一击掌道“好！成交！”

　　回到自己小窝的竹声，窝在床上捧着碧玉观音一直和床头挂的水墨观音比对着，真是神了，两个观音虽然一个是平面的，一个是半立体的，但五官、眼神竟完全一模一样的。竹声因为打小起对通常女孩喜欢的扮家家、跳格子之类游戏就不感兴趣，倒是对文学、艺术、医药、术数、饮食、旅游类的杂科感兴趣。初中时候练过几天素描，大学时候也做过几天动漫、平面没计什么的，加之具有天赋的艺术感觉，眼光可称得上毒了。但仔细地把两个观音再三比对后，发现的确实是完全一致的。心里在觉得怪异之余，感到无比欣喜：哈！这么美的玉观音和水墨观音竟然都属于自己了。
　　竹声真想把两件宝贝拿出来给男友水天现现，可惜水天因为有生意到深圳去了。嗐！就是水天在，他也不会觉得这幅画和玉坠有什么相同或不同的。竹声遗憾的想着，不由地叹了口气。水天他人倒是不错，相貌清朗、干净，虽然个子不高但事业小有成就，诚实可靠，特有人缘，几乎有点人见人爱的，待自己也挺真心的。凭心而论从一般的世俗眼光看，将来如嫁给水天，自己同学朋友都会很羡慕的。
　　和水天交往也有近二年了，前段时间水天已提出想明年结婚了，怎么办啊！想到这儿，竹声有点烦恼，客观地讲，自己个子虽高可三围只有胸围比较突出；五官虽端正但轮廓不深；皮肤虽光洁、润泽但并不白晰；声音虽然温婉，但不娇柔、清脆……这些还不算是最大的缺点，最大的缺点是，身为女性，智商却高于大多数男人，思维敏捷、处事果断，冷静，个性独立，不会也不愿向男人耍娇、显温柔。本来就不是漂亮娇艳的大美女，还不愿意扮温柔可爱的次美女，虽然自己的性格表面上看比较温和，能减少点负面作用，但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有一定的磁场效应的。好多男孩虽然很欣赏、敬重自己，但敬而则远之，从小起愿意亲近并欣赏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少得可怜。水天是这异数中比较有耐力的"剩"果。
　　说起来水天还真是有点怪，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庭上，水天是原告公司法定代表人，竹声则是被告方的委托代理人，因为案件的法律关系比较复杂、证据认定的难度相当大，到法庭辩论时双方都很激动，事后二个人都承认那场唇枪舌剑的辩论还真称得上看不见硝烟的的鏖战。虽然最后是双方和解，庭外达成了协议，但那场辩论却给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二个人都对对方私下里安静温和、法庭上却飞扬犀利的形象感到诧异、有趣，于是不打不相识，开始熟悉起来，到后来，就是水天对竹声越来越热情，而竹声也逐渐对水天慢吞吞的攻势有了一定程度的习惯。
　　两人相处二年来，水天的小公司做得有模有样的，并成了个小款爷，竹声虽因是一介女流吃亏些，但在民商官司界也混得有了一点点的知名度。但竹声对水天始终还是有点木。竹声的借口是，谁让水天自己那么木来着！
　　说起来也是，水天的名字起得倒挺有诗情画意的，可人却没有一点儿诗意浪漫，他只对现实的东西感兴趣，对竹声喜欢的杂科虽然不至于嗤之以鼻，但却一概木木地没反应。有时候竹声一边贪恋地看着他那清朗的眼神，一边恨恨地想，还不如让他长得大义凛然的，也好让自己杜绝幻想。但怨归怨，竹声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放弃水天，有时候几周不见还真有点想他清朗、温和的模样。可是见了面心里又总要懊恼。
　　水天倒并不在乎竹声怎么想的，今年一过了春节，就自说自话地开始张罗着要结婚了。竹声对水天的求婚既安慰又烦恼，推托了几次，见水天并不在意，也意迟迟地犹豫起来。
　　竹声幸福地捧着玉观音，烦恼地想着婚事，大脑喜忧交替地直打转，终于累得躺到了枕上，朦胧中似乎感到观音慈愍地看着自己，便无比安心地睡了过去。沉沉的梦里似乎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风声入耳，还有宛转的鸟鸣，鼻端也真的侵来幽幽的花香……

　　竹声迷迷糊糊地感到天光已浸透到眼里，看起来到点了，闹铃马上就要叫了，好美的梦啊！倒真应了那二句诗了：“梦里花落知多少？”“但愿长眠不愿醒！”
　　“小姐，起来了，快起来啊！”一声低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来。
　　竹声无力地挥挥手：“别吵！真美啊，别吵我！但愿长眠不愿醒！……”
　　“小姐，快起呀！吉时到了，再不起来，夫人要恼了！”耳边的声音顽固地持续着。
