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先生》火粟银花

2、老狐狸家

　　青市的冬天很冷，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特别是夜晚的冷风，带着丝丝湿意，钻进身体里，渗入骨缝之中。无论顾容时再怎么缩紧衣服，活动身子，身体总是流淌着一股寒气，仿佛置身冰箱之中。
　　顾容时朝空中呼出了一口水雾，他一直在打工的餐饮店的老板突然宣布要关闭店铺回老家，这让顾容时很是苦恼。
　　自从顾父失踪后，要兼顾生活与学业的顾容时便过得艰难起来。在青市举目无亲的顾容时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如今突然失去了餐饮店这份兼职，意味着顾容时要尽快找到下一家，否则衣食难解！
　　“唉……”顾容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经过十字路口时，顾容时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呻吟，是从小巷子里传来的。
　　顾容时站在巷子口，看到了一个人坐在巷子的阴影处。
　　“先生，你没事儿吧？”顾容时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那个人并没有回答。
　　顾容时走近一看，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狐头人身的妖怪。
　　那只妖怪抬起头来，看着顾容时，顾容时也直视着狐狸头细长的眼睛。
　　不知为何，顾容时鬼使神差地说：“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
　　狐狸似乎被顾容时的回答逗到了，发出了“桀桀”的笑声，红色的耳朵一抖一抖地，眼睛更显细长。
　　“少年郎，你怎知我是妖怪?”
　　因为你的狐狸脑袋明晃晃地明示着我，“没什么，晚上好，再见。”顾容时并不想与妖怪有太多的交集，他转身就要离开。
　　妖怪却突然站起来，从背后用手臂勾住顾容时的脖子，“少年郎，不要那么着急嘛，帮你狐狸爷爷跑个腿呗。”
　　顾容时充耳不闻，跨步往前走，接近2米的狐狸便直接压在顾容时身上，被顾容时拖着向前走。
　　迈了几步沉重的步伐后，顾容时只好问：“你要我做什么?”
　　狐狸又“桀桀桀”笑起来，他胸腔的震动通过他们皮肉的接触，传到顾容时的背部。顾容时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将狐狸推开。
　　狐狸也顺应顾容时的动作，松开了勾住顾容时脖子的手。“少年郎，我饿了。”不知多少岁的狐狸可怜巴巴道。
　　可惜人身上顶着一颗狐狸头的诡异造型并不能将狐狸的情绪准确传达给顾容时，无法打动顾容时坚硬如铁的心，只让他觉得十分诡异。
　　“旁边有便利店。”顾容时冷漠道。
　　“那个要钱。”狐狸凑近顾容时。
　　“所以?”顾容时不动如山。
　　“我没钱。”狐狸理所当然道。
　　闻言，顾容时转身便要走。狐狸连忙又用手臂勾住顾容时的脖子，“少年郎，你不可怜可怜我这个在寒风里饿着肚子的老人家吗？”
　　顾容时叹了口气，“行吧。”于是，便带着老狐狸家走向便利店。
　　在将要走进便利店时，顾容时突然拉着狐狸，狐狸一脸疑惑地看着顾容时。
　　“你不变一下身?”顾容时扶额，差点忘了，这是只狐妖，这才没一会儿，他就习惯了人身狐狸头的诡异吗？
　　“少年郎，你太小看我了吧?正常人无法看到我的真身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正常?”顾容时瘫着一张脸。
　　感受到饿肚子警告的狐狸连忙道：“应该是说你的眼睛锐利如鹰，能一眼道破真相。”
　　顾容时不作任何回应，只带着狐狸来到货架前，“你要吃什么自己拿，不要拿太贵的。”狐狸凭着感觉挑了几样，走出便利店后，顾容时便直接与狐狸告别，转身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狐狸看着顾容时远去的背影，眯起眼睛，作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随后化作烟尘消失在原地。
　　距离那个奇异的夜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顾容时一直在为找兼职的事情焦头烂额。已经接近凌晨了，顾容时还在翻找着他所收集到的资料，力求一个能够适合自己学生身份的兼职。
　　这时，台灯突然闪了闪，一个身影投射在了他的桌面上，有人在他背后！顾容时转过身去，发现他背后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不知不觉，周围的黑色逐渐加浓，虽然点着台灯，但顾容时却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顾容时感受到一个柔软又带着些刺人的物体略过了他的皮肤，被碰过的地方都生出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那个东西从他的腹部窜出，站在他的桌面上。顾容时定睛一看，红色的，是一只狐狸！
　　狐狸冲着顾容时发出了熟悉的笑声，“少年郎，这才几天，你就不记得我了?”
