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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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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公公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马车很顺利的过了宫门。原本出于对皇族的敬畏是不容外臣驾车入内宫的,但因为是为皇帝治病而来,韩家的马车此刻便得了特许,一路朝着内宫中皇帝的寝殿而去。
车厢中已经没有第三人,韩子言看着车窗外一路倒退的朱红色宫墙思虑了许久,终于放了车窗帘子对青衣开口道:“等治好了陛下的病,我便立刻送你回竹谷,如此,你便安全了。”
青衣闻言垂下了眼睫并不反驳,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喷薄而出,明知这人是为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出声质问:“你就如此着急的将我赶走?”
——好不容易才能踏足人界,好不容易才能接近这人一分,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韩子言蹙了眉头,青衣是个太好读懂的人,太不懂得掩饰,也许精怪的世界便是如此简单。此刻只见那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失落,看在他的眼中却是细细密密的不舍,攥得他连心脏都莫名的一阵紧缩。韩子言直觉告诉自己,这颗心已经不正常了,它正在偏离正常的轨道,只要再踏出一步也许就有什么将要无法收拾!
韩子言静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在此多停留一刻你便多一分危险,所以我必须尽快把你送回去。”话语中是满满的不容转圜。
青衣倏地抬起眼想要看他的眼睛,却被韩子言侧过脸错了过去。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微遮挡了幽深的黑眸,脸上一派的平静看不出丝毫动摇。两人又是一阵无言,青衣终于妥协一般吐出一口气:“要治好你的皇帝便需耗费我大量的妖力,我本就妖力浅薄,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才可动身离开。”
韩子言还是侧着脸不知在看何处,他浅浅的吸了口气问道:“需几日?”
青衣转过头不再看他,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七日。”
——对不起,我说谎了。
其实以狼君的能耐只需一日便可带着他回到竹谷,可是他却想任性一回,他承认自己自化形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贪念。七日,他只需要七日,可以呆在这个人的近处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哪怕是将来永世不得见亦可以稍感安慰。
韩子言转过眸细细的看着他,那眼神深邃得可怕,虽然青衣竭力不去看他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此刻便落在自己的脸上,直到青衣心中隐隐发虚,睫毛开始微微颤抖,才听那人无奈答道:“好。”
闻言,青衣心中一个激灵,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也缓了下来。
韩子言只觉得无奈,这人的那些个心思太容易识破,心中却有些庆幸,幸好这人是精怪,若他只是个凡人该如何适应世间的尔虞我诈?也许自己还是参了些私心的,分明察觉到他或许在说谎,但是却又不想拆穿,或许竹翁的那些告诫都有些太过小心,只要谨慎些,又有谁会知道这个看似无害的美丽少年会是精怪,更逞那不老神药?
七日,他们还有七日,那便……够了。
马车缓缓前行,穿过嫔妃们用于赏玩的花园,一片繁花似锦渐渐遮掩了马车浅浅的辙痕。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车夫恭敬的冲车厢里提醒道:“大人,到了。”随即下车准备好垫脚的凳子。
早已等在寝宫门前的众人纷纷迎了上来,待韩子言和青衣都下了车,赵公公确定车里已再无第三人,禁不住奇道:“不是两位神医么,怎么只有这位到了?”
青衣依旧沉默不语,这里的人,每一道目光都让他无端的厌恶,他疏离的看了赵公公一眼便别过脸去。
韩子言安抚的看了他一眼,侧过身不着痕迹的将他挡在身后,年轻的面上是笃定的神色:“另一位准备为陛下补身回元的草药去了。”
赵公公自是存了疑虑,才张开口还待要再问,可还未发出声音却被韩子言轻轻的一句话噎了回来,只听他道:“为陛下治病要紧,赵公公还不引路么?”
