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与才子》十八潭酒

20、第二十章

　　“师父，关于我的身世，有些我没有告诉你。”
　　齐苍璧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有些事，哪怕一直不愿回想，却总是会浮现眼前。
　　他的生母，那个在他出生不久就被赐死的女子，虽然他的生命里似乎没有多少事是她直接参与的，可她留下的那些痕迹却无处不在。
　　因为母妃不被父皇喜爱，所以连带他也被厌弃，这些是自他记事起便知道的事情。那时候他呆在冷宫里，身边只有母妃留下的一个宫女对他不离不弃，那名宫女叫含烟，是母妃的陪嫁。他一直喊她烟姑姑。烟姑姑从来不告诉他，关于他母妃之死的事情，只会一直嘱咐他要替母妃活出头。
　　冷宫是每个宫殿中最藏匿秘密的地方，在这里，活着许多疯子，这些疯子却是整个宫中最真实的人。
　　他是皇子，却长于冷宫，和这里的老嬷嬷、旧宫妃，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样被皇家厌弃。可那些其他人却又和他不同，他本该是这个宫中的正经主子，却和他们一起成了低贱的尘埃。这让冷宫中的人对他的态度很冷漠，他们不会主动的去招惹他，却会无视他。
　　那些冷宫中少有的不是疯子，清醒的人，却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身后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这些秘密被极力的掩埋、极力的隐藏，不敢见天日，怕一见到阳光，便会暴露出那些阴谋下无辜的白骨。
　　“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本宫是亲眼看到的呀。其实她早该死了，她不该生下你就该死了。明明知道自己踏进这宫墙内时就已经是进了棺材里，为什么还要生下你啊，保不住你就不该生下你，让你活这一遭。多遭罪呀！”
　　第一次告诉他那些事情的人，是他父皇的一个废妃。她是这里少有的仍然清醒的人，即使是身在冷宫，也会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上桃花。
　　可这样一个人，最终也疯了，疯在得知她的女儿三公主死去的第二天。她流着泪对站在院子外面的他说了这句话。那是他第一次听说，原来他的母妃，早该死了。
　　后来烟姑姑终于耐不住他的苦苦追问，告诉了他真相——
　　“师父，我的母妃，其实并非父皇当初要娶的皇子妃。她是替别人嫁给他的，正因为如此，父皇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厌恶她。我母妃明明是他潜龙时的正妃，却在他登基后，被封为代妃。我的父皇，厌恶她，有时却又要依靠她的长相来麻痹自己。后来这种矛盾直到我出生后，众臣请封皇后一事上被激化到了顶峰……”
　　齐苍璧的声音明明很稳，表情也十分冷静，可谢宋却没来由的觉得，他现在的心正在颤抖。谢宋伸出手握住他有些冰冷的右手，想把自己手心的热度传递给他。
　　“我的母族一直因为旧事，在父皇面前矮了一头，对我母妃的事情一直不敢有半点不满。所以后来，我父皇干脆借罪按在了我母妃头上，我母妃不堪受污蔑，自尽了。父皇没有把我交给别的妃子抚养，而是直接丢在了冷宫。虽然他一直对我不闻不问，可我的其他兄弟还是对我心怀芥蒂，因为父皇至今没有立后，而我母妃，尽管她的事被整个皇宫千藏万瞒，却毕竟是父皇明媒正娶的皇子妃。只要我想，我还是占着正统……”
　　看着齐苍璧平静的眼波下掩藏在深处的阴郁，谢宋觉得自己好像突兀的一下子撕开了他的伤疤，看着似乎要好了，可结痂并不代表愈合。
　　谢宋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小弟子的身世居然这样曲折，在皇家，越曲折的身世就代表着越多的利益纠葛，所以他说那些刺客是为他而来，的确是极有可能的。
　　“都过去了……”一向自诩才高八斗的谢宋，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该说什么话而不知所措，良久他才干巴巴的出言劝道。
　　“我知道，师父。”齐苍璧却突然笑了，他微微抿了抿唇，眼眸中似乎有闪光，“第一次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说完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都是过去了，我放得下。我只是想告诉师父，若说这次的刺客，想必是早有准备早作预谋，那么他们必定和南萧有关。也许他们在北章也有合谋者，可有南萧势力这是一定的。”
　　南萧的那些人，他们如今怎么可能按捺的住，事关皇位，即便我身处北章，只要一日不死，他们都会一日心不能宁。齐苍璧暗想。
　　“好，我知道了。”谢宋将他那只一直被自己握着的手塞进了锦被里，“我会去弄清楚，你就好好养伤。”

　　第二日，谢宋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门房看到他，便迎了上来，显然早就得了主子的吩咐。谢宋跟着那门房，一路往南去。
　　太子府是章帝在太子成婚前拨给他的府邸，原是前朝的一位长公主的旧府，位于皇城中轴旁，位置十分好。那位长公主的驸马是个有名的才子，夫妇二人一向是花前月下、谈月观竹，所以所修的府邸十分清雅。虽然章帝当初命礼部扩建了此府，可基本还是仿照旧院之风而建，所以谢宋这一路是走的晕头转向，满眼都是松柏青竹，流水环路。
　　也不知师姐当初是怎么记得路，他暗暗想。
　　太子竟然早早便站在书房外等着他，一见他便迎了上来，和煦一笑：“师弟来了，本王等你良久了。”
　　“怎好让殿下在此处等着，”谢宋忙行了礼，听到太子如此不见外的“师弟”称呼，他倒是惊讶了一下，不禁思考起太子的用意来。
　　“这次怎么不喊姐夫了？”太子朗声笑道，拉着谢宋进了书房。
　　谢宋也笑了：“怎好让殿下每次都恕在下无罪啊。”
　　太子府上的书房，摆设倒是也十分简单，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谢宋扫了一眼，看到书案后的墙上悬着的一幅画，抿了抿唇。那幅画画的是江上孤舟，风波初停，意境巧妙，行笔流畅，寥寥几笔便是风流之采。落款只一枚闲章“致虚”。
　　“素闻乐归博才多识，可能看出这是何人之作？”

作者有话说

　　晚安。