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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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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汉……是我啊。”阿米尔被霍鸿钧一招制住要害,手一抖将酒囊掉在了地上。却不是因为阿米尔胆量不够,只是他被霍鸿钧一手特异的暗杀术慑住,他一时心神不宁才作出如此动作。
霍鸿钧听得阿米尔一声喊,也是一愣。整个人仿佛刚回过神来,立时松开了制住阿米尔的双手,退了两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愣愣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阿米尔整了整被霍鸿钧弄乱的衣裳,弯腰捡起地上酒囊,抬头打量起霍鸿钧来。和康居人比起来更像中原人一些,明明不过是个胡汉杂交的小儿,却为什么会阿萨辛刺客的夺命一击?
“喝一口马奶酒,暖暖身子。”阿米尔将酒囊递给了霍鸿钧。霍鸿钧接过皮袋子,喝了一大口,才又递回去。
“先前我的人和我说,你瞧起来不像个怕冷的人……”阿米尔字斟句酌地问霍鸿钧,“这天气可以冻死一匹骏马,我瞧你却没甚么。”
“是不冷。”霍鸿钧答道。又顺手抻了抻阿米尔借给他的皮袄子,卷起夹衣袖子来,露出臂膀,在雪天里挥舞了几下,只见靠近他臂膀的地方,竟微微冒起了一层蒸汽。那蒸汽过了半柱香也不见减少。阿米尔奇道:“你这般赤裸着手,一点儿也不冷么?”霍鸿钧点点头道:“不冷,但是穿着皮袄子的其他部位也不觉得热。”阿米尔一时惊奇,便上前握住了霍鸿钧的手臂——在风雪冰天的境地里赤裸了半柱香,体温竟如常,既不见变凉,却也不发烫。
“当真是奇怪了……”阿米尔低声呢喃道:“莫非和冰雪中冻住有关么?”霍鸿钧耳尖听到阿米尔的低喃,便顺着他的话茬问道:“阿米尔老爷捡到我的时候可知我在冰里躺了多久?”
阿米尔听霍鸿钧这么问道,便是抬头又瞧了瞧霍鸿钧。他也没答话,只大力拍了拍霍鸿钧的肩,叫他同他一起回帐篷里去,这风雪冰天的日子里,料想也没甚么马贼和老天过不去。
西北方飘过来的雪云拢在甘肃卫城头的时候,薛苍梧正在和杜仲下一盘围棋。“提一子,将军小心喽。”杜仲笑嘻嘻地按下一枚黑子,恰好将薛苍梧的白子从中拦断,恰好形成了一手极为精妙的断着。
“再提一子,将军啊将军。”
薛苍梧正着急安子回防杜仲凌厉攻势,一时不查便教杜仲一子将自己白子断开,又见他接连几步合围了自己白子小部队,心下烦恼得很。听得杜仲这么说,立时回了一句嘴:“叫总兵,别叫将军,下的是围棋可不是象棋。”
“是、是,薛大人教训的是。”杜仲连声应道,顺手便又吃了薛苍梧十几个子去,薛苍梧大叹一声,伸手拍了自己大腿好几下,心下懊悔的很——早知不应下在那处,亏了亏了。
“我输了,改日再下。”薛苍梧说着便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杜仲笑呵呵瞅着残局,想了想,却是换到薛苍梧那方,用白子走了一步,又换回自己,执黑子走上一步。这么来来回回与自己对弈了六七步,薛苍梧站在旁边瞧着,忽然如醍醐灌顶,他大笑着拍了拍杜仲肩膀:“老杜你好狠的心哪,叫我先自伤一步,再倚着这豁然开朗之势猛攻于你。谁肯丢掉自己的卒子呢?好狠好狠……”
杜仲笑着答:“薛大人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我老啦,也分不大清楚。”
薛苍梧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骂:“老贼,得了便宜还卖乖。去拿你的剑来,我们比上一场。”
杜仲也起身来,打了个揖,慢慢说道:“我是华山弃徒,比不得你天山派大师哥。”
“你是华山弃徒?剑气二宗相斗时你师兄风清扬在江南娶亲。你与师兄交好,早他数月下山,却是到我天山派来找我师尊西方剑客讨一张火狐皮子作为贺礼给你师兄送去。若不是你二人皆不在华山,那华山派掌门的位置,轮得到这不字辈小儿岳不群么?”薛苍梧手里捏着一枚白子,侧目瞧着正作揖的老杜,慢慢反问道。手里力气却加重,待到问句结束,却也将手中白子捏了个粉碎。
“薛大人高看我了。”杜仲却也不急,摇摇头道:“我平素没甚么本事,论剑法天分,不及我师兄十一。他回华山时,见华山数十位剑宗师兄弟尽皆伤亡,我剑宗一败涂地。他意冷心灰,再不涉江湖世事。”他这么说着,竟发出了一声似有却无的叹息,“他都这般意冷,这华山我又如何待得下去?自此弃了剑去,下了华山,离了中原,安心做我的军医,这却不好么?”
“杜清浊……”薛苍梧忽低声颂道一个名字,忽而苦笑起来:“论辈分,我也当尊你一声师伯。”
杜仲摆摆手,咧开嘴笑起来。只道:“大人折煞小人了。”
薛苍梧叹了口气,却说起了另外两件不相干的事来。
探子来报,有一队大食商人自叶尔羌汗国往甘肃卫来了,商队来访本不稀奇,可从漠北叶尔羌而来,倒让人不得不提防。
军镇中有老妪敲响了府衙前的登闻鼓为子鸣冤,这本是巡抚所辖之事,无奈此事府衙内衙役无力解决,便上报至薛苍梧处。
“甚么事教巡抚大人如此为难?”杜仲问道。
薛苍梧低头收拾棋盘上残子,一眼瞥见杜仲腰间挂了一副令牌,心中有几分奇怪,便伸手去夺。杜仲却也没躲,薛苍梧伸手便将那令牌握到了手中,也没怎么细看,便是摸索着这令牌续道:“这老妇之子是一个猎户,日前入山打猎去了。这不大雪封山好些天了么,适才风雪渐小。可这风雪小了,虎却出来了。这人被虎吃了,又是一门独子,却是要他的母亲哭断肠去了。”
等他说完,他才顾得上瞧上一瞧这块令牌。只见这令牌一寸来长,是上好的柚木,又漆了一层黑漆。上头用小篆雕了一个令字,别的却也甚么都没有。
“这是何物?”薛苍梧奇道。
杜仲只笑笑,却没答话。
薛苍梧想了一想,还是不知此物来历,只得再次问道:“你从何得来这块令牌?”
杜仲拱了拱手,回道:“故江湖人江湖事,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固原镇灯节碰见的桑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