他面有不虞之色,可是这么双眼睛看着也不知有谁等着揪自己的小辫子,这宫中之人只要行错半步都可能是杀身之祸,眼下自是不能反驳。赵公公一念之间便换了面色,赶紧附和道:“是,是,自然是为陛下治病要紧。”说着侧身让了一条路道:“神医,韩将军快请……”
登上阶梯便是皇帝寝宫的大门,青衣跟着韩子言拾阶而上,抬眼间只见一中年男子早早便候在那里,身姿挺拔,那男子相貌并不出色却面色和善,眼中是与世无争的淡漠。他身着道袍,乍一看仙风道骨,可在青衣看来却是透着丝丝的邪气,只一眼便令他无意识的蹙起了眉头。
“国师大人。”韩子言对那人抱了一拳算是行了礼,面上却看不出有几分敬重。
那男子微一挑眉,却是和善一笑:“韩将军,许久不见了。”
韩子言勾唇也是一笑,眼中却闪过几分不屑:“确是许久不见,国师大人。”
“韩将军此番带来的神医便是这一位么?”国师倒是不以为意,转过脸却是细细打量起青衣来,那眼神另后者的眉头又是一蹙。
韩子言看在眼里自是察觉到青衣的不快,他总是太过会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只一眼便会被人识破,何其危险……
“这位正是本将带回来的神医,他的医术韩某人是深有体会,比起那些个神棍自是强了不下千倍。”韩子言朗声一笑,随即伸手大咧咧的拍了拍青衣单薄的肩膀,后者意外的抬眼看向他,眼见韩子言眸中的意味自是心下明了。
青衣牵起唇角笑得疏离,音色清澈得犹如他浅黑的眸子一般:“见过国师大人,在下青衣。”
国师微微眯起眼,韩子言话中的意思他如何不识得,他的视线扫过两人,却依旧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问道:“陛下的病可有把握?”
“国师大人这话问得当真可笑,这神医再厉害,若是不曾望闻问切怎能径自断言?”韩子言丝毫不在乎会不会驳了这人的面子。
这人在他眼中除了会妖言惑众、蛊惑君心之外无一是处,自幼跟着父亲在军中惯出来的直性子就算是受了些官场的熏陶,他也断不能对这人的厌恶多加掩饰。若不是陛下看重于他,这人平日也知道收敛,真想趁此时清了君侧。
就是平日里修养再好的人听了这话估计也无法无动于衷,更何况韩子言处处针对。
国师平日里备受恩宠,没有人敢对他使脸色,唯独韩家两位将军对他总是不待见。他的眼皮狂跳了数下,硬生生的把怒火压下去才不至于让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脸色却说不出的难看。
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将军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如此,便请神医随了老夫一起进去为陛下诊治。”国师说着推开殿门示意众人跟上。
寝殿之中焚了些安神香,香气似有若无,四周绣了龙纹的厚实帘子从寝殿的天顶处垂下来,把外界的光遮得有些彻底。众人的脚步声在殿中窸窸窣窣的回响,不多时便来到内室,眼见一个身着明黄衣袍的老者了无生机的躺在龙床之上,只让人觉得原本便阴暗的殿中鬼气更加深重。
待众人在床边站定,青衣走上前去细细看了看那老者的面色,那是一种人之将尽的灰败,眉眼间仅存的一丝凌厉也被顽疾消磨得所剩无几。
殿中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那个看似纤弱的美丽少年,各怀心事。
静寂之中,时间的流逝更让人倍感煎熬,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少年也束手无策之时,却听他开口道:“我能治好他。”清澈的声音在殿中愈显突兀,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块巨石,那浪花在众人心中犹如惊涛。
“可是当真?”随行的众位太医忍不住发出不可置信的吸气声,其实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陛下这病怕是治不好的,可是这个少年却如此笃定,他若非狂妄夸口,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太过无能?
“我当真能治好他。”青衣又重复了一遍,清澈的浅黑色眸子扫视一遍众人却将目光停在了韩子言的脸上,引得后者微微回以鼓励一笑。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此话一出却又是一阵吸气声。
赵公公厉了神色叱道:“大胆!为陛下治病乃是你的荣幸,竟然如此目无君上!”
韩子言自然是护着青衣的,他淡淡开口道:“赵公公,一切以治好陛下的病为先,你如此喧哗,若是惊扰了陛下……”
国师闻言,正了神色:“神医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青衣面色认真的对众人说道:“除了韩子言,你们都不可留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