　　“狐狸头……”顾容时小声地应了一句。
　　“什么?”狐狸似乎没听清楚，他侧过耳朵，示意顾容时再说一次。
　　“没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又饿了?”顾容时将狐狸抱起，放到一边，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不过我这里只有泡面，只要你不嫌弃。”
　　“少年郎，你心可真大。”狐狸爬上顾容时的床，侧躺在上面，前肢撑着脑袋，看着顾容时。
　　看到一只动物作出如此人性化的动作，顾容时感到心情很复杂。他收回目光，拉开抽屉，问道：“你想吃什么味的泡面。”
　　狐狸跳下床，爬到顾容时的肩膀上，“我看看……牛肉味的不错，鸡汤味的也很好，诶，还有个樱花味的……”
　　“赶紧。”顾容时敲敲桌子催促道。
　　“那就牛肉味吧。”狐狸作出了决定。
　　顾容时动作麻利地将泡面泡好，端到桌面上。
　　狐狸围着泡面转了几圈，然后坐到椅子上，前爪夹起叉子，不熟练地卷起泡面，往嘴里送。
　　看着狐狸别扭的动作，顾容时忍不住道：“为什么不变成人形?”
　　狐狸边吹着泡面边答道：“没带衣服出来。”
　　“你不是会法术吗？你可以变出一套衣服。”
　　“浪费法力。”
　　“哦。”
　　就这样，顾容时坐在旁边，看着狐狸别扭地吃完了一桶泡面。狐狸砸吧砸吧嘴巴，评价道：“没有牛肉味。”
　　“就挂个名头而已，不要当真。”顾容时收拾着被狐狸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桌面，头也不抬。
　　“所以说，你们人类很是奸诈，比我们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吃饱后的狐狸又爬上顾容时的床，四脚朝天地晾着他圆滚滚的肚子。
　　“也许吧……”顾容时轻轻接道。狐狸抬起眼皮看了顾容时一眼，随后眯着眼睛小憩。
　　顾容时擦完桌子，又拿着干净的毛巾来到床边，拉起狐狸的前爪细细擦了起来。
　　“脏兮兮的爪子不要随便踩在别人的床上。”擦完后，顾容时扔下这句话，就出去洗毛巾了。
　　听到顾容时的嫌弃，狐狸不怒反笑，他跟在顾容时后面，然后爬上顾容时的肩头：“少年郎，听说你在找工作?”
　　“你听谁说的?”顾容时边洗毛巾边随口问道。
　　“你狐狸爷爷的消息网还是很广的。”狐狸一脸倨傲。
　　顾容时洗了洗手，将狐狸从肩膀抱到旁边的台面上，然后继续手中的活，“那麻烦您老下次靠自己庞大的关系网填饱您老人家的肚子。”
　　“哼，你以为我这次是为了吃的才来找你?”狐狸故作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顾容时。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狐狸的尾巴摇了摇，他转头望向顾容时，“我是来招工的。”
　　肖雨动作一顿，“招谁?”
　　狐狸转过身来，正对着顾容时，露出了顾容时初见时的奸诈笑容，“你。”
　　“我不要。”
　　“为什么?”狐狸的胸有成竹被顾容时的拒绝打破，“你不是在找工作吗？你不是缺钱吗？”
　　“为什么?”顾容时抬头望天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觉得不靠谱吧。”
　　狐狸气绝，他活了一千多年，第一次被人冠以这样的评价，他可是一直以可靠的形象出现的！
　　狐狸生气了，周围的灯光明明灭灭，夜色更显浓厚，顾容时只感到天旋地转，他便躺倒在地，狐狸蹲坐在他的胸前，红色的大尾巴卷着他的脖子。他眯起眼睛，看着顾容时，“少年郎，不要太不识趣了。”
　　顾容时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狐狸，任由狐狸的尾巴在他的脖颈处逐渐缩紧。慢慢地，顾容时感到有些缺氧，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了狐狸的叹息声。
　　第二天，风吹起了窗帘，一片阳光柔柔地照在顾容时的眼睛上，顾容时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阳光的刺激，眼皮动了动。随即一条红色的尾巴盖在顾容时的眼睛处，替顾容时挡去了阳光。
　　顾容时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红。他醒了醒神，发现这是狐狸的尾巴，而他的胸口沉沉的。顾容时刚想开口说话，可是嗓子火辣辣地疼，刺激着他不断咳嗽。
　　狐狸连忙用尾巴卷起桌面上的水杯，递给顾容时。顾容时慢慢地啜着水杯里的水，待到嗓子恢复，他才看向狐狸，“早上好。”
　　狐狸看到顾容时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力地趴在床上，“你心可真大，你不怕死吗？”
　　“十年是一辈子，二十年也是一辈子，不就是这么活着吗？是长是短，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直到现在，狐狸终于明白了顾容时身上的矛盾感来自哪里了，明明处在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偏偏老气横秋的，真是个不可爱的少年郎！狐狸暗暗想着。
　　狐狸左蹦一下右跳一下，跳到窗台上，“总之，招工的事情我是认真的，有意向的话，就来入森桥头找我。”随后，狐狸跳下窗台。
　　“入森桥头……”顾容时嘴里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