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花开》冰纶

1、初遇

　　一

　　杜鹃今年毕业，是杜家第三代“先生”。
　　爷爷的兄长是个天才，十二岁就在私塾当先生，可惜后来遭人暗算，英年早逝，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人人自危这个案子最终也没有定什么人的罪。父亲说大爷爷留下来的书能装满几大柜子，□□的时候都给烧了。
　　父亲教了十年书，八十年代初被计划生育给开除了，这是父亲一辈子的心结。
　　杜鹃的专业是父亲选的，女儿能当老师也算是了了父亲的一桩心事。

　　已经是八月下旬。
　　同学们都已经到单位报到去了。父亲想把杜鹃留在县城，之前也早就联系好了学校，父亲为人正直爱面子，一生没求过什么人，这次为了杜鹃的工作，四处拖人打点。但前天晚上接到通知，名额被一位领导的女儿给顶替了.......
　　现在还缺人的乡镇都是很偏僻的，父亲几乎要一夜白头了。
　　他们坐了四个钟头的车，来到这座偏远的小镇。杜鹃第一次见到这么巍峨的山，这么遥远的地方居然还是他们那个县所管辖的范围，可是杜鹃却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杜鹃和父亲坐在主任的办公室里，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子，小个子，杜鹃不认识。主任身材微胖，因为吸烟的缘故吧，牙齿有点黄，此时正眯眼听着父亲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家与现任管教育的副县长的亲戚关系，父亲的舅舅的儿媳妇是副县长的女儿......父亲的意思杜鹃明白，主任应该也明白了。过了半小时，主任指了指旁边那个女孩子说：“你们俩去宛西联校吧，两个女孩子有伴，等会儿先去把行李放到学校，明天二十五号教师报到。今晚就都住在镇上的旅店里，我都给你们开好房间了。”父亲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也没说什么。

　　杜鹃起身想走，门外有人敲门，只响了三声就推门进来了。
　　杜鹃转头一看来人，顿时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有个成语叫“怦然心动”，杜鹃知道它的意思但在此之前却从未体会过。有个形容叫“一见钟情”，杜鹃从不相信但此时的感觉令她终生难忘......
　　“主任，我要请假，我腿摔了。”来人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他穿一身红色的球服，左膝盖上缠着纱布，显然刚刚包扎过，额头上也擦破点皮，头发篷松沾着汗水。
　　他并没有英俊到让人窒息，却洒脱自如；他甚至并没有看向杜鹃一眼，但杜鹃能感知到他目光的率直；他受伤了，可是杜鹃看不到他脸上有沮丧的表情；他瘸着腿，但依然活力四射。
　　刚刚毕业的杜鹃曾在学校的篮球场上见过无数穿红色球服的男孩，但从没有觉得谁格外吸引过她。那天，在她奔波了一天并被通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生存工作，几度劳累几度徨彷几度无奈。这样一个生命突然闯了进来。杜鹃来不及防备........

　　难道他也教书？杜鹃心里纳闷，在她心里，老师都是一本正经的。她自己就曾在实习期间就准备了好几套职业套装。看来这儿的人都很随意啊，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老师。
　　“苏岭，你腿怎么摔的？”
　　哦，他叫苏岭。
　　“骑摩托车跟拖拉机撞上了。”
　　”这还真需要一定的实力。“主任不失幽默地说，完全不像刚刚跟杜鹃他们谈话那样严肃了。
　　“........”
　　“你要请多久？”
　　“我请两周的假，校长说他批不了，得到您这儿来。”
　　他就这在这个办公室里呆了两分钟，请了半个月的假，临走时还从主任桌上的烟盒里抽走了一支烟。一瘸一拐的又走了，杜鹃不记得他是不是看过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