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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三、开不了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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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秋点点头,欣慰地笑了。
就这样,聊了很多很多彼此心里藏了很久的秘密,终于做到敞开心扉。
在以前的时空,每天闹着玩的朋友不计其数,交心的只有两三个,没有风浪、没有跌宕,哪识得出什么真感情?
但在这里,这纷乱的世界中,终于有那么一瞬间庆幸,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有那么多人,在风雨飘摇中,仿若竭力拥抱在一起的尘埃砂砾。
跨越了时空,来追求这一份难得,到此时才觉得并不后悔,只是缘该如此,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和辛汝一起吃了饭,皇上听闻她在宫中,便叫她无事再过去。
想这皇上对她真是……包容至厮。
一路跟着那太监快步走着,安公公人也不错,见天刮大风,特意走到她前面,替她挡了些风寒,顿时心里暖了暖。
画秋将帽子戴上,耳朵周围顿时暖融融的,没有那么冷了。
不由得垂睫莞尔。
远处已听闻屋中似有孩子的声音,一进去,倒是果如所料。
“画秋姐姐,我听父皇说过你!”是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子,似是三阿哥,见她来了,停下手中写字的动作,抬头打着招呼。
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呢。
身后安公公也退去,将门关上,顿时一片温热。
屋内还是比较暖和的。
现在来见皇上,简直像回家,没半点礼节,他知道画秋不爱干这事,准确说是不会,便再没勉强过。
“丫头来了。”皇上主动跟她打招呼……
“皇上找我?”她觉得自己话接的好勉强,再加上刚与辛汝聊得开心,不由得满脸喜色,掩也掩不住笑意。
皇上见她难得这么开心,说什么都笑嘻嘻的,不由得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说道:
“这小子最近不好好学诗,朕想起你诗写的不错,指点他几句?”
三阿哥一听不高兴了,直蹬腿:
“那老头一天到晚吹胡子瞪眼的,我看他就可怕,不过我还是很好好学很好好学的呀!”
画秋咯咯直笑,也不知自己笑什么呢,总之看什么都觉得可爱。
但是,笑声却戛然而止,甚至突兀,简直像打了个嗝。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时空有什么诗啊……
“皇上,我半首诗不会。”她反正就这样一脸耿直的说出去了。
“……”
“不然……”
“……”
“那我自己写几首行吗……”被皇上和他儿子齐刷刷惊讶的目光,吓得,投降。
三阿哥连忙拍手鼓掌,两个酒窝挤在圆嘟嘟的脸上,“好耶!”
没了刚才的绷紧,皇上脸上转而代之的是欣赏,点头道:“自然更好。”
她走过去,接过小孩儿递给她的墨笔,顿了顿,水袖一扬,行云流水地写道: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写完后,满意的看了看,不怕背错,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字嘛……还是能看的!
将笔还给小三阿哥。
皇上在一旁看了半晌,徐徐地点着头,眼中已有异样光彩,他揉着小三阿哥的头发:
“明白没有?”
小三阿哥抬头看着画秋,眼睛眨了眨,那般纯净,低头,将那张宣纸宝贝似的举得高高,左右晃着晾干墨,有什么小心思般地向后退退椅子,蹦蹦跳跳要出门去:
“父皇,我要藏起来!”
眼中尽是欢喜,这是许给自己的第一份珍藏。
皇上笑出声来,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小三阿哥得了准许,又回头冲画秋笑,刚跳出门扇,又探了个头进来,极害羞地道:
“画秋姐姐长得好漂亮!”
言罢,一双星眸闪逝在门扇外,跑远了去。
画秋脸上微带红晕,看时候差不多了,亦回身道别,“我也先走了。”
皇上本欲多说几句的,看她这心思不在这,也不多留了,便道:
“去吧。”
夜路提灯。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左臂已渐渐有了知觉,而这知觉,却是痛入骨髓的,但痛的开心,起码它能以这种方式告诉你,它还在。
她走得极慢,眼睛不时向两侧张望着,似在观景。
半面金檐红墙漆,映衬了落叶斑驳,月色透过鳞次栉比的碧瓦拉长了映影,剪碎在那一袭绒白锦裙上,一盏烛色微明照耀在前路,映衬得她脸庞的弧线愈显柔和,美若国色。
其实,这夜漆黑一片,又有几分景真实存在呢。只是景由心生,心中美妙,即使如这般黑夜,也美得包罗万象,妙不可言。
她正走着,思绪流转间,忽然只觉右手被猛地一拉,整个人忽然失重般地向右侧跌去!
速度之快,她叫尖叫也没来得及,身体便不受控制重重地砸在了身侧院墙上,撞得个七荤八素,刚欲睁眼,却早有一手遮于其上!
