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
-
正值夏季，希腊爱琴海南面白天炎热干燥，太阳持续不断地烤晒人们的皮肤；夜晚也是多风，北季风刮在脸上却丝毫凉意也无，高温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下，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明天仍是太阳的天下。
此刻，利亚躺在沙滩椅上，仰着头发呆。黄昏时的克里特岛别有一番魅力，玫瑰红的天空倒映在蔚蓝色的海水里，海湾边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不远处有渔民回港了，正对着岸边的同伴高呼，“哟呵——”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怎么来到这儿的呢？答案是飞来的。
坐飞机吗？答案是否。
她回想起德鲁伊将他的新发明装进车里，然后按下那个小按钮时脸上兴奋的表情。
“我们马上就会飞在云层上面了，当然，人们是看不见我们的。”他刚一说完，利亚只觉得手下的座椅开始颤动，引擎发出响亮的驱动声，排气管也加大了喘气的频率，最后，“嗖呜”一声，车子窜了出去，他们的背部重重撞上了靠椅。还好那是软的。
直到利亚睁开眼，看见窗户下面渐渐变小的街道、听见从没关好的玻璃里漏进来的风声、摸到变得寒冷的车门，她才不得不再一次承认魔法的奇妙。他们在飞，坐在一部轿车里！
德鲁伊打开空调，看着罗盘上指着东南的方向，把方向盘打了个转。
“要多久才能到？德鲁伊。”雪莉出人意料地用放松的口气说。
“我猜是，三个小时？”德鲁伊笑眯眯。
然而三个小时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一片蔚蓝的海域飞行呢！这个时候车子里突然发出了警报的声音。全家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方向盘后面那个空了的油槽。
“没有油啦！糟糕！”从德鲁伊的口吻里完全听不出他们即将丧命于此的焦急，要知道他们只带了两把飞天扫帚，就算把车子丢弃在这片海域上，那也不能保证他们的行李都安全到达希腊。
这可怎么是好？
紧急关头，德鲁伊突然笑眯眯地看向雪莉——就好像她能救他们一样。
利亚回想了一下目前为止自己学过的咒语，结果无奈地发现她是无能为力。她把那个项链坠从衣领里拿出来握住，想知道如果自己意外死亡了，系统到底会不会让自己回到现实。
“我说，雪莉……”德鲁伊伸手拉了拉妻子的手臂，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始从几千米的高空处慢慢降落了。
令她们吃惊的是，雪莉在这时候摇下了车窗，任由窗外的冷空气冒进来。她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拍了拍德鲁伊的手，说：“这是教训，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吗？”
“是的，我会改进这个隐形助推器，002号将会是一个更加完美的、不用汽油作为燃料的成品！”
“好的，那我去给爸爸妈妈报信，你留下来照看孩子们。”
“走好！夫人！向您致敬！”最后德鲁伊也不忘搞笑。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两个孩子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们的妈妈，雪莉·格林格拉斯，变化成了一只长着翅膀的大鸟！然后就从已经打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
达芙妮&利亚：“……”那是一只海鸥吗？她们的妈妈其实是一只海鸥？
“看看，看看，我的宝贝们的表情多么精彩！你们一定还不知道，你们的妈妈可是一个阿尼玛格斯呢。”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子外部的气垫，准备在海上软着陆，“当然，她登记过了，作为20世纪七个登记过的阿尼玛格斯之一。哦吼——我们先停在这儿看看海吧！”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妈妈请来了格林格拉斯家的魔法船，带着格林格拉斯老爷的怒火破浪而来。
“妮娅，来！”利亚听到了祖父的粗哑嗓音，踩着沙滩鞋爬上梯子回了观景台上。祖父祖母就住在克里特岛的海边。
祖父布莱斯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老人，地中海的阳光把他的皱纹都晒成了小麦色，他的胡子非常浓密，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会发光。
“不要在黄昏的海边乱晃！”他拍了拍利亚的肩膀，“有些危险，是人类不易察觉的。等你反应过来，已经掉进陷阱里了。”
他的力气很大，但腿脚不便，走起来不免一瘸一拐。跛了的那只脚很久以前被海怪咬伤，一直没找到治疗的药。利亚伸手扶住老人。
“你祖母做了乌贼汤，很香。我记得你喜欢吃乌贼。”利亚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浓郁香气。
晚餐过后，祖父带着达芙妮和利亚坐在客厅里，来自地中海的夜风穿堂而过，带来属于海的咸味。
祖父讲起了他年轻时遇到海怪的故事。
“那天我乘着娜塔莎号（格林格拉斯家的魔法船）从爱琴海出发，结果在中午的时候，海上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船上有人大叫：‘海怪！’然后娜塔莎号就被那个巨大的、有锋利牙齿的家伙袭击了。”
“它长什么样？”达芙妮问。
“它有和海龟一样的四只鳍，鳄鱼一样的锋利牙齿和短脖子。如果有谁被它咬了——”他掀起自己的一只裤脚，那只腿已经萎缩了，上面还留着数个褐红色的斑痕，“就像这样。它会分泌一种毒液，能让猎物瞬间麻痹，而且之后，如果那个猎物逃上了岸，没有被它吃掉，猎物也会肌肉萎缩而死的。”
德鲁伊俯下身查看后说：“截血剂还够用吗？”他问。
“臭小子你上次给了我几十瓶！喝到我死都够了！”
“海怪是专门吃人的吗？这样出海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利亚问。