　　“啊！”真让人留恋这么声色俱佳的美梦啊！不对，是声嗅俱佳的美梦，可惜却被闹铃打断了，真真气死我也！竹声懊恼地想着。只好闭着眼去按闹铃，可是入手却是香香软软、滑滑腻腻的物事，不由啊地骇叫着，一边甩着手、一边惊惧地睁开眼。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竹声的惊叫吓得扎撒着手，直直地看着竹声：“小姐，你怎么了，作恶梦了吗？”小姑娘一边问着，一边过来扶住竹声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竹声急忙问，但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柔软、轻脆，竟带了一点糯糯的江南口音。更加惊骇，再低头看自己的手和胸，自己的手和胸竟然都变小了，衣服是电视剧里的古装抹胸的样式，抬眼一看，床四边是雕花的柱子，床顶上也雕着繁琐的花样，房间里的家俱也都是古古的样式，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也是古古的。
　　昨晚明明是睡在自己家中啊，冷静冷静！竹声极力镇静着，伸手握了一下小姑娘的手，热热的感觉绝对真实，鼻端的花香、耳畔的鸟鸣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那么不是梦了。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睡魇着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冬儿啊”小姑娘好笑地摇着竹声的手，“是不是要和姑爷拜堂了，心里害怕了呀？别怕了，反正我陪你一起到姑爷家的。快，得赶快梳妆打扮了，别误了吉时，耽误了拜堂！”
　　小姑娘的安慰声真真切切地在竹声耳边响着，竹声慒慒懂懂地任她侍弄着，心里不由地发慌：“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穿越了，昨天不是还和毛老板提到穿呢！这一穿就是出嫁，天哪，我可不是那些多才多艺的才女啊，我什么都不会可怎么活啊！”竹声闭上眼睛，强自镇静着：“反正已经穿了，听天由命吧！”竹声使出平日里胡乱练的气功中的放松冥想功，放松了一会儿，心里还真的静了下来。一静下来后，便感觉到有一个意识侵入并觉醒，那个侵入的意识显然是现在这具身体的意识。竹声刚刚感受到她的意识，她的意识就已经合并到了自己的意识里，就好像是两个电脑联机后资源完全共享并立即刷新了。
　　竹声当即通过共享的脑资源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了：现在这个时代是明朝中期。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南湘芷，今年才十六岁。南家是无锡有名的官商一体大世家，南家历代的每房长子均须出仕，其他男子则按其能力和意愿，从事家族生意。南湘芷的父亲南宁则身为长子故从政，现任江苏府台，南府因此随之搬到了金陵。长兄现任扬州知县，其他三个兄长则分别在杭州、无锡、扬州经营祖上传下来的生意。外祖父家也是这种官商一体的世家。
　　湘芷原有一个姐姐南湘云，嫁的是现在她正要嫁的云水峰，因为南湘云嫁给云水峰不到三年即香消玉殒，而云水峰因夫妻情笃，妻子病逝近五年却一直既不续弦也不妠妾更不出入烟花之地。南家因思女心切，湘云病逝后便把外孙水楠接到南家抚养。因水楠的五官与湘云极为相似，水云峰因怕睹子思妻，竟一直不敢探望孩子，直到今年因孩子生病才到岳母家登门探望。水云峰看到孩子的第一眼自然会痛苦地想到挚爱的妻子，可一转眼再看到病床边照顾水楠的南湘芷，则更让水云峰震惊痛苦，因为南家的二小姐湘芷已经初初长成，无论五官、举止、声音都酷似当年初嫁到水家的湘云，撕心裂肝的痛苦之后，水云峰也病在了南家。病愈后的水云峰竟要求岳家将二小姐南湘芷也嫁给他，岳父母怜他对长女情痴，便把宝贝二女儿也许给了他。
　　从这南相芷的记忆看，水云峰仪表堂堂，人才出众，和南家一样也是官商一体的世家子，不过不是必须从政的长子，所以虽有功名在身，但在妻子病逝后即以染病为由辞掉官职，在无锡经商。因养病、求亲，已经在南府住有近半年了。今日正是二人成亲的日子。
　　天哪，这个身体才十六岁就要嫁人了！竹声惊异着，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啊，更不想嫁给陌生人啊！
　　怎么办啊，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快让回到我自己的身体，让我回到现代啊？只要回到现代，我一定马上嫁给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