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莲心》听蕉

3、偶遇

　　夜深露重，顾昭抱着胳膊把自己攒成一个球，身上盖着农户家翻找来的棉衣，虽然困倦万分，可却怎么都睡不着，林子里偶尔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奔跑。
　　她突然想到了狼，它或许正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匍匐着躲在树后，躲在密林里，偷窥她。不知，她有这特殊体质，被野兽撕碎，还能不能活过来？
　　一片黑暗中她又想起白日里看到的地狱惨状，心脏像揣了一只兔子一样砰砰跳个不停。
　　那些女人们的衣衫破旧但是整齐，必然没有遭遇过侵犯，房屋的摆设没有遭到任何损毁，说明他们也不是为财而来。
　　顾昭又想起那双制作精良的鹿皮靴，还有那人那句“不是她，继续搜！”
　　他们在找人，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的神经绷成一条直线，眼睛在黑暗的林地里四处乱瞄，最终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身旁的砍刀上，眨了眨眼。
　　和顾昭相熟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很有韧性和勇气的人。这么说吧，她大四那年曾经在街上遇见一起凶杀案，伤者心脏中刀，已然呈休克之状，命在旦夕。情急之下，她在一干人看变态的眼神中用手指伸手探进他的胸口，摸索过胸腔，堵上了他的心肌漏洞，为医生的到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她现在还记得周围人群那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和伤者家属疯狂的尖叫，她后来想起这件事，也是心有余悸。若是救护车再晚来几分钟，她或许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的杀人凶手，可是如果时间能够逆转，她还是会站出来，父母从小教导她医者的使命就是救死扶伤，在危急关头，即使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这种越挫越强的品格陪伴她这么多年，即使换了身体也毫不会褪色，她紧紧握住刀柄，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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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顾昭很早就醒了过来，林子里湿气很重，头发都沾上了露珠，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汲取着棉衣的温度，听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使劲儿幻想自己正在一个周末早晨赖在床上。
　　一睁开眼，周围还是绿油油的草木。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爬起来，卷好棉衣塞进袋子里，匆匆忙忙咽了两口饽饽，吃了一块腌肉，又上了路。
　　昨天的运动量实在是太大了，她的两条腿酸疼酸疼的，不过她的内心里充满了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倒是多了几分动力，一路上靠着树枝的繁茂程度辩识南北，也没有出现原地打转儿的情况。
　　到正午的时候，她在干渴难耐的情况下终于遇上了一条清浅的溪流，仔细瞧了瞧左右无人，急忙跑了过去。
　　林间见不到阳光，溪水也冰冰凉凉的，她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了，用双手捧着水大口大口的喝，一瞬间感觉喉咙到胃口都被清冽的溪水占据，喉咙焦灼的痛感得以缓解，连带着精神都足了一些。她拿出干饽饽就着水咽下去几块，歇息了十分钟就出发了。
　　临走前她抓了几把落叶细心的掩盖自己在水边的脚印，然后趟过溪流继续向前走，她很舍不得这处水源，可是料想有水的地方应该会被那些人重点监视吧，而且还有很多野兽都喜欢在靠近水源的地方生活，虽然她这一路并没有见到，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走到傍晚时原本还算平缓的地形骤然陡峭起来，她爬上一个小高坡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全都被连绵起伏的山脉占据了，海拔不算高，也就三四百米，可是没有开辟出来的山路，也没有路标，四周充满了遮天蔽日的大树，这是对她体力和方向感的极度考验。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当天地快暗下来的时候，借着余晖，她看到自己的经过的路上出现了一堆篝火的灰烬。
　　她顿时汗毛直立，压抑着想跑的冲动，蹲下身用手指搓捻了一下，灰是温热的，应该是不久前遗留下来的。可能是路过的山民，可能是被追杀的人，也可能是那群杀人狂魔。

　　顾昭心跳如雷，她对这片区域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哪个方向通往生存，哪个方向通向毁灭。
　　黑暗再次笼罩这片林地，头顶上的鸟发出乌鸦般“啊啊”的叫声，静下心来，她能听到低矮的草地里有小动物经过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在这个声音之外她好像又听到了其他的什么声音，是从一处山岩的凹陷处传来的，她竖起耳朵，终于分辨出那是一位女子的哭声，幽怨而悲伤，短短续续的低泣，给这片林地添了几分诡异，顾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纵使顾昭不信什么灵力乱神，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抓紧棉袄想，要不要走过去看看呢？
　　不行不行，还是赶紧离开吧，好奇心害死猫啊！
　　可是万一是个好人呢？
　　万一真是什么脏东西呢？
　　她握紧了拳头，不管有几千几万种可能，只要是有一条能够带她走出这片大山，就值得去冒险。
　　她搓了搓冰凉的掌心，安慰自己说，“大不了一死嘛，不就是一死嘛，说不定还就穿回去了呢。

　　顾昭脚步轻轻的前行，随着逐渐靠近，那抽噎声越来越大，顾昭做贼一样的低伏身子，慢慢挪行，好在衣服是亚麻色的，在黄昏的庇护下，在密密麻麻的草丛中也不是很显眼。

　　一阵艰难的移动，顾昭终于看清了那个哭泣的女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女孩，她面容稚嫩，身上罩着暗色披风，可怜巴巴跪坐在一个男人身边，抽嗒嗒的抹眼泪。

　　那男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看着他们穿着不凡，顾昭的心有点惴惴，隐隐觉得那群杀人狂魔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了。

　　顾昭考虑再三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决定沿路返回，只是当她往回退的途中右腿突然压到异物，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正在扭动的大蛇。惊吓之下，她控制自己没有跳起来，但还是没有忍住小声的惊呼。

　　那少女显然是听到了，她骤然停止了哭泣，怯懦的低声问道，“谁在那里？”

　　顾昭想跑，可是那少女已经拖着长长的衣摆走过来了，于是她只得抖了抖满身的草屑，站了起来。

　　看见她，那少女愣了一愣，复而掩住嘴巴发出惊喜的欢呼，“小昭！你还活着！”

　　顾昭点点头，看着少女不似作伪的愉悦表情默默记下，原来她们竟然认识，而且关系不坏，还有这具身体的名字也是昭，也许是缘分吧。

　　少女笑过之后很快蔫蔫的垂下头，只一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让顾昭感叹变脸之快。
　　“小昭，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连累顾大娘他们了，你打我罢。”

　　顾昭心下更是了然，看来这个少女真的就是那群杀人狂魔要找的人了，而且说不准阴差阳错的连累了一山村的人被杀害。

　　顾大娘，应该是这个身体的长辈吧。

　　顾昭做了个黯然的表情，垂着头没有说话，那少女果真更加伤心的抽噎起来，“都是我的错，连累了顾大娘，还害了萧……大哥。”

　　“别这么说了，我知道….这也不怪你的，要怪就怪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顾昭觉得自己的态度不能太过冰冷，与这身份神秘的少女生了间隙，又不能表现的满不在乎，这于理不合，也未免让人觉得她另有所图。于是她左顾言他，踮着脚越过少女看那横躺在地的男人，“萧大哥怎么了？”

　　少女见她岔开了话题，也不想再触及她的伤心事，就带她来到了萧似白身边，一脸茫然的跪坐在地，“我不知道，许是中毒了吧，他刚刚呕出一口血就倒下了。”说完又哭的像泪人一般，“我想好了，若他此番身有不测，我就跟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