“不，海怪一般不出现在浅海，只有它在深海的食物缺乏的时候，才会跑出来吃人。要知道，人鱼的味道在它看来可比人好多了。”
“人鱼？”利亚惊讶地问，“它的食物是人鱼？”
“对，”布莱斯笑起来，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它们吃人鱼和格林洛迪。”
“格林洛迪？那是什么？”达芙妮问。
“水怪，长着角和尖尖的长牙。在我被海怪咬过之前，我曾经在深海里见过它们，它们有些被人鱼养起来，给当做宠物。”
“那你是怎么去的深海呢？”利亚抓住他的话尾问。布莱斯的眼睛闪烁着，就跟宝石矿里的光芒一样。
“那是一个小秘密。”他说，“或许过几天我会让你们知道。”
布莱斯没有食言，很快，等德鲁伊因为工作回英国了，他就把两个孩子带到海边。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吸——呼，布莱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团纠结在一起的、灰绿色的东西。
利亚从他手里拿了一根，滑溜溜的，她用手指捏了捏。
“吃掉。”布莱斯说，一人塞了一团在她们手里。
利亚和达芙妮都犹豫了。“这是什么？”达芙妮皱了皱眉毛。
“鳃囊草。”她们的祖父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去的深海吗？吃了它你们就可以在水里呼吸，但今天我们只去浅海。”他说完自己先吃了一团。
一会儿，她们就看见布莱斯的脖子两侧、耳朵下面长出了两道裂缝。
“呃！布莱斯！”达芙妮惊呼。然而布莱斯接着就直接跳进了水里，他游到较深的地方，身姿矫健得完全不像腿脚不便的样子，他在水里和她们招手。她们之后只好吞下了那些像绳子一样的草。
——肺里似乎空空的，利亚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的颈侧两边一开一合，她也长出了鳃。现在在水里才是合适的。这样想着，她和达芙妮都跳进了水，游向布莱斯。
“鳃囊草的时效只有两个小时，你们不要游得太深了，尤其是，千万不能去深海。”他这样强调着，拿手，不，现在是蹼了，指了指远处的深海。
利亚把头扎进海水里的时候，看见祖父的脚（鸭蹼）和在岸上的时候不一样，肌肉仿佛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强壮而有力。看来海怪的毒在水里是不起效果的。
水温并不低，在阳光的照射下海水呈现翡翠般的晶莹剔透。利亚吸进几口海水，从那里面获取了足够的氧气。她觉得在水里很舒服，身体也很轻盈，就好像做梦的时候睡在了一片云彩上，她在水里尽情的划水、游动身体。
有些梭形的小鱼从她身边游过，再往水底游去，她看到了一些砂砾和长在上面的水草。五彩斑斓的鱼类在这个世界里游动着，它们有的有波浪形的鳍和玻璃泡一样的鱼眼睛，有的静止不动的时候和背景完全融为一体，只在靠近它们的时候才会突然逃走。
达芙妮一定没见过这个。达芙妮？
利亚回头、左右四顾，布莱斯和达芙妮都不在视线范围内。刚才她游了多久？她掏出怀表，还好它曾被施过防水咒。现在离他们下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里一片静谧，她的鼓膜没有接收到任何声波的震动。水下是另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所以在这里连对时间的概念都被模糊了。
她把长了蹼的长脚踩在海底的砂砾上，试图像在岸上走路那样在海底走。这真有意思，她想，这里这么安静，没有人的时候更美，等时间到了她再上去就好了。
然而她在不知不觉间走向了更深的海域，随着海水的颜色变深，周围的植物和动物一下子变少了。利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能去太深的海域。她记起了祖父的话。深海里处处都是危险，有海怪、格林洛迪，还有——
一个小黑点从远处的深海中显现出来，渐渐变大。
利亚直觉她现在应该转身，马上用她最快的速度游到安全的区域，但是她仿佛被定住了，她想知道那是什么。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等到了一定距离，利亚确定自己看见了墨绿色的一团水草。她松了口气。不过是水草而已。但再过一会儿，等铁灰色在墨绿后面出现的时候，她隐约认出那并不是水草。
最后她完全看清楚了，那是一条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人鱼。人鱼残缺不全的牙齿和她黄色的眼睛一样瘆人，她手上拿着长矛。
利亚在水下也不免打了个寒噤，现在她能感受到海水的冰冷了，透过她的鳃，渗进她的五脏肺腑里。
那条人鱼银色的鱼尾十分健壮有力，要是在水里游泳的速度也肯定比她快，人鱼的脖子上挂着用粗绳子串起的黑色贝壳，看起来似乎是首领之类的。利亚胡乱猜测。
人鱼不再靠近她了，似乎在忌惮着她手里的东西。利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不自觉地把魔杖紧握在了手心。
这条人鱼要比她高的多，大概有6英尺多的样子，但是却一脸害怕地盯着她手里不足十英寸的短杖。
是了，人鱼不会魔法——知道敌人害怕自己，无疑可以抵消自己对敌人的害怕——利亚把魔杖对着人鱼，摆出了要作战的姿势。
“可敬的巫师，我乃海德拉，塞壬的后代。你要什么？”人鱼用低哑的嗓音说。
利亚说不出来，或许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她们相安无事地告别。
她继续用魔杖指着海德拉，只是稍稍抬高了点，对准她的胸口。可这个动作让人鱼误会了，她伸手解下脖子上的那串黑贝，“你要珠子，人鱼的珠子，珍贵的珠子。”她絮絮叨叨地解下了一扇黑贝，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颗黑得透亮的珍珠，放在尾巴下。
接着她倒退着游开了，就用利亚想得到的最快速度。
只剩下那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在海水的波动中安静地绽放黑芒。
作者有话说第9章 Chapter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