身后石墙冰凉,身前却是极近的火热,腾腾如火,燎得她浑身霎时僵硬。
那人一手弥其眼,一手制住她右手,貌似极在意她伤势。
她刚欲张口呼救,却被面前这人身上扑鼻的酒气呛得噎了回去。
也就是这么迟疑的一瞬间,那人已探首过来,深重且燥热的鼻息吹扑在她脸颊。
她拼命缩着身子向后退,却足至墙底,再无退路。
翻手出招,却被那人连看也不屑看的一一拆掉。她竭力挣扎,此刻却似杯水车薪般,无济于事。
醉意浓。
画秋使出全身解数亦不能触他一丝一毫,脑袋死死地抵在墙上,下巴微扬,想要看清面前之人,却不料被他更重力道的捂住双眼。
“你是谁?”她颤声探问着,强迫之下的镇定稍显无力。
那人身子离她极近,趁着这夜晚宁谧,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有节奏地心跳声,一下一下,直触她心扉,震耳欲聋。
太近了。
恐惧感袭入心腹,喘息声不禁加深,胸膛的起伏有些猛烈,一张嘴,刚欲用尽全身力气咬上去,却在鼻尖,忽然感到一个微烫的触感。
她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那触感没停,是柔软的,如花瓣轻落归尘,极轻地再次滴在她鼻尖。
她心中似是明白什么,时间刹止,心中蓦地抽痛。
清风吹过,将花瓣吹拂至一边,不止,再到另一边,取蜜般点吻,却偏偏没有丝毫触碰她的唇。
她眨眼睛,眼睫轻扫,弄痒了他,那人明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是责备。
但这并未影响他,极轻地,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在鼻尖,脸颊落下轻吻。
酒气弥漫,却是寒秋之中唯一的暖意。他鼻息温热地吹扑在她脸上,一下一下,极轻极柔,撩人心痒。
她的心被这几下抚得软极,心中实在升不起怒意,便动动右手,却被他极大的力道桎梏住,再动,想要将他推开。
他不依。并非不依,实在是根本没知觉她要干什么。
眼看这乱花落雨般的醉吻又要落下来,画秋一急,连忙道:
“宇轩!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那花瓣骤停,忽然远离,却又从未飘远。
他本欲遮她眼的手已弯出几道缝隙,微光中依稀可见他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有些已挡在眼前,黯然的目光溃散朦胧,似醒非醒间,他缓缓抬眸,了无情绪地望着她。
“他们说你死了。”
酒气浓得呛鼻,声音沙哑得刺耳。
字字沉重,似在批判她犯下的无可饶恕的罪行,不是生硬的倾诉,而是极其无力的怪罪。
画秋被他这样子弄得不忍,有那么顷刻间的失神,随后有些无奈道:
“我哪那么容易死?”
“为什么这样吓我?”嗓音中的低沉暗哑,直伤她心腹,未来的及解释什么,已被他抱在怀里,语气忽然软得彻底,“我不是故意的,球球,你不要生我气了。”
她从未见过他脸上流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那么的无助、不安、脆弱,宛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偶然做了错事一般,明明已经遭受了远过其分的惩罚,却仍是那么认真的在与她道歉。
她如何气得起来……
她欲挣开他,却被这足足实实的身高优势欺负得够呛。
他妈的……你醉了是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你他妈这样抱过来我脑袋都不及你肩膀会被憋死的好吗!
画秋扬着拳头在他身上砸。手中提的烛火摇曳着,险些燃了场大火。
他吃痛得躲开,眼神却是极其无辜迷茫。
哎,她叹气。
“我不生气了,回家吧。”
她想起那日的事,心中虽已无半点埋怨,语气却依然热不起来,我不生气了,但我真的很在意。
就像曾经受过的伤,我明白它过去了,但它依旧在那里,不减不灭。
对于,还好已经过去了,这句话,没有丝毫的赞同。任何事情留下的,比进行着的,痛苦得多。
醉醺醺的,宛若做梦一般,他又环住了她,幸好……这次没有好好站着,而是挂在她身上,让她有口气出……
靳宇轩!你踏马把我当你家床了??
她转身,直接将他整个人拍在了墙上,好在他醉着,无甚怨言。无奈,看他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进退维谷着,想了想,脱下自己身上辛汝刚送的绒白披肩,套到他身上,戴好帽子,系好蝴蝶结。
操碎了心!
不过……她微微仰头望着那人——嗯,倒还挺像个乖宝宝的。
随即,将手中的提灯交给左手勉强拎着,右手便抓起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这厮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有个倚靠的地方便整个身子都压了过来,画秋向一侧趔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这样半拖半拉的带他走。
烛灯压得极低,远望前方啊,只剩下月明星稀,浅雾袅袅。
她歪头看他侧颜。
醉意在白皙的脸颊留下嫣红色的印记,倒显得有那么点可爱,鼻尖冻得通红,都不知道把自己脸往披风下面藏藏。
她扬手将他帽子拉的低些。
傻死了。
以为我死了……喝了这么多酒么?然后在我家门口,等到这么晚,我若不回来,就一直等么?
笨蛋。
刚骂完笨蛋笨蛋又扑过来……
“好好走!”她大声怒斥,声音在空阔的街巷中回荡不止。
哦。
他站正了些,带着她从街左呜哇哇的撞到街右墙,再从街右哇呀呀的撞到街左墙。
深秋,寒风凛冽,画秋满头大汗,旁边的小白帽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